一种窒息般的疼痛让叶枭瞬间想要流泪。他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或者开口对这个孩子讲一句什么，因为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林可缓缓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晃到叶枭面前，举起手中的刀，颤巍巍的指着叶枭的胸口。双眼依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眼前却是一片模糊。一瞬间，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袭进脑海，林可疯狂的将手里的军刺向叶枭刺了过去。

　　叶枭一个闪身，躲开刀锋所向，伸手便捏住了林可的手腕，侧身将林可压在了墙上。“小可，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哥哥，哥哥来接你了。小可。”

　　林可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是疯狂的挣扎着，“啊。啊。”的发出西斯底里的叫喊，凶狠的瞪着叶枭，满目恨意让叶枭心头狠狠的一痛，险些捏不住林可纤细的手腕，就是这一刹那见，林可突然将军刺反手，刺向自己。

　　叶枭反应迅速，一个转身，挡在林可身前，林可握着军刺的手环过他的颈项，犹如拥抱一般，利刃却直指上他的咽喉。

　　不忍再回头看林可毫无知觉的疯狂表情，叶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以来的疲惫，和林可带给他的绝望，让叶枭在一瞬间卸去了所有的力气…而就是这一瞬间，林可手中的军刺狠狠的划过他的下颚，深深的刺进左肩…

　　“小可，哥哥错了，对不起”叶枭这一句说的很轻，林可却听见了。

　　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林可身上，还带着叶枭的体温，刺目的红。

　　林可被烫着一般，缩回了手，叶枭被他一推，摇晃了两下，便倒在了他脚边。

　　“不，我，我杀人了…我，我杀人了…！”林可揪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地上，满地的鲜血吓得他几乎昏倒。当林可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看清地上躺着的竟然是叶枭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哥哥？！不，哥哥你醒醒，我不是故意的，哥哥……”林可从来没想过要叶枭死，从来没有。不管有多恨，多怕，他毕竟跟这个人相濡以沫的生活了四年的时光。林可跪趴在叶枭的肩头，声嘶力竭的喊着“哥哥。”叶枭清楚的听见了林可的每一句呼喊，左肩连着颈部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片昏暗，直至晕厥。

　　石鼓巷子是很长的一条废弃的街道，今年秋开始拆迁的，顾融下车的时候，几乎傻眼，整个一片废虚，只剩下一栋排单元楼，只有巷子口的小卖部还亮着灯。

　　顾融打不通那个电话，他焦虑的在原地打这转。

　　毫无办法。顾融一咬牙，开始一个一个单元楼的找。

　　当他精疲力尽的再一次爬上五楼的时候，一间半掩的门内，透出微弱的光线，断断续续的呜咽，隔着门，听不真切。。顾融喘着粗气，颤巍巍的推开门板…

　　眼前的一切让他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叶枭的血已经流到他脚边。

　　顾融认得林可丢在身边的那把带血的军刺。好死不死的，杀人凶手还搂着被害人哭天抢地。顾融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快被林可这孩子折磨的断掉了。也顾不上许多，这种时候，先带林可离开这里再说。

　　林可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被顾融拉扯着，跌跌撞撞的逃离了现场。

　　楼下是一条阴暗的巷道，老旧的路灯闪烁着，时不时的亮一下。顾融发觉林可被自己握着的手在剧烈的颤抖，连带着自己也开始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狭窄的小巷在夜色的掩埋中，似乎没有尽头，顾融紧张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直到两人穿出巷道，从新站在街道的路灯下，看见自己的爱车正停在街角，这才算稍稍回过神来。

　　顾融回过头打量林可，才发现林可正颤抖着，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幸好这个时间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不然林可这一身的血，就算不被警察扣押，估计也得被好心人送进医院。

　　顾融麻利的打开车门，将林可塞进副驾。一抬头，看见街角的小卖部门口，竟有个身影颇为熟悉，心里又是一阵恐慌。上帝保佑他没看见林可那副浴血的模样。顾融心里想着，逃似的钻进车内，打着方向盘，茫然的看着寂静的公路，也不知道要开去哪里。

　　路灯虽然很暗，舒默还是认出了顾融。所以当他揣着烟赶回房间的时候，终于读懂了顾融刚刚那无比慌张的背影。

　　奇怪的是，当舒默看见叶枭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面前，地上还丢着林可随身那把军刺的时候，竟然不觉得害怕。舒默的潜意识里，叶枭是被神话了的人物，他永远强大，并且无坚不摧。

　　舒默并没有去试探叶枭的生死，只是冷静的打开手机，拨通了叶枭的私人医生，然后脱下衬衣为他简单的止血。

　　室内的灯光很暗，舒默在一片寂静中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生死不知的叶枭。突然笑了，然后低下头，在他苍白的唇角啄了一下。他想，这也许就是自己与叶枭最近的距离了。

　　叶枭的私人医生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叶枭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

　　舒默开着叶枭的车，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行驶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点什么，才能将心里的恐惧掐灭。

　　他不相信叶枭会死，可他怕。

　　他必须做点什么，为叶枭，最后再做点什么。

　　所以当他在M大附近的街道上看见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改变车道，迎头撞了上去…

　　这场处心积虑的交通事故发生在一瞬间，顾融被白色的远光灯晃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拼命的将方向盘打向林可这边…

　　巨大的撞击让白色奥迪翻下护栏，下面，就是百来米干的悬崖…黑色的奔驰冒着烟侧翻在路边…半响，才有经过的路人惊声尖叫着拨打了报警电话，只是，一切都经太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完结了，真是BE。

 

　　☆、崩塌

 

