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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 作者:魏香音/罪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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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恩怨情仇

  院中林深泉幽、花草清芬,耳边鸟鸣啁啾、鱼啖唼喋,真个恍如置身世外桃源一般。
  待到夕阳西下,唐瑞郎出宫,陆幽则回到内侍省的丽藻堂,向长秋公戚云初汇报这一日的见闻。晚膳之后,再与红蕖师父相约于月影台之上。
  如同涟漪归于平稳,生活再度波澜不兴,然而陆幽的心头却始终藏着一个暗结。
  自他离开柳泉城后的第二天开始,小宦官周宗就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开始源源不断地传回陆幽想要知道的消息。
  柳泉城内依旧平静,秦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城外的鬼戎巫医行踪越来越诡异,甚至还与周遭的种药人发生了几次冲突。
  至于叶月珊,目前周宗尚且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在叶月珊按旬寄来的家书里,也一如既往地闭口不谈任何困难。
  这种若即若离的联系,并没有消弭陆幽内心的不安,反而激发了藏在他内心的另一种渴望。
  他要为叶月珊造出一个家,一个不仅能够遮风挡雨,更能忘却万千忧愁的归宿。
  入宫以来这一年的积蓄,还有唐瑞郎断断续续送来的钱财,几乎全部留在了柳泉城里。所幸,对于内侍省的宦官而言,积沙成塔并不是什么难事。
  内侍省的俸禄微薄,许多宦官终其一生清贫如洗。却也有不少官阶高上的太监,在宫外拥有大量的田地与商铺,手底下的人甚至还经营着赌场和妓馆,那财富自然是滔滔不绝、滚滚而来。
  陆幽平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些敛财的手段自然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却知道有个人,或许可以指点一二。
  慕元,就是当年那个在戚家花园里被陆幽甩了一巴掌的宦官。他本是戚云初手底下宫闱局的内常侍,同时也很可能是内侍省中最有钱的人。
  陆幽将自己的想法试探与他,原本只是想要学习一些赚钱的门道,谁知过了几天,慕元竟然就给了他一份地契。
  那是位于城南围外,开明坊东北角的一处小宅,据说原本是先帝在位时一名姓陈的下级官吏的宅邸。官吏死后家道中落,子孙又守成不足,很快欠下累累债务。
  十年前,为了偿还欠款,陈家人打掉了几进房屋,筑起小院,平整出了几畦菜地,也算是自给自足。
  然而就在前些日子,这家的屋主重病过世,留下一双儿女。家人便想着卖掉宅邸,拿钱回乡去生活。也不知怎的,这地契就辗转落入了慕元手中。
  见多了宫中的世面,陆幽明白这座宅邸在慕元眼中,无非只是一件搪塞小孩的玩物。可他依旧收了下来,并且还趁着旬假的时机,前往开明坊看了一看。
  开明坊内几乎荒无人烟,而那间宅邸更比他想象得还要老旧。前后几进院落黑黢黢地张着大口,仿佛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更令他意外的是,虽然地契已经出让,但原本陈家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离去。
  那是一双年岁与他相差不多的兄妹,衣裳粗陋,只有一个老妈子陪在身边,然而眼神却是清澈而敞亮的。一听说陆幽的来意,他们脸上顿时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
  眼前这一幕仿佛与过去重叠,陆幽心中一阵酸楚。他想了想,便对兄妹二人道,若是不想走,依旧留在这里倒也无妨。宅邸仍由他兄妹二人掌管,也不必缴纳租钱,只是得为他做些事。
  反正离了京城一样需要讨生活,兄妹一听,连连称“好”。
  陆幽心中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就在宅邸内外转转看看,而后径自出了门,往隔壁大业坊的陆鹰儿家走去。
  他进了门,将这事与陆鹰儿夫妻一说,原本是想找人参详参详,谁知道朱珠儿却拍着大腿跳了起来。
  “正是巧了,我们这儿也正找地儿呢!”
  原来陆鹰儿夫妻虽然做得是刀子手的营生,但因为隔三差五地就要到下头去挑拣人口,所以也顺道捎带些货物回诏京。尤其是净身所需的大量药材,城内的铺子开价不菲且供给不足,即便全由内侍省给钱,让陆鹰儿夫妻刮到手的油水也十分有限。因此他们更希望在外地采买——尤其是药王院所在的柳泉城,药园林立,药材铺子之间的竞争激烈,价格自然比较京城便宜许多。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柳泉城的药材营生遭遇垄断,许多铺子关门歇业,药园废弃,药材价格水涨船高。陆鹰儿夫妻又是非买不可的主儿,几次冤大头当下来,自然是叫苦不迭,甚至起了自己找块地方种药的心思。
  陆幽与他们两个坐下来商量了一番。很快就决定,由陆鹰儿夫妻将柳泉城里破产的老药农请一两个过来,再雇几个伙计,与陈家兄妹一起将老宅后边的菜地改垦为药园。将来若是有了产出,药材听凭陆鹰儿夫妻优先取用,余下的再做生意,所得与陆幽二八分成。
  如此这般,陈家药园很快就有了眉目,而陆幽也多出了一个偶尔会去在意的地方。
  流年暗转,星霜偷换,不知不觉人间又是一年。
  
