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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月(出书版) 作者:鱼/fish(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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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恐怕问错了人,该问的在那儿等着,不是本王。」 
「……」碰了个软钉偏又发作不得,戎甄只有深吸了口气平复略微焦躁的心绪。 
再一次深刻体认到身旁这个出自己身的男人对她已无半分亲情,戒慎之余也不无点黯然,然而无情最是帝王家,为了权势为了生存,她从不后悔自己一切所为,有所得必有所失。 
很成功不是吗?眼前王者的无情不就是她成功的最好证明。 
「你就是血螭?」回头迎向那像似会把她烧融的噬人视线,戎甄勉力维持着神色自若不显一丝动摇,尽管心底对于这与血皇齐名的男人向来都有着抹莫名的忌惮。 
「你说呢?」伸手覆上脸,血螭缓缓揭起这张已伴随他十多年头的狰狞鬼面,昂首露出同座上王着炫目夺人的魔魅风采。 
「我是谁,答案你该比我自己还明白。」 
极静之后是片极为喧腾的哗然闹语,一如滚水炸掀了锅盖般,纷纷嚷嚷沸沸扬扬,有人揉着眼还有人掐着腿,最多的莫过于骇昏了头变得胆大包天地猛往台上打量,惊愕之情如见天开,而间或其中的几张脸更是如见鬼般惨青死白。 
「……怎、怎么可能!?」 
 
 
第十六章 相随 
相较于大殿上众臣的错愕与惊叹,除了当事人戎螣外,就只剩下王座左首的两名神秘人还称得上冷静,仍保持着置身事外的睥睨神态。 
「哥,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被环护在两人之间的戎月转头看了看左边的自家兄长又回头瞅了眼右边的靖远大将,好奇着怎么没有某人所说下巴会掉下来的画面可赏。 
「小月,你忘了那天在屋顶上某人非常好心地说文解字吗?」 
尽管看不见脸,戎月也能想象这位沙场大将面具下的表情一定很精采,只因那闷在面具里的声音听来似有着满腹辛酸。 
「结果害得我跟九叔在上头从风清月明直蹲到日薄西山,鸡都能孵出蛋了我们叔俩还想不出个所以然,害我最后连骑在马上作白日梦都会梦见一尾顶上没角的光头龙咧着大嘴对我笑。」 
「这么……严重?」忍笑咋了咋舌,戎月偷偷瞄了眼身旁静默的兄长,冰冷蝶面下的漆眸终于也有了丝笑意。 
「你才知道这哑谜害得我多惨,直到到了地头有天跟魑魅老兄聊着聊着提到你对戎螣的形容我才恍然大悟,飞天神蛇、无角之龙……两个名字字义上居然如此相似,再想想戎螣每次提起血螭那种特别的语态还有你和小雪儿的孪生关系就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祁大哥,你好厉害……这一来可有人得失望了。」 
感受着四道目光投来的疑问,戎月笑扬着唇努了努嘴向下指去。 
「他啊,等着看人掉眼珠等很久了。」 
顺着戎月的示意朝下头瞥去,果然就见始作俑者正大剌剌地这边瞅瞅那边瞧瞧,欣赏着每副脸孔的瞬息万变,而另头有着一模一样脸容的男人也不遑多让,流光盈盈的黑瞳亦没片刻歇停。 
察觉到戎月的注视,血螭也回头笑脸相迎,然而在看到人儿身边一左一右的两尊菩萨依然不动如山时目光一转幽怨,遥向情人诉着没看着好戏的委屈。 
「……月儿。」兄长难得的唤语让戎月满脸期待地转过了头,谁知下句出口的却叫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傻在当场。 
「跟这种吊郎当的家伙一起你确定不会被气死?考虑换人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这麻烦,另个姓戎的一块算上也无妨。」 
「哥……」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兄长一脸认真的模样,戎月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血螭兹兹在念要他帮忙说好话了。 
