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顾 作者:生花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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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次爱情,虽然不得善终,但总算全身而退。
以前他为温祺的抉择感到愤怒,所以毫不留情地砸了温祺的订婚宴。
但现在他才知道,深爱才是一把对准自己的锋刃,他没有力气伤别人,甚至连怒火也无,只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场爱情里,看似他是强者,其实局势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已倾翻。
曾经在绝望和穷途之时,他不止一次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会独身一人离开这里。
虽然他也并不希望这结局兑现,但心痛的滋味都已在幻想时尝遍了,真到了今日,反而也能平静接受。
他正在飞离中国,背离他曾经挚爱的土地和挚爱的人,并且永不回头。
崔亦棠合上杂志,看着陈慕之眉头皱了一下,睫毛抖动。
他知道陈慕之很难成眠,但他也无计可施。
陈慕之是比他还要高明的医生,他既不能自救,别人更难施以援手。
崔亦棠叹了口气,他轻声地说了一句:“你这一走,他肯定很难接受,会很伤心。”犹豫半响,崔亦棠还是问道:“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陈慕之一声不吭,慢慢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机顶。
想到君顾或许会很难过,会着急,会找他,会伤心落泪,他还是会有揪心的感觉。
想到会永远地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他还是会痛。
但却无法回头了。
陈慕之吐出一口气,他笑而不答,只把耳麦摘下来给崔亦棠戴上。
崔亦棠一脸莫名,陈慕之已经重新躺好欲睡了。
崔亦棠也靠着椅背,听着耳麦里一首节奏平缓的粤语流行歌。
他和陈慕之都很少听流行歌曲,而且这首歌曲调旋律实属一般。
他懂粤语,他一边翻着本杂志,渐渐听下来,倒是觉得歌词不错。
音调逐渐高昂流畅,崔亦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句歌词,一时愣了一下,皱了眉头,心中百味陈杂。
他想到自己,又看到陈慕之,眼前身后,俱上心头。
“个个也探问爱恋不老秘方,唯独壮烈离座可百世流芳。”
☆、代价
唐鉴被保释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君顾,只不过君顾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三天了。
自从陈慕之和唐鉴出事以后,君顾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他不善于倾诉,心理压力沉重,饮食睡眠质量都很差,而在陈慕之不辞而别的刺激下,他身体和心理都无法负荷,胃病恶化,高烧不退,连续几天都昏迷不醒。
唐鉴在医院守了君顾两天还不见一点好转的时候,就白了整张脸,在君顾床前坐立难安,心中惶恐。
在拘留所的这些天,在无尽的审讯和煎熬中,磨尽了他的锐气和傲慢。
他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他做好了为此毁掉一生的心理准备,但他无法接受□□和折磨,他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他没有打算能活着出来。
甚至后来在拘留所里,深夜无法成眠之时,他开始想遗书、遗产和他此前的半生。
他自从成年之后,每日都在挖空心思地算计,他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白眼,他生来一穷二白,但往后决不能两手空空。
像他这样没有任何背景和助力,仅凭着一张脸和一点小聪明,不择手段地利用身边所有的人,终于,他似乎摆脱了命运的枷锁,他再不用为生计发愁,甚至在这偌大的B市,富人的天堂,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他曾经为了攀附权贵背弃了君顾,他也在失意烦闷之时拿他出气解闷,他一日日暴躁恶劣,又时不时花言巧语骗他取乐,面对那个十几年如一日不声不响唯唯诺诺的家伙,他从来不想承认自己非他不可,但其实他早就被困住了。
