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生花 作者:牧葵
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花季雨季 怅然若失
「靖弥,你二哥昨晚一直高烧不退,你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嘴唇嚅动了一下,没吐出声音,李靖弥忽然死死地捏住手,关节发白,好似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再笨都能领悟。这只是个误会,他骨折这种小事不值得李燎回来。
李靖弥看着哥哥的脸,目光变得有些恐怖。不久前雀跃的神色从眼角迅速消褪,他挑着眉,脸颊在灯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
「所以你突然回来,还是为了李豫宁啊。」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李靖弥喊自己二哥名字时,语气显得特别生疏,甚至带了点不耐烦、与厌恶的意味。
「听叶亮说你工作时受了伤,豫宁又刚好出事,我就过来了。不过我明天还要上班,天亮就要赶回去。既然你醒了,就去看着豫宁吧。」
「哦,可是我自己得躺着。」
李靖弥撒了谎,他能一路冲过来,当然就没有躺着的必要。他忽然想到,自己刚刚还在计划着明早逃出院……他是为了李燎。
李燎很忙、很辛苦。所以他按时去学校,校方便不会联络李燎打扰到他。而李靖弥大概会瞒着受伤的事,根本不让大哥知道。
真好笑啊。
「你伤到脚?我以为你只有肩膀骨折了。」
「你怎么知道?」
「手术费用的单子,上面写了。」
李燎淡淡地回答,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他上半身白色的衬衫烫得一丝不苟,和弟弟发黄沾血的制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靖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球鞋早就磨破了,颜色也从白色变成了奇怪的灰色。他的鞋不合脚,跑步时总会拖着,这似乎是大哥淘汰的旧鞋,几年前他收到时却还高兴了好几天。
「对不起,我不该受伤的。」
「照顾好自己,我不能常常回来,豫宁还需要你。」
李靖弥大概「哦」了一声,又或许根本没回应。他饿得有点晕,但一点都不想跟眼前的人说,反正李燎原本也没打算带饭给他。
「怎么了吗?」
「我只是在想,我根本不想照顾豫宁。」
李靖弥也不懂自己怎么就这样脱口而出,几乎是同时,一只大手按住他左肩、用力地收紧。他睁大了眼,伤处剧烈地痛了起来。
「哥!」
「你刚刚说什么?」
李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注视着他最小的弟弟,像在看着冥顽不灵的孩童。
二弟豫宁已经让他操尽了心,他不能理解为何李靖弥怎么还说出这种话。李豫宁的病况让他烦得一夜没阖眼了,他难免暴躁、下手便重了。
李靖弥吃了痛,却硬是忍住。他不吭声地瞪着李燎,拖着那样小的身体,桀骜的眼色却像荒野的狼。
不,狼不会有那么怨恨的眼神。
「别闹了,我说我明天还有工作。你在医院的话刚好,多注意一下豫宁,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知道吗……」
李靖弥没等他说完,便恶狠狠地甩开他。身体因用力过度而往后跌,但他跄踉了两步便稳住,转过身、往走廊另一头狂奔起来。
「靖弥!」
把李燎抛在后头,急促的脚步声响在空寂的走廊中。他越跑越快,几分钟前的他也是这么跑来的,但那时他高兴得像个蠢货。
「混账李燎……」
边骂边跑,转弯后看见了楼梯口,他跑下去,一个踩空、便这么滚下楼梯。
砰!脑袋重重地撞上地板,伴随了一阵甜腥的气味。李靖弥紧闭眼睛,嘴巴半张着,却喊不出声。
李燎没追他,他便自己躺在那里。比被重型机车撞上时还痛,可他不哭,每次抱着期待却落空、李燎回来时他便会提醒自己一次……
不能哭,绝对,不要跟那个只会和李燎哭泣撒娇的家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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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言
? 断章.日记(六)
十一月三十日.天气.暴雨
这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傍晚时,雨疯狂地拍打教室窗户。
没带伞的学生被困在学校,隔着玻璃窗抱怨着这场雨。小芸闷闷不乐的,她原本放学要跟隔壁班的男生去公园约会,大雨却让她的计划泡汤。
就算躲在教室里也还是很冷。我打电话向店长请了假,今天正好没带伞,只能祈祷雨别下太久……转小一点也好,至少可以冲回家。
我不知道姊姊那里怎么样,也不想管。她有伞恐怕也自己撑着回去了,谁知道呢?反正我后来回去时没看见她。
我在教室无聊地写着作业,写完了便对着窗外发呆。这学期我正好被排在靠窗的位置,窗户正对着校门,中间则横着操场。
然后我看到了李靖弥……明明没有特别留意,我却总是看到他。延清高中的操场旁种着一排榕树,他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树上的叶子被雨打了下来,在他身边铺成深绿的地毯。他也不撑伞,一个人站在雨中,窗上的雨丝全是斜的,风很大,他都不怕自己被吹走、也不担心树枝忽然断裂砸到他的头。
他站了很久。身体一定湿透了,我不知道他冷不冷?只晓得脑海里忽然窜出了一句出现在国文课本上的诗词。
虽然没有花,跟这幅场景应该也没有任何关系……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第六章.人言
1.
