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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前朝事 作者:c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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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治焯将手中就灶火读的帛书默上一阵,再看了一眼,便扬手丢进火中,焚尽掩火后站起身。
  路博德不似赵破奴般对帛上言词好奇,却在他身旁忽然笑道:“我看过玄目,鞭笞如是,伤痕却一丁点都不曾落下。大兄,你身后鞭痕,还比它厉害得多。”
  治焯心心念念关靖书信中的两件事,一是要他“伺机崛起,莫等废”,二是说自己“布阵慢除武安”。听到路博德看似陈辞,实则试探的话,坦率笑道:“高举轻落,鞭声响在空中,只为造势罢了!玄目毕竟是一匹好马……”他看了看路博德的眼睛,敬佩道,“路兄心细如发。”
  “提到心细,大兄焚化的家书中,可内有乾坤?”
  治焯脚下一滞。
  路博德既然问,无论动机是什么,必然对他的有所隐瞒感到不满。赵破奴看过原文,虽然关靖效仿他,把内情都分字隐藏进信里,但赵破奴对他所存的念想,可能就劫道时要他“温席侍寝”,以及就写信者“是不是个男人”的疑问,会令他找路博德商讨,少不得把信的原话说给路博德听。
  暗夜中,他细细地打量路博德眼里的神色。
  一群椎剽,因他一句话就徒步一千七百里赶到此处,无谓生死自愿充军;荀彘厚待他们,他们却因为治焯一人受辱而不领荀彘的情,多次想要设计杀他……可路博德的问题事关重大,就算他无二心,万一走漏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定了定神。
  赵破奴的记性有那么好么?
  如果赵破奴真的将信的内容默记下来,而路博德已察觉其中玄机,他再不说,便是不信义之小人。
  他究竟该不该说?治焯感到头疼,为何他至今所遇之事,动辄就要牵扯上他人的性命?
  可就初次他们短兵相接起,他就判断路博德重义,赵破奴重情,其余人也乐得听赵破奴指派。此二人都是他相中的人,眼前这一关,在他明知赵破奴尾随的情况下,还敢展信说给他听时,他就处心积虑布下;当众鞭笞玄目,不也是他为“伺机崛起”,顺势而为做的一局棋?
  此乃险招,却不得不过。
  治焯淡淡笑了笑,问路博德道:“路兄与诸兄曾听命淮南王,听闻淮南王治国有方,为何你们舍弃他的粮饷,愿到野林中做了游寇?”他望着天上的月钩,“既然你们跟着治焯到了此营,我想理由就不是当初你们所说的,为了图个自在吧?”
  路博德听问,坦然一笑:“王侯再好,我等作为棋子,也不想陪他为反贼,提刀杀自己人。”
  治焯缓缓道:“君可知,你方才所言,稍有不慎,将牵连诸兄人头落地?”
  “什么不慎,”路博德失笑,“如今我等为材官,居边塞,人头难道还在自身脖颈上?你可是人主心腹,莫非你以为我等志向就是劫道?我等来此,难道不是追随你么?”
  “治焯何德何能?”
  路博德摇头道:“人活一世,就为活得有滋有味;我们兄弟十二人,就为寻一个可让我们有滋有味的人,带着我等好好体尝一番峥嵘岁月。”他凝视着治焯,“因你一饭,我等认为,彼人非君莫属。”
  “既如此,”治焯再笑,“治焯的家书,路兄该什么都知道了罢!”
  “你欲诛丞相。”路博德目光如矢,接着失笑道,“你还钟情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武安:武安侯,田蚡的侯爵。
 
  ☆、卷五十一    再展头角
 
  “你欲诛丞相,你还钟情一个男人。”
  治焯微笑点头:“然。”
  说罢就与路博德一同回营帐中,其间只字不提要他保密之类的话,此举反而令路博德颇觉讶异。半夜治焯隔帐听赵破奴低声追问路博德,路博德只道:“唯,大兄好龙阳。”
  其余什么都没有说,治焯在心中失笑,枕在环首刀上沉沉睡去。
  不久后被一阵战鼓声惊醒,四周传来“胡人夜袭!”的低语,他拿起刀便与同僚一起奔出营帐外。
  善无县材官五千、骑军八百至演武场聚集,善无县县尉郭昌骑在马上,举剑向天道:“胡人乔装行商,夜犯雁门郡。烧我大汉民宅,杀我雁门百姓!此辱可忍乎?”
