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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作者:梦溪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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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因缘邂逅

  沈峤:“普六茹坚给我的那一卷,现在就在我身上,我可以给你,但玄都山的那一卷早已被我师尊销毁,我只能背出来,却没有原本,只怕你要怀疑我在内容上做手脚。”
  陈恭:“换了别人,我可能会怀疑,但是你,我却是相信你的人品的。”
  沈峤神色淡淡:“多谢你的信任。”
  他拿出那份《朱阳策》,抛向陈恭。
  《朱阳策》几卷俱是用帛片写就,上头的墨汁调入药材,可保长久不褪色,帛片轻薄,又容易保管,陈恭拿到手中竟是轻若无物,但这种材料本就难觅,他一拿到手,就知道与自己从太阿剑取出来的一样,都是真的。
  他伸手接住,反手送入怀中:“劳烦你将你们玄都山所藏的那一卷背出,待我记下,便放了雁门郡公。”
  人在陈恭手里,他现在掌握了主动权,自然有恃无恐。
  沈峤见他怀中小童面色尚可,便将玄都山那一份《朱阳策》如数背出。
  陈恭凝神倾听,待他背完,便点点头:“我记下了,其中有些字句尚不能完全理解透彻,不过想必此时宫中那边也快告一段落,等晏无师分身过来,我以一敌二,未必能占到便宜,所以来不及向你请教了,有些可惜。”
  沈峤:“晏无师与雪庭交手,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我既然已经履约,还请你也遵守信用,将人放了,我自保你安全离京。”
  陈恭笑道:“算了,你不出手,不代表别人不出手,我知道晏无师手下还有一名弟子在京,武功很是不错,以我如今的身手,可能与他不相上下,我不愿冒险,还得委屈雁门郡公陪我一段,等出了京城,我自然会将他放下。”
  沈峤知道与他这种人讲信用是无用的,生气更是无济于事,所以脸上波澜不兴,只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可以。但若你不肯遵守约定放人,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到底。”
  陈恭哈哈一笑:“你放心,我带着这么个累赘有何用呢?普六茹坚那么多儿子,我也威胁不了他啊,也就只能用他来换《朱阳策》了!”
  他挟着人质起身走出宅子,门外早已停了一辆马车,车头坐了充当车夫的慕容沁。
  陈恭虽然看着淡定,实则身上没有一处不在防备沈峤,生怕他忽然发难。
  正当他准备提着人上车之际,身后却传来一阵细微动静,破空之声由远而近,袭向他的后脑勺!
  慕容沁身形一动,当即扑向陈恭身后。
  可电光火石之间,哪怕直到慕容沁会施救,陈恭仍旧难免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便是这一回头,沈峤就动了。
  他的身形快若鬼魅,等到了陈恭面前时,陈恭甚至还没完全看见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已觉得手腕一痛,太阿剑从自己手中掉落,怀里随之一空,沈峤已经抱起普六茹英,另一只手印向他的胸口。
  陈恭只觉胸口闷痛,人不由自主像断线风筝一样往后飞去,又因撞上廊柱而止住去势,重重跌落在地。
  沈峤这一掌,足足用上了七八分真力,威力自然小不了。
  陈恭一口血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沈峤便已点了他周身大血,又见太阿剑剑光一闪,陈恭禁不住惨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再也不复之前万事尽在掌握的镇定。
  “你!我的内力呢!沈峤你废了我的武功!”他目眦欲裂,所有伴随着身份一步步水涨船高而变得文雅的谈吐仿佛灰飞烟灭,这一刻,他仿佛又变成那个只能倚靠破庙遮风避雨的贫家少年。“你竟敢废了我的武功!你凭什么!凭什么!!”
  沈峤将太阿剑扔在地上:“你一切命运的改变,始于在破庙里遇见了我,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了结这一切。你心性偏颇,武功对你而言,只是往上爬的利器,但对他人而言,却很可能是灭顶之灾。”
  他摇摇头:“陈恭,你不配练武。”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陈恭咬牙切齿,若是目光能够杀人,此刻沈峤早已支离破碎。“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也是在晏无师身下浪叫的一条狗,凭着色相,骗他将《朱阳策》给你,你又比我好多少!”