别说见面了,两个人连话都不曾说上半句吧,这第一印象怎么会落得如此糟糕?他实在想不通。 
「他对月儿很好,真的。」深怕戎雪不相信,戎月特意强调着:「他救过月儿好多次,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那是他份内之事,难道护卫干假的不成?」蝶面未能尽掩的秀美眉宇皱了皱,明显地不以为然,「你跟着他就为这个?报恩?」 
「不,他还……还……」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道出两人间深厚的牵绊,想起男人对他情浓到愿意放下尊严雌伏身下,戎月就不由羞红了整张俏颜,然而这却叫他怎能对人言。 
「以后再说这些吧,好戏上场了。」欣赏了大半天那张雷同残雪的脸容娇憨可爱的模样,看个过瘾的靖远大将总算省起了该适时出声解解围,否则万一给那头无角之龙知道了抓起狂来,他可又麻烦大了。 
别看那家伙在戎月面前没个形样一副好说话的良善模样,那一晚邪佞若魔的狂态他可是记忆犹新,想忘都很难。 
「小雪儿。」越过戎月搂过情人的肩头,祁沧骥权充说客替人说项:「你讨厌这家伙是因为他的那张脸吧?不过就我上次交手的感觉,这家伙和椅子上坐的那个很不一样,看在他对小月不错的份上就给个机会如何?顶多以后叫他面具别拿下来。」 
眼角瞥见身旁的同胞手足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台下男人的一举一行,蝶面男子不置可否地转开了眼,也跟着重新注意起事态变化。 
「看够了吧,还想问我是谁吗?」戏谑的语声再起,却是冰冰冷冷地不再带有一丝暖度,「还是想用你的手摸上一摸好确定是真是假。」 
极度震惊后是几近崩溃的木麻,戎甄手足冰凉地转首看着高踞王座上一派悠闲的男人。 
「你……早知道了?」 
「母后问的是哪一件呢?知道本王有个该死没死的孪生兄长还是……知道这个兄长为什么该死却没死?母后想知道的……又是哪桩?」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嗓音干涩地几不成声,妍丽的脸容一片木然,戎甄不禁后悔起当初听闻这个血卫之名时没有细究。 
只是叫她如何往那方向想呢?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孩子居然没死,不但没死而且竟还一直就隐伏在身边?要她怎么相信一个不满五岁的稚儿能够偷天换日逃得了这一切…… 
是谁?究竟是谁背叛了她!?凌厉的目光霎时朝几个当年知情的心腹宦臣巡去,然而每张脸上的惊恐却全比她更甚,就连贴身的血婵都抑不住微微震颤着。 
「呵……」薄唇微勾,邪佞的笑容完全和台下男人如出一辙,「母后又问错了,从头到尾……本王可从没不知道的时候,还想知道什么跟那家伙问吧,本王今天是来看戏可不是登台上戏的。」 
「一事不烦二主,干嘛这么小气。」语调慵懒地抱怨着,漆墨深瞳却是完全两样地熠熠生辉,「还有什么好说,不过就是有人太无聊一时兴起管了不该管的,然后『反正不差多一口饭』地养着好叫人替他做牛做马。」 
「嗯,怎么听来有人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做牛做马是吧,本王后苑缺了个池正愁没人……」 
「满意!谁说不满意了?」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众目睽睽下总不好刷了自己衣食父母的颜面,尤其当这位衣食父母又有着睚眦必报的不良习惯时……深谙此理的男人非常识时务地赶紧把满腹牢骚搁回肚里发酵。 
「不过我说主子大人,既然要咱说故事就别打岔好吧,省得天都黑了戏还落不了幕。」 
看着平素敬畏的脸容一分为二,还一搭一唱地如演双簧,大多数朝臣又再度陷入了呆傻状态,只有少数几个抓住了对话的重点,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令人人眉头深锁,你看我我看你地不知如何是好。 
双生子的禁忌从先祖起就难容于宫廷,偏偏犯触体制的一个是新王一个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甄后,这……该怎么收拾了的…… 
