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想说些什么,想问问唐鉴那些被他一遍遍说破嚼烂却遗忘在脑后诺言,想问问唐鉴到底把他当什么,想问问他们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是后来,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开始受伤的时候,人都会从梦里惊醒,然后伤心,难过,辗转反侧,但当预见到这样的痛苦得不到任何回应,也看似没有终结的时候,心也就死了。
他已经被一个人的谎言欺骗了半生,骗得一无所有两手空空,余下潦草的半生,也不过是苟且活过吧。
君顾转过身,抬脸看着陈慕之,那样英俊、年轻、真诚的一副面孔,带着柔和笑意,那样专注而温柔的眼神,被他注视着,心口都像是泛起一阵热气。
这样好的陈慕之,于他而言,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他身上,哪还有什么值得别人骗的。
君顾的身体在陈慕之的怀里渐渐软化,他叹了一口气,唇角浮上一点微浅的笑容,轻声应道:“我信……”
陈慕之看着君顾,他眼眸亮晶晶的,唇角带着一点温柔而包容的笑意,陈慕之控制不住,几乎顷刻之间就想俯下身亲吻那泛红的挺翘鼻头,咬一口那白皙的耳朵。
陈慕之费了好大力气,捏紧拳头才把心中那股邪火压下来,他皱眉苦笑,果然是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又积压太久了,自控力这么差,当初上学时候多纯情,他和温祺日夜相对,都很少有什么过分的邪念。
陈慕之给君顾整了整被角,心满意足地搂着君顾,不在乎君顾小小地挣扎,把人圈在自己胸膛,满意地睡了。
君顾半夜的时候还未睡着,盯着陈慕之睡颜看了许久,身体挣了挣,却发现他搂得很紧,也不敢再乱动。
君顾重重地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陈慕之也老大不小,两个人凑在一起这种关系着实不对劲,感觉一遇到陈慕之,真是幼稚失措到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了。
☆、猪一样的队友==!
第二天是周六,陈慕之和君顾起床带着棉花散步,回来以后两人在厨房切菜和面做蔬菜培根疙瘩汤,棉花也咬着两人拖鞋眼巴巴地盯着。
两人一狗心满意足地吃过早饭,陈慕之一挑眉毛笑说道:“君顾,我们去逛个商场顺便看电影去吧?”
君顾把被棉花要坏的橡皮球从棉花嘴里抢出来,收到箱子里,抬头道:“……你想去的话,我就陪你。”
陈慕之其实是想去给君顾买几套衣服,君顾来的时候没带衣服,这几天也都没怎么出门,君顾气质其实很不错,好好买些衣服打扮一下,估摸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正要换衣服出门,门铃突然响了。
陈慕之跑过去开门,门刚一拉开,一条大长腿毫不客气迈了进来,倚着他的门框摘了墨镜对他飞吻:“亲爱的医生,我来慰问你啦。”
君顾站在陈慕之身后,看见这一幕,有点尴尬,抬头打量来人,迷彩裤亮皮衣,随意搭着一条狐皮围巾,腰间一条银亮的宽腰带,腰线显露,肩宽腿长,身材极好,穿着打扮好似看起不伦不类,但是衬着他那张俊美魅惑的脸,特别冲击人的眼球,是那种惊艳到万千人群中一下就能把他捕捉出来的漂亮张扬。
陈慕之嘴角抽动:“秦沐川,今天脑子又抽了?穿成这样来我家,你当我是吓大的啊?”
秦沐川撇嘴,迈进来磕上门,一手摸陈慕之下巴,邪笑着道:“我这不是来勾引你么?别这么无情啊医生。”
陈慕之打掉秦沐川的手,知道秦沐川又逗他玩,没好气道:“欠抽啊。”
秦沐川带上墨镜就往陈慕之身上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反驳道:“诶,我这是欠操嘛。”
“操!”陈慕之没想到秦沐川又无耻上了新境界,让他惊出一口心头血,回头看君顾,君顾已经脸红了,甚至立马低了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秦沐川见陈慕之转头,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一下子也有点不好意思,清清嗓子走向君顾,打圆场道:“嗨,我叫秦沐川,你是?”
