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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魑心 作者: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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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因此而恨他?」唐炎慈只是顿了一下,然后问道。
 
  「恨他……?我是恨他!这么多年里我遭受的折磨他从来没有发觉,却总是还一副自以为是的说他会保护我……,他发誓会保护我的……,可是那个时候他到底在哪里呢?当我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上官落夜眼睛直直看著唐炎慈,声音绝望无比,「你告诉我啊!」
 
  杨尚与桂忠义站在旁边,听到之后因为惊骇而身体一阵巨震,人性竟然可以肮脏到如此地步!拳头举在半空怎么也打不下去了,桂忠义颓然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手放下了。这个少年就算错得再多,却也无法让人觉得真实的恨他。
 
  「王爷……」他抬头看著唐炎慈,即使是抗命也好,他真的下不了手。
 
  唐炎慈并没有怪罪,反而转过身背对著他们叹了口气。
 
  「我最后的疑惑也消除了,不过现在倒宁愿不知道真相的好……,你们要是真的下不了手那就麻烦了,因为再过半个时辰,当他的药瘾一发作起来反而会更痛苦的。」
 
  上官落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著他修长的背影,紧紧咬住了不断抖动的嘴唇。原来他刚才故意那么说,竟然仅仅只是为了逼他说出真相?
 
  唐炎慈继续淡淡地说道,「我会帮你消除这些痛苦,可这不是为了你。因为这只是我跟你大哥的约定。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把这一切都结束吧……」
 
  所有丑陋的回忆与伤痛,都把它结束了吧。
 
 
 
第九章
 
 
  一夜都未合眼,次日清晨时唐炎慈慢慢地沿著原路又走出了这片竹林外,回到雪落山庄的门口,杨尚与桂忠义则紧随在他的身后。
 
  刚踏出来就看到安世清带著他的几十个侍卫候在此处,显然已经准备要放火的架势。在看清楚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果然是唐炎慈时,脸上的表情又惊又疑转换了好一阵子,最终说故作亲热地说道。
 
  「王爷乃是堂堂千金之躯,一整晚上呆在那破竹林子里都不嫌冷么?你这突然不见踪影,可让老夫找得好苦。」
 
  唐炎慈听后平淡一笑,「没能逼问出我的下落,想必昨晚北平王你也睡得不是很好。」
 
  安世清冷哼一声,「我果然从一开始就低估了你。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既然你昨晚没能逃走,那么就永远别想再走出这里一步了。」
 
  唐炎慈说道,「别忘了上官落夜还在我的手上,把麻药与曼陀罗花毒汁混合的做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么厉害的杀人手段,你当然舍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吧。」
 
  「哦?」他不怒反笑,「凭王爷现在的处境,也想跟老夫谈条件吗?」
 
  「这竹林中复杂无比,我只要后退一步就可回到林中,北平王到时要是找得心急了,大可以放火将此处全烧毁便是。」
 
  「这可就由不得你选择了。」安世清阴笑著,朝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这时已经浑身是血的上官影月被拖著走了出来带到他面前,「如果王爷不想把上官落夜交出来的话,那我也只好先杀了他。」
 
  上官影月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任人拖动著一动也不动。唐炎慈看到他之后心里先是一紧,狠狠作痛著,可随之而来的却又轻松了不少,因为同时确定了至少他还没有死。
 
  整个晚上都没睡,一直在回想著那个残忍的影像,他对他笑,可是他却终究没能带他一起走。
 
  唐炎慈立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而安世清却冷冷笑道。
 
  「我看王爷不必再费心思拖延时间了,昨天所有的尸体我都叫人查过了,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琥珀,真正的琥珀本人恐怕早就在一日之前下山了吧,他因为怀疑上官影月杀了同伴而与你发生争执,然后你在一气之下命他呆在房内不准离开,这其实根本就是你们在故意作戏!如此一来琥珀就算整天都不出现也不会让人怀疑,而他就正好利用这个时机悄悄下山去求援。实在高招,真是妙呀,老夫自叹不如了。」
 
  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唐炎慈,只经过一次就可以记得那竹林里的出路,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上官影月会不惜一切地救他。
 
  「你们在山庄里的侍卫中随便抓了一个人,将他易容成琥珀的样子关在屋内,因此才骗过了我派出的几次监视。不过巧的是,上官影月在发觉你打算逃走的意图之后,竟然去通知琥珀赶来救你。」他有些得意的说道,「所以那个人武功平平,却可以在雪落山庄的门口将上官影月拦截下来,真是天意。」
 
  杨尚与桂忠义也终于完全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怪不得琥珀死了唐炎慈却一点也不放在心,所以琥珀当时会与上官影月为敌,而且看起来样子也那么怪异。
 
  说到这里,安世清将已经奄奄一息的上官影月拖过,咬著牙表情阴狠地笑笑,手指并拢,用手刀在他的左肩上受伤的地方运劲一切,伤口顿时血涌如泉,转眼间又将衣服沾湿了一大片。上官影月本来仍然晕迷不醒,只是身体却因为剧烈的痛苦而一阵痉挛,看来惨不忍睹。
 
  安世清打了数十年的仗功夫毕竟不是假的,这运著气劲一劈力道绝对不轻。更何况还是对准了伤口的。
 
  「王爷真的想要耗时间的话,老夫可以奉陪到底。」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充满自信。
 
  整个北平地带都是他的地盘,琥珀还能出去请到什么援助?他只要一现出身份就必死无疑!
 
