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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天被坚硬的桌面硌得难受，忍不住动了动脖子：“进展如何啦？”

    “你别动，还早着呢。”小V手上不停，嘴也没歇着，“这说这得多恨啊，这么浓稠，化都化不开，我看这洗完，多半还是要把头发给剪了。”

    “恩，你倒是给了我灵感，可以给他尝试一下光头造型。”ROMEN接过话茬。

    秦天这人虽然性子直，容易在不经意间得罪别人，可是他也有不少优点。他的显著优点就是不摆谱，没架子。ROMEN和小V虽然跟他时间不久，但是摸清了他的性子之后就常跟他没大没小地臭贫，整个团队倒是其乐融融。

    “你轻点儿！扯得我头皮要掉了！”秦天龇牙咧嘴地哀嚎连连。

    正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三人转头一看，开门的是正德影业的执行经理曹经理，他是此次签售活动与秦天团队对接的负责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秦天定睛一看，整个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这不就是他在洗手间碰上的那哥们么！

    斯桀原本并不会参与到具体的活动策划中去，但是碍于此次事件比较恶劣，又恰巧是秦天这样的超人气艺人，如果处理不到位后续会有很多麻烦，所以他才决定亲自陪曹经理走一趟，向秦天表达慰问。

    斯桀进门就看到秦天像个待产的孕妇似得平躺在桌上，双腿曲起踩在桌面上只差没有张开使劲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天内看到这个人三次，每一次都是如此与众不同的见面方式，换做是他，可能会把对方杀人灭口吧。

    “怎么是你啊！”秦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叫了出来，“你怎么能随便进休息室啊！”

    “不好意思，秦先生，这是我们斯总，特意与我一同过来看看您。”曹经理低声下气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歉意。

    “什么？他是你们老总？”秦天又升了一个语调。

    这一次，斯桀倒是主动开了口：“秦天先生您好，我是正德影业的总裁斯桀，很抱歉您在正德广场遭遇了这样的变故，我代表我们公司全体员工向您致歉，至于您头上的油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会帮您安排到九层的美发中心处理。”

    滴水不漏而又公事公办的一席话。小V忍不住推了一下秦天：“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自己费这劲了。”哪知秦天完全不领这个情。

    “不用了，此事也不能全怪贵司，下次注意安检就行了。我的头发自己能处理，就不劳您费心了。”秦天对于方才斯桀骂自己是傻逼的事仍耿耿于怀，口气听起来很是不客气。

    这倒让小V和ROMEN大跌眼镜了，毕竟秦天是个很少与人交恶的人，他此时对这位斯总语气如此恶劣，显然，这里面有故事。想到这里，他们仿佛嗅到空气中的汽油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火药味。

    “好吧”斯桀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既然秦先生不接受，我也就不勉强了。如果您还有其他事的话，可以与曹经理沟通。”

    他刻意不说清楚秦天不接受的到底是他的道歉，还是美发中心的邀请。

    秦天一听这话，倒显得是自己不大度了，当即就不乐意了。他猛地坐起身来，对斯桀说道：“美发中心我就不去了，但是道歉我还是接受的。如果斯总够诚意的话，不如把之前的歉一并给道了。”

    斯桀转身正要走，听到这话又转过头来：“之前的歉？”

    秦天抬着下巴看他，一副“你到底说不说吧”的架势。

    “某些部位长得比较傲人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道歉。”斯桀嘴边勾起一个邪笑，转身离开，留下秦天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凌乱。

    当小V好不容易清理完秦天头发上的油漆时，贾一丙终于赶回来了。

    他一脸凝重地说：“这次的事有个路人发到微博上直播了，现在网上讨论的热火朝天，#秦天被泼油漆#的话题已经上了热搜了。”

    “这次的事我完全是个受害者，你担心什么呀。”秦天不以为然。想当初连退队那么大的事，他都扛过来了，现在这些都是小问题。

    “现在网络的力量有多可怕你知道吗，这种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曝光出来上次签售会的事，你就会被骂成活该。”

    “上次的事也不怪我啊，买盗版当然要拒签。”秦天理直气壮地反驳。

    “话虽如此，但你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说话做事更是要小心，人家一个小姑娘，被你当众揭穿买盗版碟，还要承受现场粉丝的指责，当然心理上会有阴影，她这次做的固然不对，可是究其根源还是你处理问题不当造成的。”贾一丙一开始了唠叨就停不住。

    “打住打住。”秦天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不是我经纪人啊。”

    贾一丙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纸媒那边还是要能禁则禁。

    秦天回到家，打开电脑。各大门户网站都把他被泼油漆的新闻放上了热门推送，还体贴地配上了自己满头“红”发，呆若木鸡的大头照。评论里两极分化的严重，一部分人说是这个粉丝太过分，还有一部分人说一定是这个明星做了更过分的事才会被报复，甚至还有人猜测是不是这个粉丝被偶像睡了。当初退队时，秦天连续两个月被团体粉攻击，故意断章取义他过去心直口快说的一些话，从他的微博里寻找蛛丝马迹说他早有去意却一直欺瞒粉丝，总之是把他黑的体无完肤，那段时间，他的微博评论根本没法看，骂什么的都有。然而他都挺过去了，现在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些陌生的人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随手翻了几页就合上了笔记本。躺回床上，秦天对自己说：“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二天早上，秦天难得地睡到自然醒。捞起手机一看，没有任何未读信息，说明这天贾一丙并没有给他安排工作，是他的私人时间。