君顾抬起头的时候,秦沐川就觉得有些眼熟,在墨镜后面疑惑地眯了眼。
陈慕之这才反应到,秦沐川是唐鉴同学,以前也和君顾见过,他前个月拜托秦沐川查唐鉴和君顾的资料,秦沐川的嘴有时候贼欠!这事儿可不能败露了啊!
陈慕之一着急,脑门差点见汗。怎料秦沐川刚好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了君顾,张嘴就要惊讶说话,陈慕之怕他嘴上没把门的,干脆当机立断从后面勒住秦沐川脖子就把人往楼下书房拖,秦沐川瞪大眼,扒着陈慕之的胳膊道“诶诶诶,你干嘛!你要不要这么猴急啊,我告你QJ啊!”
陈慕之打开书房门把秦沐川扔进去,把着门回头对君顾说:“君顾!我和他有点事儿谈!那个,我们先不出去逛街了哈!”然后赶紧进了房门,大力把门关上,后怕地蹭了蹭脑门上的汗。
“砰”的巨响好似惊了君顾一下,他猛地抬了一下头,望着骤然关上的门,不知怎么的,心里觉得像是空腹灌了大量的自来水一样。
很胀很难受,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君顾握了握有点凉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书房隔音效果很好,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秦沐川见君顾那两面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秦沐川也有诸多变化,以君顾的记性早已忘了他。
君顾只是单纯地觉得,秦沐川长得可真好看,那样漂亮、俊美、引人注目。
他没有见过陈慕之的朋友,但是想来也差不多都和秦沐川一样,都是那种不俗的人,而像他这样寒酸不起眼的小人物,与他们实在是不相称的。
君顾拿了抹布,把秦沐川皮靴踩出来的鞋印一个个慢慢擦掉,边擦边想,陈慕之和秦沐川的关系一定特别好吧,他们两个,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陈慕之以前和他告白,他明知道应该只是稚气未脱的玩笑,可是心里还是有了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但是现在才觉得有点可笑,陈慕之即使非要喜欢一个男人,也应该去喜欢秦沐川那样漂亮高贵、洒脱大气的人物,而不是戏弄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
君顾洗抹布的时候,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脸上的巴掌印已经很浅,但仔细观察,还是有些痕迹,嘴角的伤痕也并未痊愈。
君顾突然想到什么,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那面目越来越扭曲模糊。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和唐鉴已经纠缠了十几年,他怎么可能跳出这泥潭,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自欺欺人,再清清白白活一遍呢?
就像洗手池里的抹布一样,它本来也是块毛巾,渐渐地没了价值,就沦为抹布,不会有人再拾起那块抹布,欣然擦脸的。
即使那抹布洗过晒干,依旧光亮柔软,有人不小心扯下他擦了手洗了脸,但是只要旁人厉声提醒道:“那是块抹布!想必不论是谁,都会大惊失色地甩手丢掉。
君顾洗净了抹布,又洗了手,棉花围着他打转,他又回到客厅,看了一眼房门依旧紧闭着的书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棉花啃了君顾拖鞋许久,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垂头丧气地去挠书房门,挠了半天,书房门终于开了,陈慕之拽着若有所思秦沐川走了出来,最后还别有深意地瞪了秦沐川一眼,让他别说漏了嘴。
陈慕之拽着秦沐川走到君顾那里,把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秦沐川就自来熟地挤到君顾身边,笑道:“君顾是吧,你好你好,这是我名片,慕之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以后有什么忙,别客气来找我。”
陈慕之没好气地揪着秦沐川的领子,嫌弃道:“你那地方都是吃喝嫖赌声色犬马的地方,你别给我带坏君顾了!”
