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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物 作者:薇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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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镜中还是那张被大火毁去一半的脸孔,昨夜里肌肤相亲的快活又全不像是假的,罗望知道不是对方,反倒松了口气。
  哪知桃夭仍不满意,心忖姑奶奶这样的仙女儿你没碰着,实该懊恼沮丧哭天抢地才是,便道:“你长得那么难看,你那东西更是难看,皱巴巴又直翘翘地耸在那里,胀得比我胳膊还粗……没法子,我只得在外头找了一个又胖又丑的村汉,拿刀逼着他骑在你身上……”见罗望闭起眼目不理人,她一惊一乍地瞪圆了眼睛,又变着法子激他道:“这肥腻腻的大屁股让你捅了几宿,你快不快活?开不开心?哦,你不开心,你本以为睡的是你家阿琅,没想到却是个跟你一样丑的大胖子。”
  这姑娘虽容色绝艳不啻九天玄女,但一张嘴委实招人厌得很,罗千户索性扭过头去,随她再说什么都只当耳旁风。
  “你昨夜里口口声声叫着‘阿琅’,阿琅是谁?谁是阿琅?”桃夭更嫌没趣儿,竟打算死缠烂打到底,一惊一乍地忽作大悟之状道,“莫不是你的那个主子,那个半死不活的冷面煞星?”
  桃夭见对方一张脸一忽儿青一忽儿红,却死命咬着齿关不开口,便知戳中了他的心事,当下嘤咛笑起:“你莫忧心,那叶千琅这会儿定在爷的身下,欲[]仙欲死,舒服得不得了啦!”仍记恨叶千琅毫不怜香惜玉地给了自己一掌,脑中浮出什么恶言秽语,便一股脑地全吐出嘴里。
  “你休侮辱大人!你快给我解药……我要去找……去找……”许是药性未散仍动弹不得,罗望羞怒难当欲强行起身,然而一股恶气正憋于膻中,再加上对方满嘴浑话委实难听,一口真气不匀,竟吐出一口血来。
  “哎?你哭什么?你别哭啊!”这人烧毁半张脸,理应瞧着可怖,可这嘴角带血、眼眶微红的模样却又怪可怜的,桃夭心中一软,叹口气道:“好啦好啦,我一会儿领你去找那叶千琅便是。你的药性早散了,只是爷教我的‘浣花手’却是门极精妙的点穴功夫。你自己运功,用三分力、五分力、十成功力,依次去冲撞百会、天柱、中府三穴,是不是就能动弹了?”
  罗望依言而行,果然冲破了被阻的穴道。赶忙从塌上起来,动了动腿脚,见身子无碍,便作礼道:“谢谢姑娘。”
  这话本没道理,他会狼狈躺在这荒宅里头,本就拜她所赐,桃夭倒是高兴,道:“你昏迷这些日子,水米未进,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不妨趁热用些。”
  罗望心道对方若欲加害自己,早就可以趁自己昏迷时动手,又闻见油布包裹的肉干香味扑鼻,当下狼吞虎咽起来。
  顿了顿,又道:“敢问姑娘,在下昏迷前所骑的那匹马呢?”
  “宰啦!”桃夭黛眉一挑,檀口一努,“你不正吃得高兴么?”
  “什么?!”罗望猛一哆嗦,肉干半数撒在地上。
  “马肉又涩又臭,哪有乳鸽肉质这般细嫩香滑!”桃夭是真真翻了个大白眼,啐道,“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真是笨驴一只,亏得你还是锦衣卫千户,难道说锦衣卫都是些酒囊饭袋,还是说你的阿琅治下不严,自己也是徒有其表?”
  一言甫出,桃丫头吐了吐舌头,趁那罗千户作色前躲得远了些。
  待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罗望一刻不待,便令桃夭与子持带自己去找叶千琅,所行一路也不与她俩搭话。
  这一双以花为名的女子皆如花般貌美,一个容颜绝艳,一个眉眼冷丽,白衣女子不时放声而唱,黑衣的那个便始终面含淡淡微笑,注视对方。
  “若单瞧你这半张脸,倒也是个状貌英俊的好汉子,我看你倒不如学着我们家爷,戴着面具为生算啦!”桃夭不时拿眼睛瞟一瞟身边的罗望,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没趣儿又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玩儿,我与阿持后日酉时还得跑一趟仙露峰,抽出功夫与你做伴儿,你还不理人!”
  “桃夭!”
  一直默默不语的子持忽地开口,桃夭也似大悟般一下捂住嘴巴,自己嗔怪自己道:“怎么今天竟说些不该说的,姓罗的,你还是快忘了罢!”
