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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骨 作者:古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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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祝傥回了神,眼下拿不定这主意,更不知他意欲何为,倒不如……倒不如走着瞧瞧。
    心思念及此忽又一笑。
    想当年,就是想当年得了幽季天庭上议事时狠狠被他剐了几眼,那时候心下都快活的不得了,最终天帝还是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步出那大殿时,门距那么老大,他不偏不倚的非从自己身边擦过去,恶狠狠的一撞肩,一个恍惚还差点让祝傥真自那百十来阶云霄长梯上叽里咕噜的滚下去。
    忙立住了脚跟,正好了衣衫,祝傥正心下埋怨是谁打断了他回味北烛帝君是怎么凶狠瞪他的,便瞧着这人就立在一旁,唇角微勾,「祝仙君,迈步子的时候仔细点,反正往后路还长,咱们走着瞧。」
    尔后便是一声冷哼,当先甩了袖子走人。
    祝傥那时候立在原地笑意盈盈,直到周边都再没其他同僚了,苏管忍不住扯了扯他袖子,「走啦,北烛帝君影子早没了。」
    「别介,」祝傥又深吸了几口气,「他刚哼的那口气好像还在,你让我在这儿再待会儿。」
    「……」
    季清流见他莫名其妙的又笑起来,怕是他已经魔怔了,反正那毒到底是自苏管没来之前让他多少吃了点进去,定会是有影响的,不过往后他的灵识也应慢慢复原了,倒时很多东西也不好遮掩。要动手,便就该是这几天的事了。
    祝傥笑了好大一阵子才停下来,这才十分恬不知耻的开了口道,「我怕你觉得自己是只鬼,比那妖物还要差一等去,就担心我不肯上你了。」
    不等季清流开口说话,祝傥又起了身,步步坚定的迈至他跟前,脸对着脸,眼对着眼,认认真真道,「你放心,无论你变成甚么,你就算变成一把骨头了,我都十分的想要上了你。打从心底的想要上了你。」
    季清流嘴角一抽,这祝傥……该不会是毒已侵肺腑,搞得他现下其实早就疯魔了吧?
    对区区一下界邪崇之物,你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来……呃……忽然凑这么近做甚么。
    季清流咽了口唾沫,步步往后退,祝傥微歪着头,似有深意一般的打量着他,步步逼进,直将他逼撞到了身后门板上,直逼着胸膛紧贴着胸膛,恨不得把他挤进门板里一般,祝傥补上了最后一句,「还想上的你哭天喊地求我停下,我才肯罢手。」
    季清流微微垂头,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前冷汗,然后顺势想推开祝傥。
    第一下没推动,第二下还没推动。
    「道长,这青天白日的,您就别吓我了……您那星盘,补好了么?」
    纵使星盘补好了,枳楛找了么?厉妖收了么?他祝傥就算现今沦落到平妖法师,下界去平妖,那也应该是要不时回天庭汇报成果的。此刻他大有一副赖于此地不再走的模样,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恨不得领了罚?还是同那日他说的那句,『我倒正好是活腻了?』
    祝傥微一挑眉,让开了距离,像是装模作样的回头去拿星盘了,这才漫不经心道,「刚才得你这么一席话,我倒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是在闻莺巷,那天天没下雨,不过是刚擦黑,你怎么撑了把伞出去呢。」
    「可是又奇怪,」祝傥轻嘶了一口气,「那天下午你又去闻莺巷的时候,怎么却没打伞呢?你莫非又不畏惧这日光了?」
    既然已被他看破鬼魂之躯,季清流也不再遮掩,「你第一天踏入城门时,我正好着急出门去寻食物。你也知道,饿着肚子的时候,法力也较弱,便是连日暮时的薄光我都承受不住。」
    「噢?所以你吃了甚么好东西,教你当夜那么有兴致的……」
    可莫要再提那夜之事了。
    季清流心下一颤,心说按照祝傥现在不要脸的程度,最好别让他想起这种事情,於是淡定的转了话头道,「不巧,在下现在又饿了,又要出去寻食了,道长若是想知道,不如一并同行?」
    「不了,」祝傥拒绝的果断,人也舒舒服服的靠倚回了床上,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扯谎道,「我还得赶时间弄这星盘。」
    季清流点点头,「那在下也不多作打扰了,先自行去吃点东西,道长可是允了?」
    祝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准许。
    季清流现在就算为鬼,身上也不见杀生之气,故而他要吃的究竟是甚么?断然不可能是桌上摆的应季水果,但也不会是人,可能是其他生灵之气,反正猜来猜去也没多大意思,他一会儿只要跟上去瞧瞧不就行了?还费事费力的想些甚么呢,对于他幽季,他祝傥可一点也不愿去猜。
    如果……他真的不是幽季呢?
