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乐生前之周路 作者:老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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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扶他起身,到床边坐著。
“我不记得了。”他有气无力地道。
“他们故意让你挨饿?”
“不,是我自己不愿意吃。”
我叹道:“你不吃东西,怎麽会有力气逃出去?”
他垂头丧气地道:“我的敌人不只有康王,还有爷爷,我逃不出去……”
我笑著打断他的话:“可是你的身边不只有敌人,还有朋友,我们都会帮你。”
他眼光闪烁,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脸上露出微笑:“你能帮我弄些吃的来吗?”
我起身道:“没问题,你等我一下。”
我提著食盒回来时,房间已不复昏暗,所有窗户都敞开了,楚霏微就站在窗台前,闭著眼睛享受早晨的阳光。
我停在门边,静静地看他,晨光洒在他的身上、脸上,为他姿容添上灵动的色彩。我看著、看著,不觉愣了神。
他忽然转头看向我,笑道:“这麽快!”
我回过神来,也笑著道:“厨房早把你的饭菜备好了,知道你肯进食,他们高兴得很。”
“这下子褚铨又要得意了。”他轻叹一声,走到桌前坐下。
我将四菜一汤端上桌,一面问他:“你可知道皇上已立康王为太子?”
他冷笑道:“如此得意之事,褚铨怎会不让我知道?”
我道:“你不妨顺著他,让他更得意些,我们才好在他登基之前下手。”
他愣了一下,问道:“这话怎麽说?”
我便简明地向他交代了我们四人投奔谦王府的事,接著又道:“付一棠只叫我假扮严公公,还没有把谦王的下一步计划告诉我,但我估计他之所以叫我假扮严公公,是想借严公公之手杀害褚铨,这样一来,谦王便不用担任何干系。”
楚霏微听了,激动道:“好,我会尽力配合你,让康王放松警惕,届时你若失手,我便亲手杀了他,我不怕担这干系。”
我看他决绝的眼神,莫名的有些担忧,便道:“你知不知道我和褚铨也有仇?你恨他害死乌白雪,我更恨!”
他双目圆睁,看著我,说不出话来。
我又道:“不瞒你说,我和乌白雪原是同门,从小玩到大的,感情自不必说。霏微,报仇并非你一个人的事,你不必独自承担。”
他愣愣地看我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笑著端起碗来:“我饿了,以後再谈这些事吧。”
“好。”我忙给他添饭。
他忽然又道:“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闷了很久。”
我笑道:“我先回去,晚些再悄悄过来,以免让人起疑。”
三天後,褚铨回府,我到府门口迎接他,向他禀告楚霏微的近况。
褚铨听了,笑道:“他终於想通了麽?”
我学著严公公样子,怪笑道:“他是个少爷,自幼养尊处优惯了,叫他饿一饿是对的,饿掉他的蠢气。”
褚铨哼笑几声,眸光一转,又吩咐道:“今後这段日子,你看紧他,别让他耍什麽花样。等入秋後,吉日到了,我便纳他为妾。”
我诧异道:“妾?这……九宫城主恐怕不会答应吧?”
他看看我,别有深意地道:“他会答应的。”
遵照褚铨的指示,我当天就搬进了昔听夜雨楼的书房。午时,仆人送饭过来,我照常打发了他,自己提著食盒上楼去。
楚霏微端坐在饭桌前,看我开门走进来,便笑嘻嘻地道:“你又来看望我了。”
我摇著头道:“我不是来看望你的。”
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褚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是的。”我放下食盒,把饭菜端上桌,“他叫我搬来监视你,所以入秋以前的这段日子我可以天天陪著你。”
他展颜一笑,又问:“那入秋以後呢?”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他看我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还有什麽坏事是我接受不了的?你就直说吧。”
“褚铨说,等入秋以後,选个吉日,纳你为妾。”我小心看著他的脸色。
然而他却出乎我意料的平静,浅笑道:“我只要有机会接近他,杀了他,受再大的屈辱也认了。”
“我和周睿他们之所以决定回瑞安,之所以投奔谦王府,就是为了要救你出来,结果你却把自己困住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记得我和周睿第一次在百鼎楼见你时,你是那麽的洒脱、自由,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应该被仇恨束缚。”
他沈默一会儿,转眼看向墙上的一幅画作,忽然问道:“天驹比这画上画的还要美吧?”
“是啊。”我看看那幅淡墨山水画,似乎也是出自乌白雪之手,“那里的山水原是我们看惯了的,当时并不觉得美,只是离开後回想起来,的确是任何地方也比不上的。”
他幽幽叹气:“我和他曾无数次地计划未来,计划要到哪里去,要过什麽样的生活……也许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憧憬多年的人,以及那个人许给我的未来一下子都被别人毁了。”
我道:“不甘心只是一时的,你还年轻……”
“我懂。”他微笑著打断我的话,“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不必再劝我。”
我点点头,道:“那麽你预备怎麽做?”
