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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月(出书版) 作者:鱼/fish(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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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戎月在,很多事情就算他想赌也赌不起,否则这一趟出门,他想交手玩玩的还不少,头一个送上门的阎罗就是他很想试的。 
「还不少只,一个个来砍到完大概也五更鸡啼了。」漫不经心自语著,语气却带了点懊恼,为了锁住体内的「魂牵一系」能使的内劲只余七成左右,清除的速度上自是大打折扣。 
冷哼了声,血螭不客气地再在帐本上记上一笔。 
足尖轻挑,掌大的琉璃瓦稳稳地飞上手,屈指微握即碎成了十来块,五指微张碎砾就如落叶般在掌间旋舞翻腾著,映著月光莹莹煞是美丽。 
「真的都是菁英吗?呵……今晚一过『黄泉』该不会倒店吧。」 
薄美的红唇邪肆地一笑,飒飒冷风中的单薄身影霎时迸出迫人的气势,掌上的碎瓦不见什么动作便如银瓶乍裂激射而出,朝四面八方疾速飙去。 
「啧,一个也没打中,都挺机伶的嘛。」指点著颊,一轮圆月衬映的颀长身形完全没有掩蔽的意思,耀眼的纯白长衫随著风声猎猎恣意飞舞,既狂且傲,一如他就是这暗夜的帝皇,君临天下。 
不过几个呼吸间,肃杀的气息漫天席地卷来,炽烈窒人的、诡谲莫辨的,杀气斗意包罗万千,远眺明月的身影却依然扬著唇笑得邪魅,而不知何时圈圈艳红已盘踞了半身洁白。 
抬臂平举掌心朝天,绕过腕脉的艳衫顺著微屈的指尖悬扬十尺,圈住腰间左腿上的也自有生命般从紧缚变得如带浮飘,缓移著如似攀爬,像极了条艳红的长蛇相缠,掌间昂起的晶莹如蛇吐杏。 
白衣依旧翩舞翻飞,给人的感觉却再无半点绝尘仙姿,就连原本柔和的月华也突然变得凄冷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的全是一个「魔」字。 
硕大的月轮前,九道黑影如鬼魅般成包围状突现,有的紧弓如豹、有的抱臂而倚、有的则如逛街般轻闲负手于背,或立或踞在各楼阁的屋顶上,就是没人驻足在和狙击目标柑同的一方。 
「怎么全停下来赏月了?刚刚的气势不错,亏我很期待呢。」露齿一笑,血螭轻甩著手中的月牙坠饰戏玩著,平静下来的艳红不再鲜活似蛇,让人明明白白地看清楚只是条拇指般粗的长绳而已。 
「不用失望,人生苦短,阁下何必急于一时。」轻摇著扇,东边文士打扮的人影不吝啬回了个笑容。 
「你是谁?为什么无故伤人?」和文士相距不远另名和尚般打扮的人物也接著开口:「洒家早不作和尚了,难道喝个小酒也碍著你啦?」 
「唉,你这大和尚问的不是废话吗?枉费我这么好心主动打招呼,省得你们等不著好时机出手夜夜笙歌,酒肉穿肠过,色字头上刀,伤身哪。」戏语揶揄,血螭轻蔑地撇了撇唇,忽又一脸痛惜地望月长叹。 
「道上都传『黄泉』家大业大,不会只一个残雪对我的胃口吧?偏偏打不得哪……」 
「喂,你就是碧落斋里住的人?」话已挑得明白,一抹倩影跟著也不讳承身分地问得直白:「还有一个呢?」 
「我还以为我已经够懒了,没想到这妮子的懒病比我还严重,大姑娘家的该不会懒到连澡都不洗吧,等会儿得记得离远点。」喃喃自语著,声音却不大不小让全部的人都听得见。 
「你!」 
「别急。」伸手拦下女子欲起的身影,文士打扮的青年阖扇建议著:「阁下确定一人就能接下我们全部?何不把同伴一块招来多份助力。」 
「谢啦,只不过……你们老大不会是什么都没说就把你们推出来送死吧?」半真半假说笑著,血螭饶富兴味地挑了挑眉,他当然不会相信对方的用意真这么良善。 
再说那人或许隐瞒了些实情,但一定仔细解释过貌似残雪的戎月不会武,否则两方若不期然照上面岂不吓傻了这群找碴的让他有机可乘?该是有人探过门路,发现碧落斋外重重暗卡,却忌惮著状况末明不敢硬闯。 
