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记1 作者:琰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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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得,背後一声铮响,他回头,却见一柄利器划破长空,呼啸生风,直朝他飞来,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发现若是自己一躲那剑便要刺中宁玥!
於是接下来什麽都没想,将手上的剑一扔,长臂揽过宁玥转了一圈,
那柄剑擦著他的背脊飞过,赤啦一声,布帛撕裂,背脊上火辣辣的疼。下一刻,宁玥翻手一掌打在他胸口上,宁玥武功虽弱但是这一掌却是十成的劲道,两人分了开来,龚修文只觉眼前白光闪过,接著入耳的便是利器穿肉透骨的声音。
龚修文低头看去,一柄利剑透胸而出,明晃晃的剑身上蜿蜒著刺目的鲜红,还有几柄剑插在胳膊和腿上,又几乎同时的,那些剑一起抽出,霎时血雨如飞,眼前一片猩红。
他勉强站住,便觉温热腥咸的液体从喉口汹涌而上,捂著胸口上的伤,感觉有什麽正随著源源而出的血液一起从身体里流走。
耳边有个声音──
『传言上古有神珠,名玥……』
他望向宁玥,视线变得模糊。
「宁玥……你难道真的不信……我对你……我对你的真心?」说这句话时,几乎用尽他全身的力气,身上的伤口不停得流著血,手开始发凉,连脑袋也开始昏沈,但是他仍是念著这个,不相信他的真心真会被他所误会。
宁玥静默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字沈静而道──
「朕、不、信。」
龚修文不觉凄惨一笑,只恨身上的伤口还不够痛,若是能痛到让他忽略了心口那里的疼,痛到让他听不清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多好。
宁玥,你为什麽不信?我是真的真的……
很喜欢你啊……
「你们愣著做什麽?还不将此人拿下?」
那群侍卫正要执剑再上,龚修文苦笑著摇了摇头,「宁玥,你别忘了,第一次……是你先骗的我!」说罢摸出几个弹球往地上一掷。
顿时强光刺目伴随著呛人的烟雾四起,等到浓烟散去,却是不见了龚修文的踪影。
偷龙记 26
宁玥站在原地,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
一部分侍卫留下来守在他身边,另一些则散了开来四处找寻。
宁玥瞪著眼睛直直地看著方才龚修文站著的地方,汉白玉的地面上,一大滩鲜红的液体,触目惊心!
大脑瞬间的空白,接著便是不断重放著那柄剑直插他胸口,透胸而出的画面……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误伤才被侍卫捉到机会重伤的……但是,他本该高兴,本该满意的,为什麽此刻却是如此难过?
那个人欺骗了自己利用了自己,而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但是这萦绕在心头的悔意又是从何而来?
『宁玥,你别忘了,第一次……是你先骗的我!』
耳边响起这句话,宁玥身体猛地一震,心绪纷乱,无处梳理……是自己先向他隐瞒身份的,但是那个人也回来骗了他,却又说喜欢自己……
喜欢……
为什麽要喜欢?
受了那麽重的伤却还要问他是不是不相信他的真心……
真心……什麽是真心?
侍卫执在手里的剑,火把下,剑身划过道道寒芒,明晃晃的,还有嫣红的液体顺著剑身蜿蜒而下。
血!
那个人的血!
一剑穿胸,就算逃走了也恐怕是……
凶多吉少!
一直紧握成拳的手松了开来,宁玥面色痛苦地紧抓上自己胸口的布料,为什麽这样地疼?就好像那一剑是刺在了自己心口上。
也许他不该就这麽早下定论,不该诱他去盗盟书骗他走进自己一开始就安排好的陷阱里。
毒害西凉使节……就算他不去追究,西凉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
自己做了什麽?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宁玥摊开手掌,掌心一排指甲掐下的印记,有些正向外渗著血……那双手,曾经那样温柔的握住自己,让自己轻靠在他怀里,耳边细语,听著他的心跳,那样的安心,仿佛全天下的烦忧都被隔绝在他的臂膀外……
不过是想让自己给孟家翻案……替被冤死的忠臣翻案这有何错?为什麽在自己知道真相以後会那样愤怒到失去理智?他若是觊觎财物,出入宫中这麽长时间,早就动手了,若是想要权力,也大可开口索取……但是他只说了自己叫孟雪初,而後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做的……
「不……不要这样!」宁玥突然回过神来,冲著身边的侍卫大喊,「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麽?还不都快给我去找!去找!找不出来你们都提著人头来见我!」然後四下看看,来回地走著,烦躁至极的样子,「要找出来,不能让他就这麽走了……要找出来,他还受著伤……伤……」蓦得抬头,冲著一旁地太监大声道,「宣御医!宣御医!把太医院的人统统都给朕叫来!」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於是宁玥和刘瑞两人被孤零零地落在廊上,刘瑞小心翼翼地观察宁玥的脸色,第一次见到皇上如此失态。
约摸半柱香後,侍卫纷纷来报,说搜遍了皇宫都没见到人。
宁玥绷紧的身体一下松懈下来,晃了晃,刘瑞以为他要倒下连忙扶住他,宁玥却将他的手推了开来。
「你们都下去吧……」宁玥淡淡说道。
侍卫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还为著宁玥那句「找不到人就提著人头来见他」而犹豫,但是宁玥已经转身一个人脚步漂浮地向御书房方向走去。刘瑞用手势挥他们赶紧散了,当值的留下继续当值,然後紧随了上去。
宁玥慢慢朝御书房走去,每一步都好似千金重,每一步又都好像踩在了自己心口上。
为什麽不信他?为什麽不信他?