他甚至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那些态度恶劣的谩骂嘲讽是真心话,还是那些随意挂在嘴边的空头支票其实也是他深埋心底的理想。
唐鉴蜷缩在拘留所空阔的黑屋里,一生可能已了无指望,但他却不是太害怕。
如果放在两三年前,让他在人生刚有转机,事业顺风顺水之时,落得如此境地,他一定会崩溃狂躁,无法接受。
但是幸好,当初他以为君顾已经跳江身亡时,他就预先体验过绝望的滋味。
所以他现在也不是那么害怕。
与其让他活着看着君顾一步步远离他,不如让他死得干脆利落。
他一度想不通,君顾本身就是他的,从他有记忆起,他们就在一起,历经了无数的艰辛,君顾对他始终如一,君顾似乎是他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永远不会背离他,永远不会放弃他。
君顾曾经为了赚钱让他上学,撕了自己R大的录取通知书,终日埋头于昏暗狭小的工厂。也曾经在他想要买房却筹不够钱时,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他,甚至没要求房本上落他一个名字。他剥夺走了君顾的梦想、金钱和自由,掠夺了他身上所有的资源。
若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等到榨干君顾身上所有价值,他本可以拍手走人,却根本不想走。
与刘卉结婚不久,刘卉就怀了孕,他在此期间与他的女上司有染,他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让两个人都为他所用,他这人也没什么羞耻心,这本是愉快自得的一件事,可是他依旧夜不能寐,甚至在女儿出生不久,越发的暴躁和心慌。
他虽然倾尽全力想往上层社会攀爬,但是总有那么一两次,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就想回头,回到那件破屋子里,抱住那个单薄的人。
他每次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见君顾,不让自己关心他,但每到克制不住的时候,就会越发惶恐暴躁,面对君顾态度也越加恶劣。
他想到君顾日益消瘦的身形,茫然的目光,消失的笑容,他只能用无所谓的态度和嘲讽的语气,来掩盖内心的惶恐不安,因为他不可以承认自己错了,一旦承认了,很多无耻的事情他再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他就很难尽快地扭转自己的命运。
而这些事情,他也是很晚才略有醒悟,并且走向另一个极端,终于陷身囹圄。
他在拘留所里没有任何事情好做,无人提审的时候,只能靠着回忆度日。
他听刑警说,警察调查到刘卉家时,那个呼天抢地说爱他死活不肯离婚的人,却恨不得跳进黄河里洗清和他的关系。
他倒是很能理解,社会上摸爬打滚许久,他交往过的人组起来够一个加强排,无非是看脸看钱,如果他没有一副好相貌身材,谁的真心会给他呢?这些事他都能看得开。
他回想自己并不算漫长的人生,回想这些年身边形形□□来去匆匆的人,觉得无比乏味。
在□□中的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未来,他这些年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终于换来了些成就和地位,想到这些东西马上将要毁于一旦,他却并不觉得多么难过。
毕竟那些身外之物,没有的时候眼红心黑,费尽心机也要尝一尝有钱的滋味,反倒等到离那一天越来越近的时候,才发现,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他的一生是幸运的,在他没有钱的时候,却有爱。
想到他近些年日进斗金的光辉岁月,虽然就在眼前,却觉得模糊不真切,那些金钱也像是纸上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数字。
而想到高中以前,和君顾朝夕相对、清贫安乐的每一天,他就会觉得心安,他真的很怀念。
他现在终于有资格像所有事业有成的老翁一样,说一句,我愿意拿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我回到少年之时。
他以前对这种话不屑一顾,没想到,还未至老年,他就已经能够感同身受。
但他不会有机会了,拘留所冰冷的墙壁告诉他,许多错误再无法修正。
他不怕死,他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他这一辈子不曾光明磊落,但最起码要敢作敢当。
他欠君顾的,也只能下辈子再还。
可是始料不及,陈慕之竟然力保了他,让他重见天日。
他不仁不义,陈慕之却仁至义尽。
陈慕之要做一世的君子,让他做永远的小人,到了这步田地,他不得不服。