    祝傥心下又起了些隐患,他真的是怕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种一次次落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吊起了半条命,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尔后重重往地上一摔,他还偏偏抗摔,断不了胳膊腿,伤却可及五脏六腑,内里一道道划痕的,可不比当初浊灭池上幽季遭的罪少。
    向来心伤难愈,心罪难解。
    
    第23章 二十三。
    
    季清流这么一出得门去,才觉得情形似有不对。
    整座城都被一种奇特的氛围笼罩了,但好似又不是。
    怪他现今法力低下,无法纠察这其中根底,究竟是出了甚么事没,心内思索了一番,到底还是先去了闻莺巷。
    这巷子倒还仍旧活络,看了他来也同往日那般闭门闭户,直直走到了尽头,再往回一折身,季清流有意将脚步拖得一步更比一步慢,却还是未得阿啾蹦出来找他。
    莫非还是因那祝傥还固留于此地,阿啾畏他身上那正气畏的厉害,故而逃窜去别处玩了?
    知道这条巷子的规矩,他一界亡灵也不想同这里头的妖类多有牵扯,可因了心中念想,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其中一处角楼下徘徊不倦,来来去去的绕了半晌,终是得了那门扇忽得一开,却不见里头有甚么人影,只一个小巧的物什从中抛了出来,正中季清流脚下。
    他低了头去看,是那日他赠与他的小桃木剑,因了不敢伸手去触碰这桃木所刻的物什,他只仔细的瞧了一番,见那上面似有血渍隐显。
    想了想,索性自衣摆下头横撕扯下来一小块布,这般才敢将其拾起了,未及站起身,便听得地底似乎隐借寒意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他一凝心神,尔后随风一晃,便晃至没影了。
    顺着那缕音直直飘到了城外荒林,季清流用布包好了那桃木小剑,捧着它在树下漫无目的的走着,树上的枳楛瞧了一眼四周,又动用了术法故意袭击了季清流身周一圈,确定无任何异样后,这才从树上翻了下来。
    一句甜甜的季大哥刚出口,季清流就吓得差点没丢了手中物什,「你喊我那么大声做甚么,你就不怕那祝傥还在。」
    此刻附身在那小桃木剑上的祝傥暗自一挑眉头——这季清流原先一口一个道长叫的他十分陌生,每当他觉得自己明明同他很是熟稔,却偏偏得了他那客套又似隐有嘲讽意韵的道长二字一唤,便将心里头这余温打散了个干净,今次听了他这一声毫不忌讳的直呼名姓,叫的还如此唾弃,这岂不就是当年幽季才有的风范么?