他看著窗外的晚霞:“明天这个时候,你带我去见褚铨。”
作家的话:
今天第二更。
☆、第二十七回
那麽大一个康王府,房舍不下百间,褚铨却偏偏喜欢小而别致的地方,闲常他不是住在昔听夜雨楼,就是藿香居。严公公办事小心,对褚铨的各种生活习惯了若指掌,而且还一一做了记录,这无疑帮了我的大忙。
霞满西天,我领楚霏微到藿香居时,褚铨已用过晚膳,正悠闲地在院子里散著步,两个侍卫远远地跟在他身後。他看见我和楚霏微,便慢慢地向我们走来。这若是在以前,他铁定会假装没看见,等著我们上前来向他请安。只因今天的楚霏微容光焕发,格外不同於往日,褚铨打一瞧见他起,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你今天精神不错。”褚铨快要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忍不住先开口对楚霏微说。
楚霏微向他略施一礼,含笑道:“我已想通很多事情,夜里没有了困扰,便睡得特别的香。”
褚铨将信将疑道:“你真的想通了?”
楚霏微轻轻叹了口气,道:“即便想不通也算了,我已不愿再想。”
褚铨微微一笑,伸手牵住楚霏微,往居室走去:“一日三餐都好好吃过了吗?”
“嗯。”楚霏微顺从地跟著他走。
“在昔听夜雨楼住得惯吗?需不需要给你换个地方?”
“住得惯,不必麻烦。”
……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入居室,便掉头离开了。
我回到昔听夜雨楼时,九宫城主正站在楼下,若有所思地凝望著三楼的窗户。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於我已走到他身後,他也没有发觉。
“城主您在看什麽呢?”我开口问他。
他猛吃一惊,转过身来。
我没等他开口,又怪笑道:“令孙在藿香居陪著王爷呢,您今天恐怕是见不著他了。”
他犹豫片刻,问道:“他还好吗?”
我道:“他已经想通了,能不好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我正想问他缘何而笑。
他不理会我,径自走了。
我心里存著疑虑,正准备上楼去,只见一个小厮从楼上下来。他瞧我走过来,又见四下里无人,便迎上前,把一张字条塞进我手心里。我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已径自跑远了。
我回到二楼的书房,才将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写著一行小字:“九月初十,夜,玉真楼,惜景阁。”
我看过以後,便将字条烧了。
九月初十那天,褚铨带楚霏微进宫,迟迟未回。我按照严公公的习惯,乔装改扮一番,如约来到玉真楼。
楼门口客来客往,和往常一样热闹。我混进去,熟门熟路地走到惜景阁,推开门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正站在窗前,焦急地探身向窗外张看,竟不知我已到来。
我憋住笑,悄悄地走到他身後,突然伸手将他抱住。
他惊得一抖,回头看见是我,警惕的表情随之松懈下来,化作柔柔的笑。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他轻吁一口气,放松身体,懒懒地倚靠著我的胸膛。
“怎麽会?付一棠传信叫我来玉真楼,必定是算准了褚铨今晚不回府。话说回来,怎麽没看见付一棠?”
“他不会来的,他叫我给你捎话呢。”
“什麽话?”
“他要你把这个交给楚霏微。”他转过身,把一小包药粉交给我。
“这是什麽?”我把纸包打开,低头嗅了一嗅。
他缓缓摇头:“他没说这是什麽。”
我把药包收起来,见他盯著我看,便也笑著上下打量他:“一段时间没见,你似乎又变了,变得更俊了。”
他微微嘟起嘴,道:“你也变了,变得更老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我真盼著哪天能把严公公的这张老脸撕下来。”
“这倒不妨,我只看你的眼睛就好了。”他伸手勾住我的脖子,轻轻地在我眼上吻了一下。
我眨了眨眼,那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我的眼上。
他盯著我的眼睛,道:“许久不见,我们聊聊吧。”
我咽了咽口水:“在哪儿聊?”
他往床上一瞥:“那儿。”
一番云雨过後,我们躺在床上,静静地喘著气。
“康王没有怀疑你吧?”周睿侧过头问我。
我笑道:“他天天和楚霏微腻在一起,旁人全入不了他的眼,他哪会注意我?”
“这样吗……”他若有所思,“希望霏微不要陷进去才好。”
我哼笑两声,摇著头道:“我觉得你这担心是多余的,楚霏微比我们料想的要冷静、沈著得多,他甚至不需要我的提醒。倘若付一棠不通知我实施下一步计划,我在康王府真是无所事事啊。”
他忽然坐了起来,认真地道:“霏微最怕寂寞,你别不管他。”
我看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冷淡地道:“你这麽了解他吗?”
他笑嘻嘻地戳了戳我的脸,道:“我不了解他,我了解你,你不该为这点事跟我生气的。霏微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们不应该关心他吗?”
我被他问住了,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小心眼,便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你放心,只要他需要我,我便会尽力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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