  石山磅礴参差,石林犬牙交错,放眼望去虽无寸草,却别有一番超俗韵致。三人足迹在荒山石林间绵延穿梭,七曲八拐走了近一个时辰,桃夭忽地勒住马缰,一张俏脸隐隐显出惧怕之色,听她颤声道:“在往前头直行,便是嬿婉水洞,那是爷平日里练功的地方,绝不容旁人打扰。我与阿持都不敢过去,你自个儿去吧。”
  罗望回头已寻不着人影,只余袅袅轻烟曳曳香雾,仿似真是九天玄女飞升而去。
  
 
  ☆、第16章 (十六)
 
  (十六)
  洞内一片漆黑,洞口怪石交错,也无一株半拉的花草点缀点缀。罗望仔细打量片刻,心道好笑,这水洞名曰嬿婉,可打外头来看却非但不是美人,还是一个不谙妆扮、臼齿蓬头的丑妇。
  听了一路身旁女子的呶呶不休,又听她将这嬿婉水洞说得如何食人不吐骨头,此时只余孤身一人于这荒山怪洞前,倒真感丝丝瘆人的寒意砭入肌骨。
  心知不该硬闯,便也小心敛着呼吸,蹑足向前。
  洞口忽生一阵劲风,继而一道白影自洞内掠出——不及将这快似鬼魅的人影辨出,对方已施然立于自己身前。
  罗望见来人是寇边城,又见他长发披散,白袍不整,却别有一番令人望尘不及的落拓英俊,不由心中一酸,恶狠狠道:“大人呢?”
  寇边城笑道:“他死了。”
  话音刚落,眼前突地卷起一片银光,仿似月华泻地腊雪飘坠,原是罗望抢身上来,当头照脸地直斩一刀!
  出刀全是本能而为,一听叶千琅已死,罗望疯了也似地豁命相搏,一劈一斩俱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杀招。见对方刀光迸射,刀势一如暴风狂雷瞬息卷至眼前,寇边城只当纸糊老虎摆威风,竟不退不避,半虚半实地拂出一掌,徒手去夺刀刃。
  这拂袖一招看似轻飘飘又慢笃笃,哪知刀手甫一相接罗望便惊觉不妙,一股极为阴寒的劲力顺刀锋而上,瞬息钻入掌心,自己凝于刀下的十成功力也被须臾化解。一时间丹田内气息骤冷骤凝,如堕雪窖冰天之中,又似万把尖刀直剔骨肉,这种知觉分明来自五阴焚心诀,而其功力之雄浑精深甚至不逊于叶千琅,俨然已臻无上境界。
  罗望本意欲抢攻,此刻不得不催动内息狼狈撤刀,直被这寒气逼退十余步方才站定。再低头看自己手掌,掌心冻出青紫瘢痕,五根手指连同整支握刀的右臂皆已僵直难动。
  罗望骇然瞪视寇边城,面上惨无一丝人色:“你竟偷学了五阴焚心诀?!”
  “千户大人见笑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寇某向来不屑偷不屑窃,只蛮抢只豪夺。”一番强盗之言还说得如此凌然严正,寇边城面上微微带笑,语声却隐有不屑之意,而一身风华气度更如鹰竞长空般豪放自在,令人不由得心生向往,仰之弥高,“我要的是人,至于这门心法不过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罢了。”
  言及那个人,眸光流动,唇边不自觉地噙着温柔笑意。
  实则罗望该庆幸寇边城这一掌只将将动用两分内力,否则他这一身血肉早已化冰而裂。
  五阴焚心诀精妙无匹,若无相当根基便连入门也得花上一二十年,而一字不遗记载心法的秘籍又常年束诸东厂高阁,是以这些年来除了天生根骨极佳的叶千琅,江湖上再未有传第二人练成。罗望不知五阴焚心诀本就出自寇边城所修习的大红莲华经,于寻常人难如手摘星辰一事,于他而言,恰如身登百尺云楼,唾手可得。
  更不知两人在水洞中合体双修,肉与肉交摩,情与情相通,叶千琅借对方的灼热内息周急继乏,驱除寒毒,寇边城便将五阴焚心诀练至精熟,殊无破绽。
  寇边城既懒得与这人动手,更懒得与这人对话,只谑道:“千户大人不妨入洞瞧瞧,这会儿人还活着,过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犹似一言惊醒梦中人,罗望疾步进入洞内,惊见一潭滢滢碧水,与洞中那些亮得惊人的石头交相辉映,犹如千百流萤,飞舞不绝,方知这荒凉大漠竟别有洞天,当真是虽珠宫贝阙不啻也。
  罗望愕立洞口,久久感喟于洞中奇景,半晌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前来所为何事。