  士卒们气贯长虹道:“否!”
  郭昌道:“现我与诸子拔营前往雁门支援,起!”
  说着亲领骑军先出发,身后跟着持弓箭、戈矛、盾和环首刀的材官往雁门行进,一时间马蹄声纷乱,四处黄尘滚滚。善无县营距雁门不过几十里,治焯被荀彘勒令运送辎重,身上只有一口刀一条鞭,还要顾及役马驽钝,行进速度堪堪超过徒步材官。
  路上半夜寒风阵阵,身边材官口中呼出白气,一路走了半宿,到天快亮才赶到雁门,汇入郡太守的阵营。
  眼见城墙外茫茫一片大雾,雾中不断有伤兵被运送回来。长城内外无战鼓喊杀声,治焯跳下马车,一路往前过问,才知道进犯胡人不足一百,却个个是射雕者,箭不虚发,以一当十。见援军至,便起身上马跑了。
  现下他们扑了个空,雁门却死伤近千。而他靠近太守营帐附近,听郭昌请求追击,郡太守却道:“县尉材官夜行,想必也困乏不敌。强敌士气高涨,追之折兵恐怕更多。不若先整顿军马,从长计议。”
  治焯皱起眉头,见路博德和赵破奴一行人也在旁边侧耳听,便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到一旁。望着骑军小憩的角落,马匹喷着响鼻,精神抖擞。他压低声音问:“诸兄可擅骑射?”
  路博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道:“我等在淮南皆为骑士,大兄欲 ‘伺机崛起’了么?”
  治焯点头,说:“胡人杀伤我军近千,可能箭已将尽,白白放他们走,我心不甘。”他低声说了他的计划,其余十二人统统称唯,应他安排前去准备。
  大约一刻后,郭昌从太守帐中出来时,正好看到十几人偷偷提着行囊翻身上马。与此同时,就地休憩驻军的空地上,荀彘正大踏步冲向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子,喊了声:“治焯,你欲何往?”
  十几匹马瞬间扬起前蹄,往城外冲刺,旁边骑军尚未回过神来,马已绝尘而去。郭昌大惊,而视野中被称作“治焯”的男子回头看了荀彘一眼,便起身飞跑,边跑边从口中吹出嘹亮的哨音,数千军骑中一匹黑马应哨飞奔到治焯身边。等他和荀彘翻身上马前去追时,连同玄目在内,十三匹马已成了北边辽阔原野上映着朝霞的小黑点。
  治焯骑在玄目上,与路博德他们在离雁门十里处汇合,接着便牵着马隐入树林中。
  十三人细细商讨接下去的计划,让马休息一阵,用厚厚的布帛包住马蹄,策马穿树林继续往北追去。大约又追了五十里,途中远远看到那群胡人骑马拉车,牵着数十个雁门掳来的百姓,往北慢慢走着。胡人大声谈笑,挥鞭抽打俘虏。治焯一行人离他们最近的时候,能听到胡马的嘶鸣和百姓哭喊。十三人恐打草惊蛇,便翻身下马牵着马徒步,之后才敢上马继续驰骋。又轻行了大约五十里,到达一大片延绵的密林中。日至中天,约午时,掐算着胡人行进路线和行止时间,勘察地形后,便下马做准备。
  直至近酉时,日遁西山。林中雾气渐起,四处渐渐暗沉下来。
  等晚霞褪尽,他们听到那群胡人走近,有人升起篝火,似在附近驻扎下来。
  胡人饮酒食肉,待他们笑声更加放肆并带上酒意时,忽然听见附近林中有人大声说话,还有马的嘶鸣。顷刻之间,胡人便收声下来。有人喊着治焯他们听不懂的话,近百人连成三排,前排跪,中后两排直立,朝林中看不清的十几人一阵箭雨射来。
  射了一阵,箭矢破风声停止,胡人却见林中的十几人纷纷挥刀大笑,便再次用剩下的箭又一阵射。如是三番,等箭将净时,有人发现蹊跷,便挥手喝止,派一人前去打探。
  那人上前,才发现林中立着十几棵树枝杂草扎成的人形,人形上穿戴着汉人的衣帽,密密麻麻扎满了他们的箭,附近的树上,草丛中,也是射入的流矢。