他骗了自己,自己也骗过他啊……
他的真心,他说喜欢自己……
为什麽……不信?
夜风拂过,带著淡淡的血腥味。
宁玥突然停住,眼睛定定得看向前方,汉白玉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片深色的水渍,接著一点点暗色的液体,一直通往御书房的门口。
宁玥疾走向御书房,却是在门口猛地停住,惊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御书房里,浓郁的血的味道腥得让人隐隐作呕。
书案上一片凌乱,放著玉玺的金匣被打开扔在地上,而书案後的墙上,留著几个血色的大字,狰狞颤抖的笔画,刺痛了宁玥的眼球。
刘瑞越过宁玥的肩膀看进去,墙上写了一行字──
这江山我替你还了!
偷龙记 27
一夜间,西凉使节被害,上卿大夫、吏部尚书被以谋逆罪收入天牢,六地藩王被请进宫内「赴宴」。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年纪尚轻的皇帝,一出手就是连制三处。
西凉也没有想到,自己送去的人会暴毙异乡。而天朝给出的解释让他们无话可说──有人欲盗盟书意图破坏两国关系。迁怒不是,不迁怒也不是。
上卿大夫是个怕死的人,刑也没上就什麽都昭了,陈慎连矢口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六地藩王被软禁在宫里,才突然发现这整个皇宫都是宁玥的人,自己安插进来的人早不见了踪影……那麽平时暗地给他们书信通报告诉他们皇帝以及皇帝身边那些人的动静的人又是谁?
一时人人自危。
宁玥表面上什麽都没做,朝堂上很多时候也都顺著底下朝臣的意,看来无害而好欺。现在想想,愚蠢的其实是他们,被蒙在鼓里的也是他们!他们就是戏台子上的一群偶,身上缠著线,线的那一头都控在宁玥的手里,以为自己无所拘束,实则都是按著宁玥所想的去做。
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是掌权的人,
而是懂得运用手段去控制掌权之人的人!
宁玥离开京的那一天,吏部尚书陈慎被以谋逆之罪处决。
在天牢非人的酷刑下终於开口。当年他一个文书能坐上吏部侍郎的位置全仰仗谭华太子的提携。出於知遇之恩、忠心为主,在得知二皇子意欲动手前冒死前往通知。但是谭华太子自知死将尽,只让他扮作宫女偷偷将儿子带出宫去…天牢内阴暗而潮湿,但无论如何阴沈都比不过青年的脸色。
* * *
靖城离京城不远,骑马大概三日就到。
龚修文坐在马车里,任马牵著车在官道上奔驰。
身上大大小小十多处伤,就属胸口那一剑最狠。龚修文掩住嘴轻咳了两下,牵动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从嘴里喷出的血溅上怀里紧搂的那个包袱。
龚修文略微苦笑,手指颤抖著将包袱解开。里面是一枚翡翠,色调碧绿,岁月苍桑浑然其上……
玉玺……
不知宁玥发现玉玺被盗了之後该是怎样一副表情?
有怒而不能发?咬牙切齿吃人的眼神?
一定很有意思……不禁笑了出来,而这一次大口大口的血从喉咙口涌了上来,止也止不住!
宁玥……你够狠!……也够无情!
想自己那般对他,虽是欺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对他的好,对他的感情,都是出自自己真心,天地无欺。
但那个人却视若尘埃……
『朕、不、信!』
好一个不信……龚修文你真是……自作自受!
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龚修文撩开车帘,发现守城的官兵拿著一纸画像拦下进城的人一个个对照盘查。
心知那些人找得正是自己,龚修文弃了车,踉踉跄跄地向官道旁的林子里走去。
若是平常,区区一道城墙如何难得了他,而现在,就连多走几步都觉得困难。
龚修文拖著满是伤痛的身子往里走了很久,确定不会有人轻易进来,才靠上一棵大树,身子缓缓下滑。
天色暗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偶尔一阵风,犀利呼啸,宛如鬼魅。
一直抱在胸前的包袱被血浸湿,龚修文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摩娑布料。
「偷了身,还要偷情,偷了情,还要偷真心……哈哈……哈哈哈!」龚修文哑然失笑,越笑越惨。
凄厉的声音在林间回荡,被吓到的雀儿扑拉扑拉地散飞开来。
究竟是谁偷了谁的心?
不,那个人根本用不找偷!他一点都不屑,他一点都不在乎!龚修文,你的真心算几钱?他是皇帝,全天下都是他的!
你怎麽傻了一次……还要犯傻?
皇帝……
还曾记得数月前,他一推开门,养心殿内飞花如雨下,他将他揽在怀里,捏著他的下巴,热气吹在他白晰纤长的颈脖上,看著桃花色样的粉漫上颈子,爬上耳根……轻声地唤他……
我的皇帝……
意识逐渐模糊,龚修文只觉得冷,身体瑟缩成了一团。抬头看了看天,掏出一个信号弹。
一声尖锐的呼啸之後,信号弹在空中爆开。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自己的师兄弟在。
烟火在空中绚烂而逝,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将宁玥「偷」出宫後带他逛灯会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自己正在挑选花灯,而那个人静静站在桥上。负手身後,微微仰首,淡淡翘起的唇角勾出几分淡然不惊的潇洒……那一瞬,天际灿烂,花灯如莹,照著那个长衫飘风的人……很好看很好看……
龚修文只觉眼前水光闪烁,张了张嘴,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可能没有听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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