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 作者:鱼/fish(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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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忡地望着男人近在眼前的灼亮眼瞳,赫连魑魅陡然想起昨日让他一夜不眠思索的祸首也同今日今时——都是眼前这个人,是他……把自己的世界搅乱成一团浑雾吗?
「血字十卫血胧居首,比你这只爪子忘了磨利点的笨猫有用多了,再说……」睇凝着那双如琉璃般漂亮却没有焦距的迷蒙晶瞳,戎剩发现自己一刻也不想再在那里头看到别的影子,所以才难得大方地给予了解释。
「胧是我的人,在这片漠地上就算是活腻的也没胆敢招惹她。」
「喔?」尾语轻扬,苍白的唇办忍不住笑抿成抹弯弧,不是因为不相信男人所言,而是不久前也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会,保证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挑这官卫尽出的佳节滋生事端,结果却是眼前自己这副狼狈万分的惨状。
「质疑我?」语音扬起却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只因落在眼里的那抹笑,如春风轻拂,戎剩略感意外地眯了眯眼,原本凌厉讥诮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原来这只猫笑起来还挺可爱的,不仅淡化了许多沧桑味还凭添了点平常唇棱紧阖时绝计找不到的稚气。
收回漫游的心绪,赫连魑魅下意识就是仰起脖望着人摇头,背光的脸容模糊难辨,只有那双灿如夜星的黑瞳是那样突兀地灼炯夺目,却是如潭深幽地让原本就有些昏沈的神智又再晕眩了几分。
飞扬自负的神采、狂傲不器的霸气还有那对人世不时隐现的讥诮……这样的一双眼,恍惚间赫连魑魅觉得自己似是又见着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满溢的思念在这脆弱时分再也无处可藏。
「你在看着谁?魅儿。」柔声哄问着,缓和下的目光却是渐渐聚起了锐芒,戎剩知道这双迷蒙的猫儿眼此刻深凝的不是自己,能让这只笨猫露出如此依恋神色的,是那个让他在月夜下寄情遥念的人。
「爷……」情不自禁倾吐出系心的唤语,只是当虚渺的气音逸出唇齿时,双瞳中的浑沌已是骤然惊醒。
不是他!爷绝不会这样叫自己,他向来都是直呼自己的名,因为喜欢,只有气极了才会把「赫连」两字一块吼上。
因为爷知道,比诸地府魍魉的魑魅鬼名自己更在乎的,是那抛不掉的族姓,一如欧阳两字之于他……都是把提醒着他们过往遗恨的残忍利刀……
「爷?」了然的笑意随即跃上魔魅的面庞,戎剩缓缓蹲下了身,满意地看着那双淡眸再次把自己清澄的倒影映人:「阿月那个孪生兄弟吗?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愿意做那小于的褓母,舍得拿命来玩。」
「你怎么……」问语消结在另波不预期涌起的晕眩中,只因在少了那抹硕长的身影遮阳时,本能地就想挪身避开那过于炙眼的艶芒,谁知道妄动的后果却是天地一阵倒旋,赫连魑魅无力地闭起眼,试图集中越来越涣散的精神。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哼,你以为在这块黄土沙地上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撇唇轻哂,戎剩揽臂一把将这个明显已快脱力晕迷的家伙打横抱起,慢步走向方才自己高踞的树影枝荫下。
孱弱地张开眼,赫连魑魅神色迷茫地仰望着这个越来越不知该如何在心底定位的男人,他的一举一言都让全身的感知叫嚣着危险,可迄今却顶多只是冷眼旁观,幷未曾真的挥刀柑向,而此刻避阳的举止更叫人捉摸不透……!
「不用奇怪,我是没那么好心,只不过我也不喜欢晒太阳。」看着那双大睁的猫儿眼满写着不解外,再没有其它世俗情绪,无羞无窘也无抗拒,戎剩适才的那点不悦又再次一扫而空,优美的唇形难得不带一丝讽味地,淡淡微扬。
单膝微曲,戎剩随意拣了块阴凉的地方倚坐,勾揽的两臂仍是没松放的意思,就这么把人圈搂在怀里坐着,一点也不介意赭红的血色染污了身上青彩猎装。
许是血流了多些,也许是剧毒开始发作,昏昏枕倚在戎媵胸前,赫连魑魅只觉得那怦然有力的规律心音像极了首摇篮曲,随着凉风轻送直叫眼皮重逾千斤般睁不开来,即使腿上灼痛的伤口仍像把火在烧着,却也终敌不过一波波越来越深浓的睡意。
「魅儿,睡了就见阎王啰!」爬指在那张冰凉的面孔上抚玩着,戎剩低首在那温润似珠的耳垂边缓吐着气息:「由我送你上路不遗憾吗?不想再见你的那位爷了?」
「……爷……没关系……」
有祁沧骥照顾着……爷不需要他担心了……模糊的呢喃伴着酸楚又释然的笑容淡淡地逸出唇间,却惹得戎剩双眉一阵紧蹙,爬抚的长指转而摩娑着那两片苍白失色的柔软。
滑指探入那湿暖的口内,长指缓缓在齿列嫩舌间滑移着,停在耳边的红唇则是微启咬上了那朵细致的耳廓,细细啃玩着,复又魅惑地向里头吐着气音。
「……咬,想活命就用力咬下去。」
咬?……话,朦朦胧胧人了耳,麻木的脑子与躯体却是茫然不解也无力听从,想问,张口的力道却只是微微蠕动了与手指缠绕的舌瓣而已。
「怎么,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吗?看来我倒高估了你的能耐。」
低沉的语声听来有些戏谵也像似有些懊恼,却依旧不疾不徐,恍惚间赫连魑魅只感到嘴里翻搅的微凉换成了另种炽烫柔软的火热,还有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锈铁腥味,不好尝却也如潮涌袭来的黑暗一般,令人心安。