    秦天边刷牙边仔细研究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最终确认完好无损。只可惜头发算是毁了，昨天晚上他洗了两次用了小半瓶洗发水，可还是觉得有一股汽油味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天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预约自己相熟的发型师修整一下。

    他把发质受损的部分都剪了，头发短了一大半。从出道到现在他的造型一直走的是偏韩国的风格，这么短的发型他以前从来没尝试过。不过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显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还多了一丝男子气概，和之前小白脸的气质大相径庭。

    秦天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时间已是下午两点，他开上车直奔医院去看他妈。这几天为了宣传新专辑，他一直没时间过去，也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老太太是不是听说了。秦天边想着边打开收音机，把频道调至娱乐FM，音响中正传来新闻播报：正德影业斥资三亿打造警匪动作片巨制《全球追捕》又名《Chasing that guy》据悉，本片已确定邀请韩国著名动作片女星朴仁美担任女主角，而首次担任监制的正德影业总裁斯桀先生在被问及男主角的人选时表示：“这次的男主角我会亲自挑选，我本人也是首次担任监制，因此对这部片子寄予了厚望，男主角的人选也会慎重考虑，此片会在中韩美等多国取景拍摄，大家敬请期待。”

    秦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切，吹牛谁不会，祝你的片子票房烂爆。”接着，在他听到关于自己的新闻时，关掉了收音机，B市第一人民医院到了。

    

    第五章

    

    别看秦天平日里说话没个正经，其实他也算是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他爸秦守正是国内某著名学府的教授兼博导，他妈苏天则是个律师。他爸他妈结婚快三十年了，一直都特别恩爱，看秦天的名字就能看出来，秦天就是他爸妈爱情的结晶。这种有爱的家庭环境直接造就了秦天粗线条、没心眼、普天之下皆朋友的性格。秦天就这么没心没肺得活到了二十三岁，在知道他妈的病之前，秦天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上帝眷顾的孩子。

    秦天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年前的今天，他接到家里座机打来的电话。

    说话的是秦守正：“秦天啊。你在忙吗。”

    “爸？我练歌呢，马上要巡演了。”

    “啊。练歌啊，那好好练，爸爸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

    “哎哎，别啊，也没那么忙，你有事儿就说呗。”

    “是有个事儿。等你空了再说吧，啊。你先忙。”

    说着秦守正就挂断了电话。

    秦守正很少主动给秦天打电话，大部分时候都是秦天和苏天聊天的时候插个几句。那天他刚陪苏天从医院拿了报告单回来——肝癌，晚期。

    夫妻俩商量了很久，才决定由秦守正来告知秦天这件事。不管这件事多么的难以接受，但是秦天作为他们的儿子享有知情权。

    当天晚上秦天回宿舍后给秦守正回了个电话，也正是这个电话改变了他之后的人生轨迹。

    “叮”电梯到达七楼——B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区。

    秦天特意给她妈安排了最好最贵的单人病房，一是出于隐私考虑；二来，也是觉得趁着还有时间，把该尽的孝都尽了。他妈生秦天的时候都三十好几了，典型的大龄产妇，能顺利生下秦天可是没少受罪，自然也就特别宠溺，不过好在秦天倒是没被惯出什么熊孩子习性，相反还很孝顺体贴。

    “快看，是秦天啊，好帅啊。”

    “天啊，他短发好像更帅了。”

    住院部的小护士们看到秦天总是忍不住会交头接耳几句，音量不高但足以让秦天听到。他抬手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同时附送上迷人的微笑，顿时一群姑娘两眼直冒爱心。

    秦天经过护士站一路到达走廊的尽头，停在了一扇门前。

    “咚咚咚。”

    “进来。”里面传来苏天的声音。

    秦天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天正在病床上用IPAD看连续剧，这是她住院以来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见秦天进来略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想你了呗，给你个惊喜呀。”秦天说起肉麻的话信手拈来，哄得苏天别提多开心了。

    她放下IPAD招手让秦天坐到床边：“吃饭了吗？”

    “还没呢，早饭吃的晚。”

    “你这个孩子啊，日子过的太没有规律了，总是不吃饭胃怎么受得了呢。”苏天忍不住责怪道，秦天自从进了娱乐圈总是没法按时三餐，也因此落下了胃病，这让苏天很是心疼。

    “一会儿叫外卖过来。想先来看你嘛。”秦天撒娇道。

    苏天揉了揉秦天的脑袋：“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秦天心想，看来他妈还不知道昨天那事：“不觉得这样更MAN了吗？”秦天一挑眉，很有些献宝的意味。

    “你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子，要那么MAN做什么。”苏天忍不住笑起来。

    苏天这段时间化疗效果不太理想，容易疲劳，到了晚上七八点就有些犯困了。秦天直到把她妈哄睡着才走出病房，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他开着车直接回了家。去韩国念书后秦天就逐渐变得独立起来，即使现在回到了B市，也是习惯一个人住，此刻心里却显得有些冷清和孤独。每次从医院回来，总有那么一会儿会让他觉得整个人被负能量所包围，可能是源于对生老病死的无能为力，也可能是源于对亲人不知何时会离开的惶恐不安。到了家楼下还有三两个粉丝在等他。秦天看了看她们，心血来潮地说了一句：“早点回家吧，你们的父母该担心了。”那几名粉丝很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往常秦天是绝不会理睬她们的，都是自顾自走或回，而她们也是心照不宣地只安静看着。看她们怔怔地点了点头，秦天轻出了一口气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