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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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慌张张进了陈慕之病房,关上了门,门内虽然只有些冰冷的仪器、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人事不省的陈慕之,可他还是觉得松懈了下来。
秦沐川和沈皓之间,不痛不痒地几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都算好了一个不堪的结局。
看着昏迷不醒的慕之,他心里也是对唐鉴有恨有怨的,更多的是对优柔寡断的自己的谴责。
唐鉴,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相依为命二十年的人,事到如今,他再不会原谅他,可是也不想看到他的人生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世界上,他曾经和现在,最重要的两个人,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一个人事不省地躺在病床上,一个被关在拘留所里等待早已谋算好的审判。
君顾有时觉得,现在这种局面,都怪他。
可有时也觉得,他也这么痛苦,又要怪谁呢?
他一生不想伤害别人,他只想平静地生活。
可是,唐鉴,陈慕之,这两个人都不是自己可以扭转和改变的人,走到今日,他也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
君顾踉跄地走到病房里的卫生间,开打了水龙头一遍遍洗着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秦沐川和沈皓的对话不断在他脑子中回响,让人无端地感到恐慌。
卫生间水流哗哗地响,君顾脑子一片空白,等他渐渐回过神,好像听到了卫生间外细微的响声,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听得“嘭“地一声沉闷地重物落地的声音,砸的地面嗡嗡作响。
君顾如梦初醒,慌慌张张跑出去,看到陈慕之醒了,不顾针管回血,痛苦地抱着头蜷缩着,一手颤抖着摁床头的呼救铃,床头一个铁艺的花瓶被他手上连着的仪器线带倒了,摔在地上。
君顾小声叫了一声,赶紧往陈慕之床边跑,地上有一个热水壶的线,他一脚踩住被绊了一下,水壶哗一下就从置物柜上扣翻了,满满一壶水浇下来,君顾的手正好被浇到,烫的他咬住了嘴唇,飞溅的水还有不少都溅到了陈慕之那里,君顾一阵慌乱,不顾手上的伤赶紧跑过去抱住陈慕之,着急地哽咽道:“慕之?慕之,你醒了吗,你怎么了,你不要动了,针管回血了,你手都肿了……”
陈慕之一头的汗,看起来神智不清地样子,虚弱地挣扎着,发出很小的呜咽声,脆弱又痛苦,君顾听着大颗的眼泪就不住地落了下来,他拉着陈慕之的手想要他不要再挣扎乱动,可是又心疼地怕弄疼了他。
没一会儿崔亦棠和几个大夫就破门而入,秦沐川和沈皓也着急地跟着,一看到陈慕之的情况,几个人赶紧冲上来,他们把君顾扯开,崔亦棠和医生团团围上,君顾哭着想往前凑一下,都被秦沐川大力推了回去,嘴里还不满地埋怨道:“你在病房怎么看人的?!人醒了不懂得叫医生,叫我们吗?!要你到底有什么用!”
一通折腾,陈慕之被打了一针安定,终于又虚弱地睡着了。
医生沮丧地说,陈慕之虽然醒了,可是状况不太好,脑部阵痛很强,神智也不甚清醒,还需要后续长期的观察治疗,而且手术不能拖太久了,一个月内必须进行。
众人又精神紧张的折腾了半天,等到情况稳定医生都走了,崔亦棠在病房里靠着落地窗,神色不明地看着病床上的陈慕之,秦沐川和沈皓忐忑地坐在病床旁边,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慕之。
君顾想要近一点看看陈慕之,被秦沐川横眉冷对,沈皓也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君顾着急又无助,崔亦棠看着他也觉得可怜,就叹了口气,从落地窗旁边的阴影走出来,拍了拍沈皓和秦沐川,小声道:“留君顾在这里看着他吧,你们出来吧,病房里人太多不好。”
秦沐川不答应,崔亦棠捏着他肩膀使眼色小声道:“算了,也不在这一点时间,这些日子,他也不容易……”
三人出去了,君顾终于坐到了陈慕之病床旁边,他的手刚刚被烫伤了,手背红肿,起了大大小小的几个水泡,他憋着一声不吭,也像是没有感到痛,他从被子里小心翼翼捧起陈慕之的手,看着拔了针以后依旧红肿发青的手背,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是多想陈慕之能好过来,能清醒过来。
他一直都知道陈慕之对他很重要,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要是没有陈慕之,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撑下去了。
陈慕之一倒,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要跟着倒了。
这几天,秦沐川带走了棉花照顾,他连家都没有回过,日夜守在医院,手机关机,唐鉴和工作室的事,都再也没有管过。
他以前和陈慕之日日夜夜相守那么久,都不曾像现在一样感到珍贵。
他多么想好好抱一抱陈慕之,听他声音温柔地说一句话。
除了陈慕之,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梦醒方觉万事空
君顾精神紧张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饭也吃不下,崔亦棠递给他一碗热粥让他喝,为了能保持体力,他也都灌了进去。
吃完粥没多久,他却觉得有些困,浑身疲乏,眼睛也像是睁不开地样子。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累,崔亦棠让他去旁边的陪床睡,他怕陈慕之晚上还会醒过来,他又错过了,就趴在陈慕之床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君顾以为自己睡个十几分钟就会醒来,可是清醒的时候正午的太阳照得眼前发晕,他抬手遮了遮,忽然反应过来,他躺在床上。
这样相似的情景,让他想到上一次陈慕之和唐鉴打架受伤住院以后的事,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恐慌而茫然地看着周围,屋子里已然没有一个人了,窗帘轻飘飘地飞舞着。
君顾觉得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他疯了一样地爬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一脸慌张地前后张望着,手足无措。
“慕之!”