    许不定搁着他心情再好,玩心再起,还能似当年狭路相逢那般,差人去搬了个凳子给他,不偏左不偏右,偏偏堵死了自己眼前这条路,笑意幽幽再道个,「祝仙君啊……」
    一句话拉长了调子,吊足了祝傥胃口,却没了下文。
    後来实在等的着急,手头事也未办完,哪儿能真这么同他白耗着这时辰,故而硬咬着牙抬了头,瞧见他阖眸的安然,周边清光仙流微动——嗯,倒不知是真打坐吸收天地之华,还是纯粹是闭目养神,借个好由头堵着自己了。
    却到底是因了身份因了官职因了地位统统不可与之相匹配,故而祝傥只能再度虔诚的低了头,如那千万将其顶礼膜拜的人一般,安分守己的伏于他身前,不敢妄动,亦不可妄动。
    ……
    「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刚故意向你周围放了一波术法,他若是在,铁定能逼得他现显出原形啊,再说了,他就算用隐身术,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么,那幽……」
    那幽冥大哥的隐身术都难逃我的法眼,更何况区区一个祝傥……
    可又知这名字和叫这名字的主人都十分不讨她季大哥的欢心,故而枳楛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你怎么回来了?」
    「我啊,是想回来告诉你,这城里头,不止来了祝傥一个收妖的!」
    季清流挑眉,「真的假的,我怎么未曾感觉到?」
    话出口却也自知失言,也是,他现在凭甚么能感觉到。那另外一个道士若是一直未曾施法,再强力一隐身上仙道之气,那他真的纵使与他曾擦肩而过也同于凡人一般之感了。倒是自己的不同多半会让对方先察觉到。
    「而且,而且这个人是谁,现下我拿捏不定。」枳楛面上也露出点难色来,怪她被季大哥一催促就抬腿跑的太早,可能那道士就是她刚离开后不久入了这陲城的,尔后接着祝傥就来了,也许不定那俩人一天来的……欸呀,总之,总之就是她是前几天听了阿啾的话才回头来瞄了眼。
    对了……不知道阿啾现在怎么样了,他腿脚灵活,跑的可快,传消息也快,若是没了他,这次多半是要害惨她季大哥了。
    想到此便想问,一抬头却见季清流脸色煞白煞白的,也是这么仔细一看,枳楛也啊了一声,「你身上的毒呢?唇色恢复正常了……」
    说及此便心虚,该不会,该不会是自己药已失效,已经坑了季大哥吧……
    「被苏管给除去了。」
    「苏管又是哪个?」
    「祝傥手下一条狗。」季清流没好气道,尔后又忆及手中桃核,心下一颤,「我曾经把这东西赠给了阿啾,尔后……我刚才去闻莺巷,他没出来找我,可楼里头却有人扔出来了这个,你说会不会……」
    枳楛也着急,「还是我进城去找找吧!」
    季大哥现在法力不高,还是自己去才能摸出虚实来。
    「不行。」季清流一口否定,双眉紧锁,眸中一片清明之色,「你说,万一是那个道士故意想引你去呢?毕竟我现下没甚么法力,身上也甚少杀伐,一个平白无故的仙道之人,估计很难盯上我。若是说这陲城里头甚么最吸引人的话,那便是你了。」
    想着便不由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季清流心下怪乱的,却也一时放下了祝傥的事,只担心着他同伴的安危,又在心下设想了一遭,他略迟疑后开口发问,「你曾回来看过吗?」
    「没敢入城,城周边蹿的,不过借着幽……呃给的术法通过地底略微散了些寒意去,把阿啾给激出来,让他将城中情况说与我听了听。」
    「祝傥好像之前追过一缕妖气明显的邪崇,我当他以为那是你,他也以为那是你,现下来看,够呛是你。」
    枳楛面色又尴尬一重,「你是说……妖道?」
    妖道这东西他们邪崇也比较怕,因为妖道分好几种,有的是修行时微有不慎,堕入了妖途,有的却本身就是亦正亦邪的。
    想了下这么多年自己的行事应该还算得正,该不会得罪到甚么人,也更别提会被妖道这类偏向于疯魔的道士盯上。那多半该归结于自己真是撞了鬼,运气不好罢了,莫名便被那隶属于后者亦正亦邪的妖道给注意上了,也兴许就是赶着对方心情不好,但是恰巧路过,再恰巧便想来掺和一脚,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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