「只要本王没听到刺耳的自然不会浪费口沫。」端起杯盏啜饮了口美酒,戎螣挑衅似地朝人舔了舔唇。 
「臭小天,就知道欺负我……」憋在嘴里咕哝了声,血螭转向祸首皮笑肉不笑地一露白齿,「甄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的话咱们该好好算算帐了。」 
「……血皇呢?」兀自强自镇定地提问,戎甄捺下紊乱的心绪开始盘算起后路,就方才交谈的片段戎螣似是没插手的意思,只要他的人不动,自己就仍有一搏之地。 
「天知道,你不会以为我吃饱闲着连他也拉着一块逃吧,本事够大自然阎老儿不收,甄后何须挂怀……喔,我倒忘了少了老小子你如失一臂,担心光凭后头那两个奈何不了我是吗?」 
「你究竟想怎么样?当着王上的面,难不成想逼宫造反把王座还给那贱……」 
「咻!」一声轻响,没人看清怎么出手的,反应过来时宫装丽人已是发髻一散披落下整头云鬓。 
「甄后出口前最好三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人依旧懒懒散散地站着,语调也不高不低没半分情绪,然而漆眸中的冷意却是连不相干的人也感受到了颤栗。 
直到此时此刻,混沌中的众臣才霍然确切意识到这半途冒出的男人真是王的孪生手足,不仅只那张脸,光是那份令人寒心的凛冽气势就叫人无法生疑。 
「……你很恨我?」任血婵急急帮她重新钗起散发,戎甄两眼中有着丝雾般迷茫。 
「未有情又哪来的恨,甄后也太过高抬自己了,妳以为我说算帐是指从前妳要我命的那一笔?那我何必等这么久,生死债还等着利滚利不成。」 
「我要算的……是妳对小月的伤害,每一笔。」 
又是那贱种!迷雾霎时尽散,燃起重重恨色,戎甄紧抓着椅把满腔怨怒。 
她就不明白那该死的母子俩究竟施了什么狐媚咒术,她的夫,活着眼里就只有那贱人始终没有她,痴迷到连遥遥黄泉都一路相随,而今她所出的骨肉竟也一个个都把这贱种挂在嘴边? 
连生死弃舍都可以不计,却为了一个贱种扬言跟她算帐?简直把人侮辱到了极点,更显她的动摇何其可笑! 
「『魂牵一系』的解药你不想要了?我就不信你也有王上解毒的本事。」话题重回戎月,间接也提醒了戎甄一件事,一件足以扭转目前劣势的关键。 
「我是没有不过也不需要,不劳费心。」 
「你确定?」不知何时,一瓶如脂润白的玉瓶出现在戎甄纤指上把玩着。 
「全天下只此一瓶,配方只有我知道,而就算是我,毁了再重炼……也只赶得及让人下辈子用了,真的不需要吗?」拇指般大的小瓶在指间险险翻移着,戎甄恶意将手伸出了椅外,一不小心失手就只有坠地碎成千片的下场。 
「想摔就摔,废话这么多是想我帮忙砸吗?」邪肆地一笑,一截艳红徐徐蔓爬上血螭左腕,鲜明的色泽迥异于满身土灰不染一丝尘褐。 
「小……」忍不住着急地想喊人,戎月就感到左右手分别一紧,身旁两人极有默契地全抓着他的腕脉相探,「哥,我没事,有事的是……」 
语声中途倏止,戎月陡然省起习武者的耳朵都灵敏得很,却已是来不及,有心人任谁也听得出未竟之意。 
「原来毒转到了你身上去,倒还真有几分本事。」细细打量着台下男人的脸色,戎甄欣喜地发现乱发虚掩的额角处果然有着证明毒质侵体的淡青浅痕,悬在半空的心立即放落大半。 
「滋味如何?好受吗?是痛得想悬梁还是想投河?瞧我忘了,应该是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吧,你现在还确定不需要它?毒发可会越来越密越来越剧,每次折腾的时间也越长,就算要不了命你又忍得了多久?」 
威胁的言词一如毒蛇般直噬人心,完全没有半点为人母的愧歉或不忍,丽容上只有胜利的快意。 
「妳真的很啰唆耶,难怪螣那小子老跟我抱怨。」 
「……王上……莫非你以为王上救得了你所以这般张狂?」 
入耳的话宛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戎月兴奋地朝王座望去,然而还不及辨别那双漆眸微瞇的意思,清脆的女音就马上又把他打回了暗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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