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 作者:常叁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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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趴到柜台上才想起来,他没有陈西安的指围,这是他当惊喜用的,自然也不能贸然打电话问他,犹犹豫豫的想走,又被销售小姐的包退包换给忽悠住了。
没有男士的对戒,他准备看着选,有得挑就选两只相似的,没得挑就买一对一样的,要是一只也没看上,就去隔壁区给他买块表算了。
钱心一从来不知道选戒指是这种感觉,他好像忽然就有了眼光,那些平时看着都一个样的小指环如今大变了样,好看不好看,适合不适合。
他买什么都很有效率,戒指也一样,他很快选了一款铂金光面的,上面有一道凹槽,没有钻,有些像建筑里的海棠角。他试戴了觉得还不错,又凭感觉让导购拿了一只大一圈的,随她打包成了两个小礼盒。
接着一出商场,他就把两只塞进了一个盒子,不讲究的卡在一个槽里,把多余那个小盒子给扔了。
他把那对海棠角戒指偷偷摸摸的藏了好几天,每天都很得意,觉得陈西安能被他感动的落下泪来。
结果他好不容易装到11号下班,陈西安说他们还在开会,让他先回家,钱心一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什么周年纪念日都是活见鬼。
他有点郁闷的回到家,一开大门觉得有点不对,门缝里有光!
钱心一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心花怒发,他心想这姓陈的真是有心机。
光线很弱,感觉离门不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轻手轻脚的推门,把回家弄的像做贼。
钱心一先是往门里塞了个头,发现光源在卧室,是陈西安晚上看书用的那个护眼灯,因此并不是很亮堂,不过视物足够了。他揪起耳朵听了听动静,油烟机没在抽,浴室的水没流,家里安静非常。
他叫了一声陈西安,一如预料的没人应答,心里已经笃定他在整幺蛾子,就把戒指盒塞进大衣兜里,带上门自力更生的开始找,很快他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放在平常他也就当是忘了关灯让这事过去了,不过今天却没有,钱心一想起陈西安今早出门后又说忘了带眼镜专门回来了一趟,就觉得他一定干了点什么。毕竟像他这种小资情调的人,应该会比较在意纪念日什么的。
他打开卧室的灯,琢磨着陈西安这个妖作的一定比他的戒指还大,光是这故弄玄虚的阵仗他就输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厕所的家登时就多了点探索的味道。
他的好奇心蹭蹭的窜上来,开始在屋里左顾右盼,茶几上没有礼物,冰箱里没有蛋糕,找进卧室床上也什么都没有,他很是稀奇的环视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盏绿色的台灯上。
叶片状的灯座下果然有东西,露出小小的一截三角,是张叠起来的材料纸。
钱心一啧了一声,心想不会是情书吧,他非常好奇的将它抽出来,灯光没穿透的纸张上,字迹的踪影初现端倪,层层叠叠的,看起来还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
经过两次简单折叠的纸背上写着6个字:致伴侣,钱心一。
伴侣这两个字像是有毒,钱心一心口一热,骤然软得一塌糊涂,他退了两步坐到床上,准备看陈西安在里面放了什么大招。
[一周年整,谢谢有你。
今天对我意义非凡,有些话想对你说,不用想都知道你会笑场,所以选择了这样一种装逼的方式,一生一次,当个情趣,别笑了。]
钱心一笑着揉了下脸,真的把表情绷了起来。
[容我老套的说一句光阴似箭,这一年我很开心。
对于我曾经遭遇的一切,虽然我从来没说,但心里也曾软弱的怨恨过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然而等我重新有勇气再次踏上女儿墙,我还是愿意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种老掉牙的鸡汤。
我不感谢命运,我只感谢你。
去年的今天你朝我伸出手,所以我今天能站在GMP,我希望对于你来说,我也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
这一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事,可能不那么愉快,不过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站在我的角度考虑它已经落幕了。不过我想对于你来说,它永远都不会过去,它是藏在你心里的一根刺,遇见相关的人就让你痛一次。
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希望你自信得像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一样,每句话都说的掷地有声。
出于偶然,我发现了一些“6#楼采光顶事故”背后的东西,它能拔掉你心里的刺,但也会再让你寒心一次,很抱歉我瞒了你一阵子,就是你嘲笑了好几次的“高级秘密”。
纪念日本来该开开心心的过,不过鉴于它之所以能成立的特殊性,我选择在今天让你知道事实,火冒三丈也好,被打110也罢,希望你从此问心无愧。
8点,食素东方,101#包厢,我约的人是赵东文。
陈西安 ]
第85章
阿纳托尔说,如果我们了解一切,将会无法忍受片刻的生存。
钱心一目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虽然还什么都没了解,但方才还满布于心的柔情已经荡然无存,视线紧锁在“背后”两个字上,被强行压在心底里记忆喷涌而出。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对薄公堂的邮件、高远的妥协、赵东文的沉默、赫剑云的施压以及陈瑞河的失望……连病人家属都知道错在“他”的粗心大意,事隔半年之久,他最信任的人却忽然告诉他还有内幕。
他心里掀起一股滔天大浪,背后?背后还有什么事情?
钱心一的心被这两个字给揪了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全是当时的细节,然而他连一丝一毫“背后”的感觉都没抓住,到底是哪里出了被他忽视的问题……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依然头绪全无,倒是回过神才发觉,陈西安留下的材料纸被他无意识的掐烂了。
他怔怔的将薄纸铺在腿上抹了两下,心里一瞬间十分委屈,主观将对错都缩进了家里,没法讲道理,他想陈西安明知道他在意这个,竟然还瞒他!