  源源不断的污言秽语从他口中吐出,沈峤正想将他的哑穴也给点了,却见普六茹英弯腰捡起地上的太阿剑,握住剑柄,剑身倒持,直接插入他的心口!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陈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沈峤讶然:“你……”
  普六茹英朝陈恭尸体呸了一句,面色狠戾:“下贱胚子,也敢以本郡公为质!”
  只怕陈恭想破了脑袋,也绝不会料到自己最后竟会死在一名稚子小儿手上。
  而另一边,边沿梅也将慕容沁制服,并打成了重伤。
  
  第114章
  
  晏无师从宫中回去的时候,沈峤与边沿梅正各执一子在对弈,脸上颇是闲适,显然已经忙完了正事。
  见沈峤已经将装束悉数换了回去,晏无师心中难免遗憾,他觉得沈峤扮女装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不过这话放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若是说出来,哪怕沈峤那样好的脾性,估计都受不了。
  边沿梅忙搁下棋子,起身上前行礼,面露喜色:“恭迎师尊归来!雪庭老秃驴伏诛,自此佛门只怕一蹶不振了!”
  晏无师身上还穿着那身侍女服饰,撕掉了人皮面具之后露出本来面目,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因其气势惊人,哪怕一身褴褛也无人敢发笑。
  听了边沿梅的话,他却道:“老秃驴没死。”
  边沿梅一怔。
  晏无师微微一笑:“他这样的身份,死了岂不可惜,总得拿来做点什么才好,他虽入佛门,却一心留恋红尘,此番若肯识相,留他一条狗命又何妨?”
  边沿梅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晏无师既然这样说了,必是有自己的用意在,便恭声应下。
  晏无师问道:“普六茹英救回来了?”
  边沿梅:“是,弟子已将普六茹英送回随国公府,陈恭死了,慕容沁身受重伤,目前也已被押了起来,可以留着问些口供。”
  晏无师嗯了一声,雪庭禅师功力深厚,他虽赢了这一场,身上终究也受了些伤。
  他捂着嘴低声咳嗽,边沿梅正想说自己去找些伤药来,便见晏无师指缝里渗出些许鲜红。
  伤势竟有这样严重?边沿梅目瞪口呆,忙道:“师尊,您没事罢,这府中还有些清心丸……”
  晏无师摆摆手,在方才边沿梅坐着的位置上坐下。
  虽知对方十有八九是在做戏,沈峤仍忍不住道:“晏宗主的伤势可还严重,需要贫道看看么?”
  话音方落,晏无师就顺势伸出手搁在棋盘上:“那就有劳沈道长了。”
  你这伸得也太快了罢,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有此一问似的!沈峤暗道,右手三指虚虚搭在对方手腕上。
  “内息有些紊乱,想是受了些内伤,不过并无大碍,内外调理些时日便好。”便是受了些内伤,也没严重到吐血的地步,方才果然是装的,沈峤一边说话,心作此想。
  晏无师反手覆上沈峤的手背,又收紧握住,微微一笑:“有劳沈道长了,难为本座曾经那样对你,你却能摒弃前嫌,共犯险境,此等仗义,饶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这双手生得白腻修长,触感宛若被把玩多年的美玉,唯有虎口处的薄茧,暴露了主人练剑多年的事实。
  换作别人说这番话,沈峤说不定还要客气几句,但对晏无师,他却早已免疫,更兼对方还穿着女装,沈峤倍觉惊悚,身上寒毛差点因此掉个干净。
  还没等他抽手,对方就先一步撤回了手,仿佛刚刚真的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女装,别说旁人看着别扭,晏无师自己也没舒服到哪里去,那头边沿梅早就吩咐人准备热水衣裳,请师尊前去沐浴更衣。
  堂堂浣月宗主穿着高腰襦裙,旁人觉得碍眼,他自己却自在得很,施施然起身,不忘看了沈峤身前的杯子一眼,然后问边沿梅:“杯里是何物?”