  第64章 病
  
  瑞和三十二年的冬春之交,一连十多日的晴暖提早融化了渭河上游的积雪。春潮卷积着尘埃,浩荡而下,沿途冲毁了不少良田岸口,淹没了许多村庄和农舍。
  当洪水退却,河泥与尸首暴露在暖阳中迅速腐败,继而瘟疫流行,荒野之中到处是焚尸的黑烟。
  诏京城内原本没有遭受水厄,但是过不了几日,疫病就随着逃难的灾民入了城池。先是藏在城南的静坊,而后又开始向着城北蔓延。
  去年秋冬季节,陈家药园从柳泉城移来的一批药材,譬如柴胡、半夏、桔梗等,经过一个冬季的生长,有不少已可以采收。送入东市,不久便被哄抢一空。那陆鹰儿实在猥琐,隐瞒了一部分的所得之后才与陆幽分账;陆幽也不细究,自己存了一些,余下统统兑成飞钱附在信笺里送给了叶月珊。
  待到三月中旬,紫宸宫中已有女官染病,惠明帝与萧皇后临时前往和山行宫暂避。驱除瘟神的法事接连做了三天三夜,屋内屋外满是藿香与艾草的气味。宫女和宦官甚至还私下开设赌局,赌哪一位宗室中人会最先感染疫病。
  而在晖庆殿里,有些异样已经让人紧张起来。
  宣王赵阳,连续发了两天的烧。第三天的傍晚,他秘密地命人将陆幽和御医叫进了寝殿。
  借着晦暗不明的烛光,陆幽看见赵阳难得虚弱无力地倚靠在床榻上。早已过了春寒时节,可他却兜头裹着一床厚被。
  御医哆哆嗦嗦地揭开被褥,一股热风熏来,竟然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腐臭。
  只见赵阳那原本应光滑洁白的脸上和身上,竟然绽开了大片大片的红点。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发出臭气。
  “依卑职之见……卑职以为……”
  一番仔细诊断之后,向来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老御医竟嗫嚅起来,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
  赵阳得的,并不是瘟疫,而是阴病。
  好端端一个未婚娶的皇子,即便与宫中女子有染,也不会染上什么不体面的疾病。这事自然与赵阳频频出入花街柳巷有着解不开的干系。
  那御医心知肚明,晓得自己这次捅破了天,恐怕命不久矣。好在赵阳似乎早有了计较,只让御医不许告诉任何人,专心放下其他的事,只为他一人治病。
  阴病到了赵阳的这个程度,绝不是一两剂汤药就能够根治的。按照御医的估算,至少也得需要一两个月的恢复期。
  其实时间并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段时间里,绝不能叫让人看出赵阳的异状;更不能让消息传到和山行宫,入了惠明帝的耳朵。
  威胁完了御医,赵阳立刻又将目光转向陆幽。
  “从今天开始,你就替我守在这晖庆殿里头,装作我平时的模样。若有人求见,不许擅作主张,回头一律禀报与我。父皇母后若是差人过来,也给我小心答应着……你若是露了什么马脚,让本王不痛快,那本王自然也有一千个法儿,叫你慢慢儿地痛……对了,再去告诉那戚云初,从内飞龙卫里头选几个机灵点的,鸣珂曲里头虹盈儿她们家,从上到下,通通抹掉,一个不留。”
  赵阳的命令不容质疑,陆幽除去点头别无他法。离开了晖庆宫,他立刻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长秋公。戚云初自然是依旧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刚才和山宫那边有信使来报,皇上和萧后马上就要回紫宸宫,你且好自为之。”