沈陵玉和前日一样,放学时在楼梯口等着李靖弥。延清高中的格局相当方正,三栋建筑围着操场,高二的教室在西栋、高一在东、而高三在北,两个角落则分别是实验大楼与宿舍。
从西栋看出去,可以看见对面高一的学生。他们的面孔与高二高三总有微妙的不同,彷佛未脱稚气、还没真正地进入高中生活。
但说真的,高中能有什么?日复一日,按照上课铃声活动似乎不能算是生活,生活在更琐碎的地方……与人有关,校园充其量只能算作场景。
「陵玉,你在等人吗?」
沈陵玉靠在防坠外墙上、出神地望着斜阳染成橘黄的东栋,没注意到跑至身后的陈芸,所以被拍住肩膀时差点跳起来。
「吓我一跳……是啊,李靖弥还在教室里吗?」
「他今天没来呢。」
沈陵玉像是全世界最晚得知的人一样愣在那里,转过身,陈芸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子。
「他开刀住院啦!听说工作时受了伤,哪里骨折了……」
掏出口袋里的电话,沈陵玉掀开手机盖、反射地检查自己的通讯记录。没有未接来电……李靖弥没联络他。那人出事了,怎么会?
「很严重吗?」
「别这么着急啦,我以为你知道耶。应该不严重,我们七班的老师说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沈陵玉阖上手机,已经决定今天向咖啡厅请假。虽然事后可能被念一阵,但他不可能放着李靖弥不管、像平时一样上班。
「那就好。妳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这个嘛……」
陈芸对他表现出的急切相当不满意,撇着撇嘴不肯回答。今天她没绑发,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上,她似是故意要让沈陵玉急,双眼转了一圈,便开始玩起了自己的头发。
沈陵玉看着她,只差没有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了。但陈芸半天没有接下去,只是不停地用手指绕头发。
「小芸,拜托告诉我吧。我之后再带东西去请妳。」
「我不知道啦!你真的那么想探望的话,就自己问他吧。但是啊,我跟你讲,你真的不应该跟他牵扯。」
沈陵玉大概知道陈芸想讲什么,那些千篇一律的劝告他早就听得滚瓜烂熟。高一时陈芸在七班也有认识的朋友,女生们爱八卦,她也就到处听来了不少李靖弥的事。
看沈陵玉不为所动的模样,陈芸露出「没救了」的表情。她别开脸,顿了一下、又忽然踮起脚。
「我跟你说……你别和其他人提哦,跟我讲的人很怕被李靖弥报复。」
「他不是那种人。」
陈芸像没听到一样,左顾右盼地确认楼梯附近没人。接着凑到沈陵玉耳边,用手掩住嘴巴。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说李靖弥坏话啦。但这次是真的!李靖弥骨折住院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跟人打架。」
「打架?」
「对,有个当事人是我们班某个同学的哥哥。李靖弥的老板……欠了钱。他们去讨钱时李靖弥跟他们打起来,而且是他先动手的。」
沈陵玉愣了一下,往陈芸那张圆脸瞥了一眼。少女彷佛在说什么极秘密的情报,脸上有鄙夷也有得意。
「我不是瞧不起他的家境啦……可是李靖弥那种人,还是不要来往比较好吧?哎,陵玉,你也知道,很多人想跟你交朋友的。你家里有钱……当然这不是重点。你品学兼优、个性也好,为什么非得跟李靖弥走在一起啊?」
「我们是……朋友。」
陈芸那样的嘴脸,沈陵玉不想多评论。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只是无法认同。虽然不清楚李靖弥打架的详细原因,但他愿意信任那个人。
他只是有些担忧,李靖弥并非弱不禁风,但他那样的体格一点也不适合打架。虽然陈芸说不严重,但真是如此吗?
「他不值得你把他当朋友。」
「李靖弥没做什么……而且,妳不觉得他可怜吗?」
陈芸站稳了脚步、手也缩了回来。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沈陵玉,习惯性地歪着头,耳朵几乎贴到了肩膀。
「可怜?你是说他被欺负的事吗?」
沈陵玉挤出一点微笑,没有回答。同年级的差不多全知道李靖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个那样特别的二哥、也不是所有人都曾被高二的学姊推下楼梯过。
因此沈陵玉安静地等着陈芸响应,他以为陈芸的刻薄至少会收敛点……但显然他对人性抱有太大的期待了。
「他那么脏、而且老是一副阴沉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奇怪啊!被……你姊姊欺负也是没办法的吧?」
当然,陈芸不会考虑李靖弥家的经济状况、也不会思考他成长的背景为何塑造出那样的个性,她看到的只是李靖弥现在的样子。这其实没什么不对。
沈陵玉垂下眼睛,他也不能奢望陈芸理解。只是难免为李靖弥伤感,他知道,那人儿比谁都辛苦。
对李靖弥反感的人不会知道,他每天在机车行工作到十一点才回家,半夜有时还得爬起来照顾他发病的二哥,因此来学校总是没好脸色。当然也不能体谅他不擅交际……那本来就是有余裕的人才进行的活动。
「陵玉,你人太好了啦!对谁都这样一定会吃亏的。」
「不……不是对谁都这样。」
陈芸脸上写满莫名其妙,似乎没听懂沈陵玉的话。沈陵玉也没有解释的意愿,只是笑了笑、习惯一般地抬手揉了揉陈芸的头发。
「好了,妳也该回家了吧?」
「哼,在赶我走了。」
「不是啦。我记得妳说过妳太晚回去会被骂。就这样吧?路上小心。」
陈芸皱着鼻子,接着眉开眼笑地戳了戳他伸出的下手臂。沈陵玉淡淡地笑,笑容的成份倒是礼貌居多,可惜高二的小少女不会看出来。
「你真的好细心。好啦,掰掰。」
「再见。」
?
☆、第七章 兄弟
? 断章.日记(七)
十二月三日.天气.晴
爸妈要从外地回来了,这次,他们准备要待一周。
我们一家人团圆的时间总是很少,或许这是优渥生活的代价吧?上次爸妈回来时劝我不必这么早工作,但其实我没有别的事了,把时间花在打工没什么不好,何况咖啡厅的人对我都相当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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