“慕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慌,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君顾头皮一阵发麻,脑仁像是要裂开,他光着脚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呆愣了许久,他僵硬地举起手来看了看,他被烫伤的手已经被仔细地上药包扎过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君顾眼泪瞬间落了出来,他状若疯狂,第一次形象全无,血红着眼睛,推开病房门,在楼道里像是一个失心疯的患者一样,四处找着,喊着……
偌大的楼道,灯光明亮,行人寥寥,他一遍遍地拉住路过的人,红着眼睛问:“慕之呢?!”
“慕之……慕之……”
几个医生跑过来,架起他,一边把他往病房拖,一边劝道:“先生!你冷静点!”
君顾眼睛对不准焦,四处茫然地望着,也不顾周围拉着他的人,只是小声地一遍遍,机械地重复着:“慕之呢?……慕之呢?”
几个医生终于把他弄回了病房,往床上一塞,君顾挣扎着,有人就用病床上一个环扣扣住了他的手,一个医生劝道:“先生,你别挣扎了,你冷静一点。”
君顾被困住了手,动弹不能,也不能下床去找陈慕之了,他焦急地哭着恳求道:“我求求你们,你们放开我吧……我要去找慕之……”
“我要去找慕之……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几分同情地目光,看着这个神色呆滞的人,一遍遍重复着要找陈慕之。
“你去把副院找过来。”一个医生转头交待另一个年轻医生。
吴副院很快赶过来,看着君顾的状态,面色为难地劝慰道:“君先生,我们也确实是今早查房才知道院长不在了的,不过你别担心,应该是崔亦棠医生和他一起走了。”
副院叹气道:“这事儿如果我们知道,肯定也是要阻止他们的!现在院长恢复还很不理想,根本不能这样冒然行事!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调了监控,的确有一辆黑色宾利接走了院长……”
君顾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副院,眼神呆滞没有什么表情,就是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吴副院长也是很同情,叹气道:“其实崔医生一直就主张让院长回美国治疗,只不过那几天陈院长还未清醒。现在这样,我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说实话,陈院长的病,的确也是回美国医治更理想一些。”
君顾终于回过神来,嗓音干涩,断断续续道:“他……他,要回美国了?”
副院摊手道:“听说前不久美使馆的云蔚参赞在联系赴美的医疗专机。而且……实不相瞒,陈院长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不过他身体不好,只说了几句,说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他以后就不麻烦了,让我们保重。”
君顾终于不再挣扎了,他缩在床上,那个医生也把手上的环扣给他解了,劝道:“先生,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有崔医生在,出不了事的……而且你也知道,陈院长本身就是……”
话还没说完,毫无预兆地,君顾突然捂着胃,趴在床沿呕吐了起来,起初还有一些白粥,后来空空的胃只能往上翻一些酸水,可是君顾却吐得越来越厉害,声音听起来又大又吓人,他那么单薄的身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最后一点酸水里已经混了红血丝。
大夫赶紧上去,君顾已经痉挛地趴在了床上,睁着一双眼泪未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墙壁,惨白的脸,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医生互相瞅了一眼,觉得这人状态不对,吴副院赶紧给身后人使眼色,小声道:“拿点药去。”
吴副院和君顾商量道:“君先生,陈院长一直是很关心您的,现在您这样,想必他看到也不好受。您身体不好,我看这段时间可以在医院观察几天,您放心,费用我们不计的。”
吴副院征求君顾的意见,得不到回应,就去推君顾肩膀,原本死气沉沉趴在床边的人没了反应,吴副院一看,原来早就晕过去了,他一拍大腿,头痛道:“快推急诊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啊!”
☆、也没能力遮挡,你去的方向
君顾在医院住了几天,气色不见好,整个人越发虚弱,电话打了不下百十个,趁医生护士不注意还会想偷跑出去。
不过并没有什么用,他现在把自己搞得浑浑噩噩,昏睡的时候总是不得安宁,夜里要被惊醒好几次,白天的时候人也不太清醒,好好一个人,已经神神叨叨的了。
陈慕之音讯全无,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一样,就连他的每一个朋友都三缄其口,君顾这一次,终于再也找不到他。
君顾的状态日益恶化,神经过敏,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精神状态都是紊乱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他又没什么亲人,医生不得已联系了沈皓。
沈皓也很头痛,但是碍于陈慕之的情面,无论如何还是要来看一下。
君顾见了沈皓,才像是有点清醒了,跌跌撞撞地下床,拉出沈皓的衣服,魔怔一样问:“他……他在哪?”
沈皓挣脱他手,把人扶上床,面带难色的劝道:“你别这样,你先好好休息吧……”
君顾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目光烁烁地望着他,弄得沈皓有些于心不忍。
沈皓嗫嚅道:“他已经回美国了,你也知道,他的病情耽搁不了了……”
“他、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想去找他……”
沈皓面露为难之色,挣脱君顾拽着他衣袖的手,犹豫半响,干脆道:“君顾,慕之的病情,不太好……亦棠说,他想要完全恢复,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多次手术,这其中会伴随一些并发症,可能手术后,会很长时间的昏迷,或者是暂时性失忆……都是有可能的。”
沈皓看着君顾逐渐失神的眼睛,直截了当道:“君顾,他现在照顾不了你了,他已经自顾不暇,未来的状况也不太确定,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手术不成功的话……”沈皓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或许最坏的可能,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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