君顾看着在一旁打闹逗嘴的两人,就连棉花都被他们的气氛影响激动地在两人身边小声“汪汪”了两声,君顾苦笑了一下,攥紧了拳头,突然有点羡慕,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渣一样的对手==!
“那个……”君顾小声打断道:“秦先生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吗?我去准备……”
“吃!”秦沐川马上答道,不顾陈慕之嫌弃的眼神,大咧咧地抱起棉花往沙发上一座,一派大爷的样子。
君顾局促地点了点头,就往厨房走。今天不只是怎么了,做饭总是走神,切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地切到了手指和指甲,不过幸好伤口很小,就是指甲断开有一些疼痛,做事情的时候有些不方便。
手受伤动作自然有点慢,而且今天总奇奇怪怪地切土豆条一不留神切成了土豆片,往锅里倒调和油又一不小心倒成了胡麻油,君顾整个人到了最后混乱地有些痛苦,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下,让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清醒过来。
不过做饭时间虽然长了一些,好在做出来的东西尚且可以,陈慕之和秦沐川吃得很开心,棉花也在吃了狗粮后还津津有味地吃着君顾特意留给他的胡萝卜牛肉饭。
桌上的菜很快就见了底,秦沐川边吃边道:“好手艺啊,君顾做饭真好吃啊,陈慕之这家伙还挺有口福……特么的,我怎么就天天吃外卖啊……”
芥兰牛肉还剩最后一片牛肉的时候,陈慕之毅然决然伸出筷子要从秦沐川的魔爪里抢下来,秦沐川可不答应,筷子噼里啪啦地和陈慕之的筷子打架,叫嚣道:“最后这片是我的!丫的你都吃多少了!有你这样和客人抢食的吗!”
陈慕之毫不手软,使筷子灵活地像是使手术刀一样,眼疾手快把最后一片牛肉抢过来,又故意把糖醋排骨最后两块排骨也倒自己碗里,瞪着秦沐川道:“哼,是我的,都是我的,你小子都吃多少了,还抢!”
秦沐川吃掉了最后一筷子清蒸鱼,笑得肚子疼,捂着笑岔气的胸口道:“哎哟喂医生啊,没见你这么护过食啊,你丫怎么对别人都恁好,偏偏老是针对我,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陈慕之没好气地把碗里的东西吃掉,看着秦沐川觉得这家伙自恋自大又混不吝的程度简直和沈皓越来越有的一拼了!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挖苦嘲讽,都用在和这两个混小子斗嘴上面了!
君顾看着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的两人,有点插不进话的黯然,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觉得切坡的指甲有些疼,正有些坐立不安,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君顾听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心下松一口气,赶紧起身逃离餐桌旁边。
到了茶几时候,却有点不敢伸手接电话了,事到如今,能给他打电话的,想必除了唐鉴,也没什么人了。
君顾不接,手机就一遍遍响,响的秦沐川都有些侧目了,君顾只得拿过手机,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君顾?”
“……”
“哥……你,你现在在哪里?”
君顾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我在一个朋友家暂住……”
“哥。”唐鉴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有点疲惫,刻意放温柔道:“哥,我错了,我那天不该打你,你回来吧……”
君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唐鉴继续劝道:“哥,都怪我,脾气不好,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了。哥,你回来吧,在别人家里住着,非亲非故的,始终不是办法啊。”
君顾喉结滚动了一下,瞥向秦沐川和陈慕之,过来一会儿,才小小地叹了口气。
唐鉴听他叹气,声音也闷闷地说:“哥,哥,我错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最近压力有些大,公司里年后换届,我现在和人争财务总监,每天明争暗斗不可开交,我是真的太累了。哥,要是我能顺利升职,年薪就能有二十万了,我才二十八岁,再等几年,我奋斗到年薪百万的时候,你就再也不用吃苦了。我以后,也不对你发脾气了,床上那种事情,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做,我也会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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