陈西安裤兜里的手机嗡动起来,他看了眼幕布前方,维克正背对着他用激光笔在平面图上画圈,于是他将身体一矮缩到了桌子下面,一接通就是钱心一硬邦邦的质问:“背后的事情是什么?”
他果然连两个小时都等不了,陈西安不由有些担心稍后的场面会控制不住,只能用悄悄话的音量安抚道:“我在开会,你冷静一点,散会了我立刻给你回电话,好不好?”
“背后”就是一道钩子,搅得钱心一坐立难安,不过听见他在忙工作又软了语气,他耸拉起眼皮应了一声,“你先忙”还没说完,听筒里陡然暴起一声怒喝:不想听就滚出去!啪——
线就断在了这里,余音里像是维克朝陈西安丢了个什么东西,钱心一满心的疑问都吼散了一些,他炯炯有神的将手机取下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差。
他其实还有赵东文可以问,不过陈西安说会给他回电话,钱心一就坐在客厅里跟打地鼠似的按捺内心的冲动,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种心理战争对他来说几乎算得上是一种酷刑,不过他能忍住。
进了GMP之后,他的脾气看着似乎好了许多,一个原因是他不是主设,把关的责任落不到他头上;另一个原因陈西安看得出来,赵东文不接电话的打击对他来说不小,他可能会常常去想,赵东文到底有多怕他,以至于连电话都不敢接。
冤屈已经受过了,被蒙在鼓里的时候他还是平常心,知道了些真相却开始耿耿于怀,真是应了那句无知是福的谚语。
不过再摧心钱心一也要知道,只有一切责任与他无关,他的自信才会回到身上。
钱心一勾着腰将手肘撑在大腿上,心里像是加了一个大气压,闷得气都不想喘,他整个人绷得很紧,脑子里却全是川流不息的片段,一旦带上猜疑的色彩,记忆里每个不和的人看着都像jiān臣,却又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他觉得过了很久,而实际才不到二十分钟,铃声终于响了起来,钱心一伸出胳膊才发觉关节已经麻了,他划开接听键又点了下扩音,老姿势的勾着腰,听陈西安的声音在客厅里蔓延开来:“心一,你在家吗?我回来接你吧。”
听起来他挺怕他忍不住跑了似的,钱心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在家!”
陈西安压低声音笑的时候特别温柔:“你不用来公司接我,餐馆离家里近一些。”
“别闹了,”钱心一闷闷不乐的说:“我今天没心情,你瞒了我什么事情,说吧,我冷静好了。”
“我信你,”陈西安违心的哄道:“也不差这一刻,再忍忍,小赵想亲口告诉你。”
钱心一知道他根本没信,将头往前凑了凑,他又不傻:“既然都不差这一刻了,为什么要提前吊我的胃口?直接什么都不说,8点叫我去不就行了?”
陈西安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提前告诉你是自首,不说就成了从犯,我怕到时候你连我一起打。”
钱心一沉沉的跟着叹:“其实我现在就挺想打你的。”
陈西安笑了一声,接着正经起来:“我答应了小赵,让他自己跟你讲,我是想让你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钱心一被他的铺垫弄得有点愕然:“我会被气死吗?”
陈西安想了想:“气哭吧。”
这答案钱心一想都没想过,愣了两秒把电话挂了,心想他真是越来越上房揭瓦了。
很快铃声又响了,还是陈西安,钱心一接起来,听那边嘱咐他穿厚一点,夜里要刮风,温度会降下来。
——
赵东文在镜子前理衣服,一副即将引颈就义的表情。
他心里紧张得敲锣打鼓,也有股没底的害怕,眼神里却没了从前的学生气,他知道自己今天会死的很惨,但仍然忍不住有点小期待,他很久很久没见过钱心一了。
他最尊敬的人,他非常想念他。
他每多跟一个从业者打交道,就能体会到师父多不容易,他永远都好不了的脾气,和似乎永远都透支的耐心,他这才明白过来他非但不是故意的,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的。
笑着说出的话,很多人都只是假装在听,非要恶语相向,才能划开名为利益的耳塞让他们听进去只言片语。
温晓茹跟他和好了,听说他约了钱心一,不仅没生气晾到了自己,反而也想跟着去。碍于今天这个场合绝对不是叙旧,赵东文拒绝了她的加入,帮她约了好闺蜜,让她们去逛街。
他看着镜子里的小平头,面无表情,眼神漆黑一片,而镜子后方墙壁上的相框里,穿着学士服的搞怪男孩冲他笑得憨头憨脑,他一瞬间心生恍惚,有些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小温说他变了,琴姐说他话少了,就连前辈也说跟以前不一样了,赵东文其实不喜欢这种变化,不过对于工作来说,这种变化确实让他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服务员将他领到101#门口,赵东文因为太紧张,忘了问客人到了没有,他深吸了一口很大的气,一推门扑了个空城计,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
世上所有的惩罚,大概要以诛心为上。
主干道永远都是堵的,赵东文运气不错,先到的是老好人陈西安。他推开门,瞥见赵东文生理性的抖了一下,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看来他这对象的余威,都深入到人心里去了。
赵东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叫了声前辈,站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陈西安谢过他,把大衣挂起来,立刻给钱心一去电话,还没打通铃声就在门口响了起来,陈西安掐掉通话,接着门就开了。
赵东文和他四目相对,见他穿着那件眼熟的羽绒服,脱口而出就叫了声师父,同时站了起来。
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钱心一先反应过来,反手带上门,面色如常的笑了笑,语气还挺和气:“别瞎叫啊。”
说着他就把羽绒服脱了,陈西安危言耸听的说降温,结果他一路开车过来恨不得开冷气。他大概是习惯了,包厢里还剩下6个位子,主位那个是专门留给他的,结果他一屁股就挤到了陈西安旁边,那个动作自然的赵东文都来不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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