  他大声向身后喊着什么,其余胡人大惊,纷纷奔上前来,才发现中计。正在他们四面张望之时,忽然看到四周几条粗绳索被腰刀斩断,与此同时,他们脚下一空,还来不及回神,便跌入了脚下一丈深的陷阱里。
  陷阱底部布满向上直立的箭镞,一时间惨叫四起,陷阱口上却盖下来一块木栅栏,听到有人移重石将木栅栏压住了。
  陷阱外传来短兵相接之声,阱中人眼见有人扑倒到覆盖阱口的木栅上,接着便一动不动,身上滴下血来。
  他们携带的箭矢已用尽,跌下陷阱时又多多少少受了伤,此刻人叠人困在坑洞之中,窄小的洞口弥漫下死尸的血腥味,胡人大骇,在陷阱中大声喊叫,然而根本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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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昌和荀彘一路追,却在治焯他们首次遁入密林时就迷了路。等他们摸索着赶到附近,被胡人的火光吸引过来时,正见到十几人挥刀斩杀剩余的胡人。射雕者虽不堪近身相搏,却臂力强健,并不好对付。
  他二人讶异中只听治焯道:“活口能留便留,留不了便杀了罢!”
  于是那十几名材官便不再手下留情,胡人驻扎的营地里惨叫连连,不到一刻钟,地上便堆满尸体,不远处则是瑟瑟发抖的汉人百姓。
  郭昌与荀彘对视一眼,也举剑冲了进去。治焯见到他二人,不慌不忙把手下撂倒的胡人用绳索捆紧,揖礼道了句:“县尉,候长。”就转身与其他人一起用刀把百姓身上的皮绳割断。
  “你……擅自领军,可知是死罪?”荀彘眼里映着胡人升起的篝火光,满眼畏惧之色,却脱口说出这么一句。
  一时间,无论是路博德等人,还是被释放的百姓,全部把视线移到他身上,有不解,也有愤怒。
  治焯像没听见,向郭昌揖礼道:“县尉大人,小人一行十三人未受命而私自行动,愿将功赎罪。”
  郭昌走到被活擒的胡人面前,总共五人活下来,地上还有十来具尸首,被解救的百姓有三十多人,而与治焯一同来的十二人,人人几乎毫发未损。他目光环顾一周,问道:“其余胡儿都逃了么?”
  “非也!”赵破奴由于荀彘一句话,气得髯须抖动,一出声嗓门洪亮,他大踏步走到林中陷阱处,朝二人指示,“其余人等皆在下面。”
  二人望过去,刹那间,却见尸首掩盖的木栅栏中飞出一支箭,直射向荀彘。
  “赵兄留神!”
  治焯话音未落,已挥刀击开扑向荀彘面门的箭。与此同时,赵破奴也抽刀朝木栅缝隙中直刺下去,只听几声惨叫,赵破奴怒道:“尔等再胆敢偷袭,我就把火堆泼进去,就地将尔等化为灰!”
  郭昌见眼下如此多勇士,又惊又喜。荀彘还在那支箭的后怕中怔怔,救了他一命的治焯不以为意,单是冲郭昌说:“陷阱中尚有七十多名还活着的胡人,林间有近千枝箭。”
  郭昌眼中迸发喜色,他问:“壮士名唤治焯?”
  “唯。”
  郭昌疑惑道:“为何日前将勇检试未曾见过君?”
  路博德笑道:“彼时治焯忙于锅灶间,为将士炊饭洗衣,未得见大人。”
  郭昌望向路博德,咀嚼他的言外之音,接着便皱眉回视荀彘。
  “无……无论何者,也无论何事,县尉巡检,推脱便是有罪!”荀彘眼神闪烁,却把错推到治焯身上,眼见其余人眼中像要冒出火来,他两股战战,忽然朝郭昌跪下道,“下官教导无方,今日治焯协同其余人私自脱阵,下官也愿领罪!”
  郭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大致明白荀彘有意打压着他属下人。他想了想说:“孰人说治焯是私自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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