【第五章 / 戏(上)】
昏暗的天光里,黑色的帐幔漫舞翻飞,重纱间隐约透着黑色的顶、黑色的柱还有黑色的屋椽,若不是远处传来与这景致毫不协调的鸟鸣啾啾,赫连魑魅真会以为自己仍游魂梦中。
又难得躺在某张床上了,只是这片诡异的黑似乎不是戎月替自己准备的那间房。
长睫缓缓眨了眨,即使醒了,赫连魑魅仍习惯保持静默着先确定自己的状况,若没有起身的把握他是不会徒劳妄动的,然而片刻后身旁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不得不破例转首察看。
「……是你。」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似破锣般沙哑,喉头也干涩地像火燎般泛疼,赫连魑魅不适地微拧眉,看来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怕有几个日夜了,但奇怪的是唇齿间却似还留着晕迷前尝到的淡淡血味。
「不是我难道你想见轮回殿上的阎王脸?」
依旧是揶揄味十足的戏谵语气,背光的脸容也依旧模糊难辨,然而这回赫连魑魅却不会再将这抹人影与心底的恋影相迭,只因为此刻这男人散发出的又是那种满叫寒毛直竖的危险。
因为夜吗?所以更彰显他的邪魅……
「毒……解了?」努力咽了口唾沫润喉,体内空空的虚乏感让他无从判断自己现在的状况到底为何,对药毒的粗浅认识根本不足以做个定论,只有再按捺下喉间的不适开口要答案了。
啧,问的还真是直接……戎剩好心情地发现即使相处越久眼前这家伙给自己的惊奇也没打折扣,这只猫儿这么干净俐落的问法反倒是激得自己忍不住想做回愚夫蠢妇问声为什么。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救你?」心动口动,忍字怎么写这辈子他还从没想过。
「……」答非所问虽然可以说是预料可期,但转了百八十弯地这么毫不相干还是让人很难不在状况外,赫连魑魅习惯性地缄默着,只有那双如杏微挑的猫儿眼像似想甩去残余昏沉地眨了又眨。
「魅儿,我这人是既没耐心更欠毅力,虽然说同样的话我不爱听上两次,但对牛弹琴我也还没那雅兴,不是想把阿月从床上请来帮你做翻译吧?」
床?戎月受伤了?「月王……出事了?」
「……魅儿。」叹息似地低唤着,语声依旧轻柔却也同样地叫人不寒而栗,戎剩如夜般魅惑的黑眸危险地眯了眯,最后索性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搂在怀里锁着。
这还是存在感如此鲜明的自己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这般视若无睹地忽略,未曾经验过的感觉是有那么点意思但……很难忍受呢!
「再补上一点,比起对牛弹琴……我更不喜欢被人当空气,要我做点什么好提醒你,我人在这儿吗?」覆掌勾弄着搁在膝头上气力未复的纤长五指,戎剩游戏般将那骨节分明的指头慢慢向后拗着,却是直扯着掌心泛白也仍没松手的意思。
「……你会说?」重拾问语作答,为的幷不是指掌间筋肉撕扯的裂痛,而是眼前状况叫赫连魑魅明白,若不先依着这男子的游戏规则玩,戎月的消息就比水底捞月还难寻。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趣的一只猫哪,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俊杰弯背折腰得这么自然不卑不亢,活像这句话本就是接着自己的问语后,中间根本没岔出其它段。
「我没想知道。」就因为没想要知道所以才没问,这……有不对吗?看着面前的男人不予认同地微挑眉,赫连魑魅左右想不出自己又是错了哪点,沉吟好半晌才又呢喃自语似地补上了句:「问了,你会说『我高兴』。」
浓眉再挑,淡微的笑意开始在戎剩的双瞳里缓缓凝聚,虽然他实在不认为几个照面就能让这只猫这么了解自己的劣性,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若这只猫真开口问了为什么,十有九成他的确会回答这种让一般人槌胸顿足的答案。把人撩拨到咬牙跳脚却偏偏只能莫可奈何地徒让郁火直烧,向来都是他调剂无聊的一帖良药呢!
「你知道是我救你的?」
「……不确定。」
「那怎么不问问这个?」
这……也要他问?纳闷地微咬唇,赫连魑魅着实为眼前男人表里不一的言行举止感到迷惑不解,这任性狂妄的男人能忍受旁人罗唆这些琐碎吗?怎么瞧答案也都该是否定才对,若是爷就绝不可能,连只字词组的关心……都嫌多……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更久,直到占据视野一角的夜眸里锐芒渐深,才只好闷闷不豫地以浊哑的嗓音吐出答语:「爷说……那叫废话。」
怔了片刻,戎剩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整张脸全埋在前方那截温热的颈间蹭着……是啊,怎么不是废话呢!还真是难为他的魅儿答得这般委屈了。
「别这样,很痒。」暖暖的气息掺着发丝缙缙拂摄,赫连魑魅第一个反应就是俯身前倾想拉开距离,无奈身被锁着手被抑着,能做的只有聊胜于无地偏颊缩脖躲避后颈上男人的肆虐。
「喔,那……这样呢?」嘴里应着,微凉的瓣唇,却依旧如蜓点水般态意地在滑腻的颈肤上嬉戏,甚至变本加厉以齿舐咬以舌吮舔着,戎剩十分满意那片蜜腊般的色彩逐渐沦陷在自己烙下的朱泽印记里。
「……」很难形容的诡异感受,又痒又痛还有阵阵抑不住而起的颤栗,尽管明知躲不过,赫连魑魅,还是本能地缩了缩肩头,任他怎么,想也猜不透戎剩这般又咬又啃地是在玩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已是疙瘩满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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