「动手吧,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我很困呢。」缠著红绳的左手掩嘴打了个呵欠,连夜星般的漆眸都慵懒地敛睫半眯,破绽百出入却显得毫不在意,谁知等了半晌却是依然动静全无。 
「呵,怕我吗?」孩子气地偏首微垂,勾挂著红彩的指尖抵著颊上的面具轻点,邪肆的笑徐徐从薄唇边漾开,月夜下的身影再次散发出狂佞的气息。 
「阎罗老大想必忘了交代,对我若太客气就……」语声渐微,血螭笑著抬起了头,映照著月华的璀璨双瞳森然凛寒,「死定了。」 
身形暴起,在带著鬼气的死字一出口,九条人影就几乎不分先后地自四面八方扑向中间的目标,然而等最后一个字如烟缥缈在众人的耳边散开,那抹白早不见了踪影。 
一道红彩并著点晶莹突现在月轮正央直冲天际,离得最近的三人甚有默契地成品字圈围,双刀交锁迎上那点亮星般的光芒,青鞭席卷附骨缠上艳丽的红泽,最后的一人则是提气循著彩影往尽头疾奔。 
三个人的眼里完全只有这抹红,不是真脑袋发晕忘了操绳者才是人敌,而是犹记得还有六名伙伴,他们相信自己只要专注于眼前的兵器就足够了。 
这男人散发出的味道有多危险,栖身黄泉的他们感受再深刻不过,唯有分工联击才是风险最小的上策。 
就在双刀即将绞上那点星芒时异变陡生,原本陡直的红衫似不胜青鞭盘缠的劲力弯了抹弧曲,恰恰避开刀锋的锐气,紧接著绳尾一震那点晶莹就破抛甩撞上了两刀相交处。 
离谱的是叮呤之声才响,两把该属名刀之流的双刀竟随著一阵风过化作片片碎彩跌落夜色中,而几乎同时那道缠著青影的鲜红就如翻江长蛟卷上了使刀人的下身,拧落的除了大蓬血雨外还有两条扭曲变形的腿肢。 
完全震骇于眼前须臾间的刀毁人亡,持鞭的人不能自己地拼命想将长鞭抽回,奈何相缠的红绳却突然变得如柱擎天撼动不了分毫,本能地感到危险,使鞭者连忙松手几个连翻倒跃脱身。 
这样的反应不能说是不快,只可惜龙腾九天般的红彩完全下予人片刻喘息,绳身密麻相缠的青影霎时宛如蜕皮般反卷甩出,如箭激射不住往外翻跃的人影,洞穿脑袋后去势依旧不减,紧接著对穿了右小腿笔直的鞭身才软下。 
一个人—条鞭,头脚相连被长鞭串成圈肉环,死法既血腥又诡异,然而一切都只发生在几个呼吸间,循著红绳回扑的第三人浑然未觉身后的同伴已踏上了黄泉归途。 
砰地一声,半空小坠下的肉块直至此时才狠狠摔落在屋脊上,混著小河般血流徐徐沿著檐瓦滑落,生死拼搏中的众人根本无暇顾及发生了什么,只是片刻后下方突如沸腾般的尖叫喧哗令人不由地一怔。 
旋、跃、翻、腾,对付近身的敌人血螭只仗著动作灵活做著小幅度的挪移闪躲,一味忍让等的就是这一瞬,薄唇邪魅勾杨,臂上腿上的红彩再次无风自动宛若蛇腾。 
右足点地俯身疾旋,臂腿上的红绳各以奇异角度螺旋飙出,带著月牙弯坠的那端缠上文士突击而出的扇子,缚再人腿上的那端则是如发带般诡谲地盘上一各女武者的发辫。 
腿微勾,一个大车轮侧旋,长指在拽紧的绳身上轻弹,一股劲力随之传至扇端相抗,而被拽著发的女人则是踉跄地随著绳舞撞向另名甫击出掌风的中年汉子,就在收势不及相撞的瞬间,红绳带著乌发圈上了女人和汉子的脖颈。 
抬起右手接下凌厉的掌风,掌心一片月华般的莹白,血螭藉力回旋倏然紧扯红绳,喀地一声轻响两颗硕大的脑袋犹若连体婴般毫无缝隙地紧黏在一起,只是目瞪如铃青筋满脸,半吐的紫色舌瓣宛若厉鬼。 
在勒毙两人的同时,纤瘦的身形以扇为心曼妙地侧腾旋翻,戳刺的短枪利剑贴著左胁划过,带起了串血珠却也随即被长腿扫来的艳彩东绑成捆,接著一股浑厚的劲力就让这一枪一剑脱手甩上了半空。 
月夜下,雪白人影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似华丽的舞姿,丰姿绰约全无半点局促,若非伴著血花片落死尸具叠,很难相信这是场残忍的杀戮。 
「还有五只呀。」绚丽的舞影骤然静止,红彩也死寂地不再如蛇浮移,血螭翻腕轻搭著被扇骨紧扯的红绳,另掌则轻捂了下侧腹,缓缓举起浸染血色的长指,子夜般黑瞳盛著抹戏谵的笑意。 
「虽然说让我也见了血,不过……」伸舌舔去指尖的鲜红,如炬目光霎时直射屋脊旁的暗影,「戴斗笠的,你带这八个来是让我替你们清垃圾吗?」 
交手不过百回合,血螭已经很清楚除了戴斗笠的神秘男人犹值得一搏外,其他的顶多只能算充场子摆门面,或许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对他而言,说是送上门让他练身手的一点也不为过。 