  帝后回宫的理由有很多,和山宫的阴暗潮湿占到了五成;剩下的一半,则是因为孟夏时节将近,城外南郊的圆丘将有祭祀昊天上帝的皇家仪式,此外太庙也有例行祭祀需要完成。
  当然,宣王也必须参加这些仪式。
  真正的宣王赵阳无法出席,这份责任自然落在了陆幽的肩膀上,这其中的压力不言而喻。所幸陆幽倒也不是头一天假扮赵阳,皇家宗室的进退举止,早已学得似模似样。
  而且祭祀毕竟不是每天都需要进行。更让陆幽头疼得是,隔三差五就会找上门来的那些朝廷官员。
  重阳寿宴之后,这些“效忠”于宣王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刚从柳泉城回来的那天傍晚,陆幽曾经问过戚云初一个问题:既然当朝已经有了太子,为什么还会有人愿意效忠于另一位皇子。戚云初只让陆幽自己寻思。而这段时间,陆幽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来找宣王赵阳的,大多都是吃过太子亏的人。
  就说早几年间,惠明帝为了培养太子的治国修养,曾命他每隔几日就在肃章门内处理政务。这其中有一封来自江南东道的奏折,恳请朝廷派人调查当地一名商人控告地方官员查封粮食的案件。
  这原本只是一桩小事,只要朱笔一挥便能打发。然而太子偏偏起了追查的心思,一路督查,最后牵扯出了五六名涉嫌垄断的地方官员。事情闹到刺史别驾一级的时候,曾经有亲近之人私下里求情。太子并不依,最后硬是牵扯出了一名萧家远亲,倒是闹得萧皇后面上无光。
  事后,这名远亲遭到了名义上的贬谪,时隔多年又转回到了京城任职。但若是太子登基,他的前途自然可想而知。
  又有侍御史于承,曾将容貌美艳的胞妹进献给太子。太子假意受之,却在次日百官来朝之时将女子从东宫嘉福门逐出。侍御史胞妹哭行了半个时辰,投水自尽所幸被人救起,不久后便离开诏京,远嫁他乡。
  …… ……
  所有这些前来晖庆殿拜会的人,深究起来大多都有着类似的经历。
  太子生性刚愎耿直,做事往往只凭好恶,不问因果。拥戴者有之,而嫌恶、惊惧他的人更不在少数。光是弄清楚所有这些人的背景与打算,就花去了陆幽大量的心思。而后,他还得将所有这些人的诉求与图谋,分别汇报给了戚云初和赵阳两个人。
  戚云初像是一泓深潭,向来只是倾听,鲜少明示任何主张;却是那赵阳,整日闷在不见天光的密室里头,性格变得愈发乖戾,每天都想着办法刁难,弄得陆幽头昏脑涨。
  “听说今天早上,门下侍郎送来了越府产的枇杷?”
  这天晚上,晖庆殿最深处的密室里,陆幽如往常一样做着汇报。躺在一旁的软榻上的赵阳打了一个哈欠,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这假宣王,倒是做得有滋有味啊。”
  
  第65章 乱
  
  枇杷的确是有——前两天门下侍郎入殿,言谈之间提起江南风物。陆幽随口说了一句“枇杷美味”,今天早上东西就送进宫里来了。
  陆幽知道赵阳恐怕又要发作,却依旧平静道:“陆幽不敢贪私,枇杷已经送去典膳所,制成清淡适口的甜粥,王爷若是想吃,我现在就命人取一些过来。”
  赵阳哪里是想吃粥,“哼”了一声,又问:“这些天过来的人里头,可有聪明的,看出你的马脚?”
  陆幽从容道:“回王爷的话,陆幽一直小心谨慎,绝不敢给王爷增添麻烦,还请王爷放心。”
  赵阳又“哼”一声,在榻上换了个姿势,手指敲打着扶手:“听说你陪父皇去太庙祭祖,表现得不错,那父皇有没有赏你什么东西?
  陆幽答:“回王爷的话,赏赐了玉带一条,珠一斗,黄金一百两,全都放入了您的私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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