陈慕之不是圣母心,而只是要做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即使他不在了,也永远阴魂不散,这是陈慕之的报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慕之棋高一招,这一次,他心服口服。
他本以为君顾会因为陈慕之的事不原谅他,他甚至已经背了无数遍的台词,怎样去解释和承诺,但是没有想到,君顾都听不到这些了。
君顾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他是个急性子,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笨手笨脚又心急火燎,两天就急得嘴上气了泡,头疼上火,守在君顾床前的时候,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君顾醒了,大惊小怪的样子护士看了都害怕。
君顾不仅没有好转,高烧不退还拖成了肺炎,挂了呼吸机,一天打针输液好几回,整个人让折腾得更是没了一点生气。
唐鉴没想到病情会这么严重,看着君顾越来越虚弱的样子,他又急又怕却也无计可施。
每天晚上七点后君顾输完最后一部液,唐鉴就弄了热毛巾给他擦擦身子,看着他日益苍白消瘦的样子,唐鉴一口气堵在心头,憋得越发难受。
唐鉴小心翼翼地拉着君顾的手擦了擦,君顾修长瘦削的手上尽是针眼,因为每天要挂营养液和抗生素,手背上的针眼密密麻麻,血管几乎都要肿了起来,唐鉴伸出手摸了摸那看上去无比凄惨的手背,突然觉得很伤心。
他垂着脸坐在床头,想要握紧君顾的手,却又怕弄疼了他,他呼出胸中一口浊气,一向薄情寡义惯了,现在这样心如刀绞的样子让他极度的难受和惶恐。
他觉得这世界可真是奇怪,像他这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却总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而本该是由他来付出的那些代价,却全都报复到了君顾身上。
每次他犯下的错,他做下的恶,他反而能置身事外,却全部都要由君顾来承担代价。
现在君顾已经被病痛折磨的脱了形,一张脸消瘦苍白,两颊陷了下去,下巴尖细得没有一点肉。
唐鉴抬手轻轻撩开君顾额前过长的头发,看着他漆黑的眉睫,了无生气的憔悴脸庞,难过地握紧了手中的毛巾,手背青筋暴起,他一向不是什么心理强大的人,已经有种无力负荷的感觉。
照顾君顾的初期,唐鉴还有些急躁毛糙,有时对待护士态度也很不好,接个电话都要一肚子火把电话那边的人无缘无故骂得狗血淋头。
但是时日一多,君顾高烧渐退,胃出血的症状也减轻了,却还是迟迟没有醒来,他百般焦急也无济于事,终于被磨得没了任何脾气。
☆、天道好循环
大年三十那天,刘卉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去看看女儿,唐思也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有些想他。
唐鉴下午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开车送到了以前的家,往年他和刘卉都要回刘卉老家过年,今年刘卉不想回老家面对三姑六婆对她离婚的事的缠问,就和女儿单独留在了B市。
两人再次见面,刘卉在唐鉴入狱时曾极力撇清关系,所以现在再见到安然无恙的唐鉴,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有些尴尬。
唐鉴和唐思有些生疏,自打离婚,他也确实没有怎么照料关心过唐思,但是唐思却还是很愿意亲近他,他一来了就缠他胳膊上不松手。
和唐思玩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刘卉要准备晚饭了,他才起身推拒了。
刘卉和唐思看起来挺失落,但是唐鉴还是在天黑之前开车走了,风尘仆仆回到了医院。
唐鉴进了病房,开了一盏灯,屋内静悄悄的,唐鉴把手里买的一些东西放下来,脱掉了带着寒气的外衣,坐到君顾床边。
君顾的嘴唇苍白干裂,他急忙用棉签沾了水给他擦了几遍。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唐鉴拿了买来的大石榴开始拨了起来,他近来和君顾呆在一起的时候无视好做,就喜欢上了剥石榴,毕竟剥这个东西费时费事,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一边剥,一边听着外面已经依稀传来稀稀拉拉的炮竹声,隔壁的病房住了个老干部,不少亲友和部下来陪他看电视聊天,从他们这里可以听到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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