  “蜜水。”边沿梅不知道师尊何事连这点小事都要过问了。
  晏无师:“换作梅饮,阿峤不喜蜜水甜腻。”
  沈峤扬眉看他,想问你怎知我不喜蜜水,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蠢,随即闭口不言,低首看棋盘。
  边沿梅闻言也是微微讶异,又若无其事应下:“是。”
  晏无师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了出去,虚心请教:“师尊,敢问弟子对沈道长,仍是一如既往吗?”
  “对他与对我一般无二。”晏无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饱含“孺子可教”的赞赏,令边沿梅精神大振,心说自己果然猜对了。
  话说回来,魔门中人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道德君子,边沿梅从前也曾见过晏无师宠爱过不少美人,但那些人不过如同昙花一现,从未久留,他本以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方才更符合他的脾性,没想到对方竟会看上一朵真真正正生长在雪原冰川,不染尘俗的高岭遗世之花。
  沈峤的品性为人,边沿梅自然也是了解一二的,他并不认为自家师父能够顺利采下这朵花,因为沈峤看着好说话,却有着风雨都无法摧折的傲骨,绝不像是会走断袖龙阳之道的人。但以师父的手段,一旦看上了,就势必是要拿下的。
  想及此,边沿梅也不知自己该同情谁才好。
  他轻咳一声:“恕弟子多嘴,但我瞧着沈道长似乎没那个意思?”你俩怎么看也不像两情相悦啊!
  晏无师睨他一眼:“你有主意?”
  边沿梅干笑:“弟子有无数收服女子的手段,可沈峤非但不是女子,更非寻常人,自然不能以寻常手段论之,不过古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这话想必放到哪儿,都有些道理的罢?只是……”
  晏无师:“只是什么?”
  边沿梅:“师尊风仪过人,若是常人,即便您只想春风一度,对方怕也千肯万肯,自荐枕席,可换作沈峤,有朝一日师尊厌倦了,他怕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言下之意,您老若是想要一段露水姻缘,天下美人多得是,大把人自愿想要爬上您的床,可沈峤不说现在不好弄上手,就算弄上手了,也不好甩脱手,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沈峤毕竟是宗师级高手,您可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呀!
  晏无师含笑:“你怎知我要的只是春风一度?”
  难不成您要的是一生一世?
  边沿梅吓一跳,但他没敢问出口,只道:“弟子明白了。”
  其实他还是不大明白,沈峤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这天底下的美人多了去了,沈峤并不是最耀眼夺目的,难不成因为人家同样是宗师级高手,所以对师尊而言魅力更大?
  待晏无师沐浴更衣,焕然一新回来时,沈峤已经将棋盘摆满大半。
  “你已见过普六茹坚那两个儿子了,觉得他们如何?”晏无师在他对面落座,顺口问道。
  沈峤不妨他有此一问,沉吟片刻:“大郎老实,钝而不愚,二郎聪明,小小年纪便崭露手段。”
  晏无师:“你这评价可谓中肯,钝而不愚四字,尽得精华矣!”
  沈峤:“恕我直言,普六茹坚虽然心志过人,又肯隐忍,将来执掌国政,也不失为英主,但他那两个儿子,性情本该颠倒过来才是,若次子才智超越长子,将来对王朝社稷,未必是幸事。”
  晏无师笑道:“阿峤,你想得也太远了,世上岂有万世不败之王朝?哪怕是嬴政妄想万万年传承,最终也不过二世而亡,谁知道他两个儿子会不会未及成年就夭折,谁又知道普六茹坚是不是真能做上十年的皇帝,会不会被更厉害的人取而代之?我只要知道我现在的合作者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不会出昏招,这就够了,至于他普六茹家的传承,我又不是他爹,为何要替他操心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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