　　林可做了一个很长很荒诞的梦。

　　他梦见满地的废墟和白色的没有边界的空间。

　　顾融正背对着他，

　　静地站立在虚无空间的中央。

　　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这样绝望的看着顾融缓缓的转过身来，

　　整个人如同被光穿透一般，

　　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而自己只能站在原地，

　　泪流满面。

　　看护林可的护士在换药的时候发现了他眼角的泪痕。

　　这个昏睡了半个月的病人，第一个预示着苏醒的生命迹象，竟然是流泪。

　　林可醒来的时候，病床前除了医生，还有警察和一个西装革履身份不明的男人。

　　医生在例行检查之后，就很懂事的退出了病房。

　　剩下两个警员，和那个陌生男人。

　　短暂而尴尬的静默之后，那个陌生男人低声咳嗽了一声，用冰冷而公式化的语气开始陈述“请问您是楚宁柯先生么。”

　　林可艰难的抬起下巴，想要回答他，那个人却没打算等林可做出反应。

　　继续说道“楚宁柯先生，您好，我是叶枭先生的私人律师，敝姓唐。您的堂哥叶枭先生，由于严重的意外伤害，医院认定其现处深度昏迷状态，可能醒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十。叶先生曾委托我，在他遇到意外，或者死亡，导致无法做出最后的决断的时候，将叶氏的65%的原始股，以及所有的不动产，银行存款，和收藏，都划入您的名下。等楚先生身体恢复之后，我会亲自携带相关资料再来拜访，愿您早日康复。”

　　唐姓律师似乎是个极其刻板的人，无论是声音还是离去时的步伐，手僵硬的毫无生气。

　　两位警察一直在一边观察着林可，随后，也只能望着他摇摇头，离去了。

　　尽管叶枭涉及的那几个案子很棘手，可依照林可现在的模样，他们觉得，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时的林可，已经不剩下多少生气。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氧气罩没有被撤去，他已经无法开口。

　　双腿截肢，额角上裹着厚厚的绷带，面容蜡黄，原本精致的五官，在他痛苦的神色中显得有些扭曲，再没有昔日美少年的半分影子。

　　只有双目中含着的点点水光，能让人勉强将他和昔日叶枭独宠三年的那个美貌男孩联系在一起。

　　林可目光涣散的倒在床上，满是针眼的手臂无力的甩在床沿。毒瘾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折磨他的身体，林可一直紧绷着身体，强忍着不适，直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才彻底瘫软了下来，痛苦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他却没有半分连挣扎的力气。只有手脚的肌肉，在不听使唤的痉挛着。

　　就在林可觉得，自己也许下一秒就会痛的停止呼吸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搭在床沿上的手臂，将一支杜*冷丁施舍给了他。

　　半个小时后，林可才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而刚刚救他的人，正穿着不太合身的白大褂，里面依稀可见黑白条纹的病号服。默默的为他摘下了氧气罩。不声不响的站在林可身边，似乎有话要说，或者，他在等林可开口。

　　一瞬间呼吸困难后，林可慢慢适应了医院味道独特的空气。

　　“顾…顾，融…”艰涩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恐怖。林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得不敢在说下去。

　　“林可，顾融他…在救护车到达的时候，就已经…”舒默故意将语速放慢，他在享受林可眼中的惊惧，以及之后悲伤，痛苦的表情。

　　可是，当他看见林可含着眼泪，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时候，他竟然狠狠的心疼，仿佛就是当时看见叶枭倒在血泊里时，自己的样子。“已经确认死亡了。”

　　林可瞬间死灰的双眼让舒默莫名的恐惧。但，告知林可顾融的死讯，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要的，是逼迫林可放弃生命，保全叶枭以及叶枭所有的产业。

　　警察已经收集了大量的证据，一旦坐实，叶枭即使是瘫痪在床，也难逃牢狱之灾。几个掌控集团的股东，哪一个不是跟着叶枭混起来的，也脱不了干系，统统都得吃枪子儿。

　　而叶枭手下的产业，更是到了要土崩瓦解的程度。

　　其实，在舒默看到林可的一瞬间，他确实有一丝不忍，少年如今这副濒死的模样，正是当初疯狂的自己一手造成的，而他现在，就是要再这个孩子心理再补上一刀，送他去阎王那里报到。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没有人愿意出来顶罪，那即使是叶枭的后台，也没有办法保下他们。

　　舒默咬咬牙，扯出一抹僵硬的冷笑，望着几乎已经是毫无反应的林可开口道：“小可不打算问问叶总的情况么，他现在就是个活死人，就躺在你隔壁的房间，要不要我陪不去看望看望他？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你可满意？”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没想杀…杀…死他…”林可的声音颤抖着，微小，模糊，吐字不清。身体却剧烈的颤抖起来。

　　“林可，我知道是叶枭害了你，可是，如果不是叶枭，你早该在四年前就死了。他藏着你，养着你，宠着你。即使是死了，还把所有的财产的留给了你。林可。他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你呢，你却亲手杀了他。”

　　“…不…我，我…不是…不是要…杀他…我求你…不要再…再…说了…”

　　“林可，如果你对叶枭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你就该帮他躲过这次劫难。”舒默说完，也不再理会林可的反应，径直离开了病房。

　　两个星期的时间，并不短，叶枭依旧安静的躺着，在他出事以来的一个多月里，这间病房来来往往不下数百人，而现在，只剩下一个男人，静静的坐在他的床边。

　　舒默折断的三根肋骨和被玻璃划伤的下颚都已经不那么痛了。他望着叶枭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的面容，心里仿佛开了一个洞似的，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觉得想要晕厥。

　　望了望窗边初生不久的太阳，他得离开一小会儿。这两天警察平凡的进出林可的病房，那孩子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却故意不开口。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是这样的沉默，短时间来说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