  「你就真的那么自信?」唐炎慈语气一些转,脸上的表情突然之间变了,刚才的凝重气氛已经完全消散,他再度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著安世清,就好像刚刚才竹林中散步回来般的慵懒自如,笑得好不亲切,只有眼里泄露出那份独有的尖锐与冷静。「已经到了现在,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吗?」
 
  安世清心里不由一震,又随及笑道,「就凭这种故布疑阵的手段,还以为真的骗得了老夫吗?看来都到了这种地步王爷你都还不肯死心,不管你再说什么也…………」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声音突然僵住了,笑脸也僵住了,一点微小的刺痛从后面像针尖一般轻轻刺入他的脖子。
 
  然后只一瞬间的事,身体立即麻痹得几乎无法动弹,这种感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不过了,心里顿时冰凉了起来,混合了曼陀罗毒汁的麻药,有著致命的刺激作用!他不堪置信地看著跌倒在地的上官影月,原本应该完全失去意识半死不活的他,现在竟然却张开眼睛仇恨地看著自己。
 
  不对!他不是上官影月!
 
  安世清用手捂著颈间,身体因为麻木而缓缓下滑。眼前这个人要比上官影月瘦小得多,眼角下长著一颗撩人视线的红色泪痣,看著自己笑得妩媚,他脸上身上全是血圬,看来格外诡异。
 
  「你……是……上官落夜?」他伸出手指著他费力地说道。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弄懵了,呆立著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刚才看来唐炎慈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一个逆转,落败的人却是他们的主人安世清。
 
  而一直站在安世清身后,也正是刚才将上官落夜带过来的那个随从,也在这时将头上的帽子揭下,很是清秀的一张脸,分明就是琥珀。向来沉稳过人的他,此时也难得地看著唐炎慈顽皮一笑。
 
  「终于赶上了。」唐炎慈点点头表示赞许。
 
  「嗯。」琥珀笑著,「那是当然。」
 
  安世清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瞪大眼,眼睛里充满了无数的不甘心与无能为力。终于,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上官落夜拖著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步走近,手里握著的尖刀狠狠向他捅去,他看著这一切的时候却连动也无法动一下,恐惧的感觉那么直接地直穿脑海,嘴张开却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来。尖刀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口,直没刀柄,血溅出来喷在上官落夜的脸上,殷红而狰狞。
 
  唐炎慈上前几步,对那些已经目瞪口呆安世清的属下们说。
 
  「你们的主人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北平王的势力也成为过去,不要再作困兽之斗了,放下武器逃走吧,这样的话我或许可以代皇上饶恕你们的死罪。」
 
  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却句句都敲入了所有人的心里,不管今天发生的事他们事先知不知情,毕竟都已经犯下了谋杀亲王的滔天大罪,原本还打算一拼的人这时也不禁犹豫了起来,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相信他。
 
  「你们再不走,难道还想留在这里为安世清陪葬吗!」琥珀抽出佩剑,杀气十足地说著,「总督府内的数千官兵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赶来,现在赶快逃走的话或者还有一线生机,王爷的目的只在除去安世清,并不想增加无谓的牺牲。」
 
  此话一出,人群纷纷逃散,不出半会便已一个不剩,走得个干干净净。雪落山庄门前立即变得空荡荡的。
 
  「你也变聪明些了嘛,」他好像对琥珀的表现很满意,「说起来……这附近一带哪有什么总督府?离得最近的是江洲总督府,但是快马加鞭也起码要四五天才能来回一趟,你这一夜之间是飞过去的吗?」
 
  「王爷笑话属下了。」那些话当然是诓他们的,当时唐炎慈说放他们逃走,他自然也接著话头往下编,要不然他一人对几十人累也要累死。
 
  唐炎慈突然紧皱著眉看著一旁已经接近疯狂的上官落夜,他双眼赤红,脸上身上全都是血,已经分不出究竟是他的还是安世清的,手里拿著尖刀一刀又一刀地朝安世清的身体里插进去,再用力拔了出来,在他的尸体上截出无数个血窟窿。不知疲惫地重复同样的动作,借以发泄著他这十年来所有的屈辱跟仇恨。
 
  「够了!」唐炎慈出声阻止道,「他已经死了!」
 
  琥珀走过去将他拉开,他发疯一般地挣扎著,最后疯狂地大笑了出来,表情也跟著扭曲了,「他死了……?死了!这么简单的就死了吗?我被他折磨了十年,他凭什么就可以死得这么轻松!……」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都结束了!不管是再深的仇恨也好。」唐炎慈说著。
 
  上官落夜挣扎了许久也脱离不了琥珀的箍制,手中的尖刀终于掉在了地上,愤怒走过后,所有的茫然与痛苦紧接著疲惫不堪地涌了上来。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唐炎慈认真地看著他,缓慢的说道,「你现在已经亲手杀了他,却不代表心里的痛苦,就可以因此而停止。要结束这些痛苦只有依靠你自己去面对,就像你昨天夜里药瘾发作的时候,不是也靠著自己忍耐了下来吗?药瘾也好,仇恨也好,痛苦也好,走近地狱边缘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只要面对它了,终有一天你会淡忘掉一切的。」
 
  「淡忘?」他神情地凄凉惨笑著,「把这些都忘的话,那我还剩下什么呢?」
 
  从四岁开始就跟著上官影月四处逃亡,后来被安世清收容,也因此而开始了长达十年被凌虐的生活,他的一生都是由数不清的悲惨拼砌著。这些漫长的岁月里所有的痛苦,跟仇恨也全在这一刻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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