  又转入水洞深处,欣慰见得叶千琅正于这潭碧水边枯坐练功。与那寇边城同是衣袍大开、头发披散的模样,伤情倒显是有所好转,一张脸不似平日里那般苍白阴森,虽仍比常人稍减两分血色,但水雾萦绕下,竟也像煞了一尊雕琢工细的玉石尊像,颇见莹润玉色。
  又见他脖颈连着前胸的大片肌肤上染着点点古怪红痕,如雪中梅花甚是妩媚,俨然便是情欲痕迹。
  罗望猛一下感到四肢凉透直抵心底,不禁又想起那夜两人衣衫轻下,耻骨相叠……到底不过是一枕空梦罢了。
  水气遇冷而凝,不时自叶千琅头顶上方的岩壁滴落,正巧打在他的长睫之上。
  叶千琅虽阖着眼睛看似入定,然而水珠一滴,两滴,睫毛便一动,两动,扑簌簌似蝶衣轻颤。
  罗望不欲让这细微动静打扰对方练功,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拉开双肩部分,为他撑起了一顶遮蔽水滴的帐幕。
  叶千琅又静坐练功半个时辰,他便举着手臂,细数水击石鸣一声复一声,一动不动在他身边立上半个时辰。
  适才那一时半霎的不甘与不快早散尽了,人间事一缘一会,无欲无求自是心如止水。
  练罢大红莲华经,问罗望是何时辰?
  罗望据实回答,叶千琅不由蹙了蹙眉,自己也没想到竟会与寇边城厮混五日有余,而这五日间两人嬖昵床帏难舍难分,戏虽未必真,情倒未必假。
  心道这嬿婉水洞倒称得上是世外之境,然而避得一时,避不了一世。洞外早已人去无踪,叶指挥使翻身跨上雪魄,低头看见罗望怔立马旁,一双眼睛牢牢楔在自己脸上。他凤眼轻阖,也毫不容情地径刺过去,道:“你想与我同骑?”
  “属……属下不敢。”罗望唯恐在对方眼前泄露心事,目光慌乱游了一阵,“大人,你的耳坠……”
  叶千琅伸手一探耳边,才道不知什么时候,姐姐留下的那只耳坠子竟被寇边城盗走了。
  眉头蹙得紧了些,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骏马便振奋四蹄,扬起滚滚尘烟。
  叶千琅跨马疾奔,罗望便施展轻功跟在后头,两人翻过一座石山又越过一条土垄,行得迢迢长路,终在日暮前赶回了客栈。
  众锦衣卫番役纷纷单膝点地行礼,另有满屋子的生面孔,瞧着形容打扮该是土司府的护卫,或捧着青的青花筒形香炉,或托着红的血玉如意佛像,小二望着这些古玩玉器又怔又彸,直流涎水。
  原是穆赫派人上门送礼谢罪,只说自己手下有眼无珠,万不该在街上冲撞了指挥使与千户大人。
  穆赫的属下还未离开,又有另一拨人马来到客栈,为首一人走至叶千琅身前欠身行礼,便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说是魏太师给指挥使大人送来的。
  叶千琅抽出一纸熟宣,潦草扫视一眼信上内容,便递于身边的罗望。
  罗望只道叶千琅与魏良卿素无往来,也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封信,方才读了几行,便气得浑身打颤,不顾来人在场便扬声怒道:“这魏良卿当真太猖狂!平日里仗着是厂公的亲侄便目中无人,他竟敢出言不逊,逼大人三日之内回京述职,否则便自刎以谢渎职之罪?!”
  “魏太师信中还说皇帝已召信王入宫,显是欲传位于他……”叶千琅看似全然不以为意,反倒转身向一位土司府的护卫踱近两步,以目光示意他将手中的檀木匣子打开——
  匣中是一对东海夜明珠,珠身莹润,光华璀璨,将将小于一颗鸡卵,无疑便是稀世之宝。
  叶千琅取出匣中两颗宝珠,置于五指间反复捏揉把玩,仍不冷不热道:“督主交代的事情本座至今未办妥,确是该死。”
  “大人,不知是那两个婢子说漏了嘴,还是她们有意为之,属下打探出……”顿了一顿,便倾身附于也叶千琅耳边,将那夜骑马离去后的境遇与后日酉时仙露峰一事,删繁就要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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