「『黄泉』不是嫌吃白饭的太多了吧?」 
「你小子什么意思!」粗喘著气,和尚打扮的大汉尽管声如洪钟似无所惧,黝黑的国字脸上却尽是涔涔冷汗,只因横在眼前的事实让他很难装傻不明白对方话中所指。 
「什么意思?呵……你们认为这般光明正大杀得了我吗?」 
「可惜呀可惜,虽然只是二流,但如果不是落人圈套想仗著人多占我便宜……也不会落到连个机会都没有,你们这群傻瓜太高估自己了,残雪那异类天底下大概就这么一个,不是每个杀手都有本钱明著来。」 
「阎罗不清楚我的底,所以派人试我身手对吧?你们这几个大概平素忘了拍马屁,再不就是做了什么碍著你家老大的眼。」缓步走向抚髯无语的神秘人,犹陷紊乱中的杀手们纷纷不自觉地让出条路来,血螭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临大敌般戒慎恐惧的众人,左臂轻摆,缠在扇把上的红绳眨眼间绕回了臂上。 
「只是……你怎么确定能有命回去说呢?」抿唇微哂,血螭抱臂支颊指尖轻点著面具,不见什么动作,锐劲骤起却悄无声息,如只无形之手分锁身后四人的咽喉。 
错愕地,不信地,甚至见鬼般的惊恐神情,四个人毫无抵御地抚喉倒下,直至喉头嘶嘶作响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依旧圆瞪著眼无法瞑目,没一个人想得透始终背对他们的白影究竟是怎么地出手索命。 
「何必惊讶?敢惹我就该有自觉,我向来很喜欢和正牌阎王作生意的,这点……你们老人是不是又忘了说?」 
风凉的话语像似说给渺渺孤魂听的,但落在活人耳里又是另番韵味,始终沉稳的华服男子也忍不住慑于这诡谲狠戾的手法退了步弓身备战,笠影下的炯然双目不著痕地缓缓游移著。 
「别盼啦,干捕头的通常腿短跑不快,再说就只剩你一个,想混水摸鱼溜……难。」仍在原地未动,血螭好整以暇地抱臂估量著眼前人,夜眸流转的神采不经意透出股狩猎的嗜血欲望。 
「我想杀的人,刀现在还没有福大命大躲得过的。」 
「咳,我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福大命大,不过我知道你的伤哪儿有解药。」轻咳了声,戴笠男人习惯性地抚著颚下的尺把长髯,又恢复了从容气度。 
「你看我像中毒的样子吗?别怀疑,我没那么能忍,真中了毒一定叽哩哇啦叫,保证你再耳背也听得到。」不正经说著玩笑话,张臂伸著懒腰的血螭又换了另种风情样貌,敛起慑人的邪佞狂态,改换上平常玩世不恭的调调。 
「喔,你不畏毒?」 
「也许。」当然没大方到自掀底牌给人看,血螭随口应了声,片刻后却眼色古怪地再次打量起面前人,「大叔,你不是这种时候还想著搜集情资吧?干杀手的有人有这么敬业吗?阎罗老儿是出了什么天价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哈哈,你这小子真的很有意思。」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戴笠者挺直了身形负手而立,流露出睥睨群伦的气势,「话说回来,我有说我跟他们是一道的吗?老夫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长得这么像杀手。」 
「……大叔,想活命也不必这么委屈装孬吧?」皱著眉,血螭些许困惑地眯了眯眼。 
这男人真是从头怪到了脚,光是那一身锦袍华服配斗笠就很碍眼了,遑论言谈间表露出的恢弘气度实在像极了个驰骋沙场的名门大将。 
这样的人物,就算不如残雪的声名大噪也不该籍籍无名才对,他却连点印象也没有。 
「你不是『黄泉』的上来凑热闹干嘛?刚刚不也跟著那群人对我动手动脚?」 
「小子,你以为老夫年纪一把了没事还喜欢往屋顶上爬啊?还不是因为有块瓦莫各其妙地往我脑袋上砸,换作你,忍得住缩头当乌龟?」没好气抱怨著,听得出男子的满腹牢骚已隐忍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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