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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番外 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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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昨夜和一剑睡在一起,虽然只是睡在小厮偏间,但已经是这么近。以后无时无刻只要想见到,一剑便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在不可触及的远方了。
    莫秋从井中打水倒入木盆内,高兴得只差没哼出曲子来。
    这时井旁那棵枯树上冒出了个人影,丁丁一记倒挂金钩,双足如同蝠蝠般勾在粗树枝上头,说道:「下人的活也能干得这么眉开眼笑,门主你不要紧吧?」
    莫秋没有理会他。
    「你眞的不打算回铁剑门了吗?」丁丁问。
    「暂时没这个打算。」莫秋盯着木盆微微摇晃的水面,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门内事务怎么办?」丁丁不免疑惑。「铁剑门上下百来人现下都只听你的,咱和青城派的事也还没完。」
    莫秋不以为意。「总会有人处理。」
    他人在这里,手下没完的事自有几名信得过的心腹操控,陆丁丁的姊姊陆明明自从去年亲手了结意图再度顚覆铁剑门的陆遥之后,已成了他的左右臂膀。他早飞鸽回奉城,让陆明明自行处理一切。
    丁丁还是不太放心,追着莫秋东问西问,莫秋也难得心情好地一一说明白。
    铁剑门的声势如今早比过去大上一倍不止,陆誉去了以后他为了能找到销声匿迹的一剑,倾尽全力大刀阔斧整顿了铁剑门一番。
    他学着滴水不漏地处理一切,学着行事让众人心服口服。对内,他让陆枸杞将藏剑院交给了陆丁丁,掩剑院则由陆明明所接管;对外,他行侠仗义、济弱锄强,心里惦着一剑最初对他说过的话。
    一剑曾说,他想他成为顶天立地的铮铮汉子,有骨气,忍得痛,能像他一样去保护任何一个他想保护的人。
    他一如一剑当初所望,让陆莫秋这个名字响彻大江南北。
    他想成为一剑想让他成为的人,而后留在他身边守着他、护着他,一生一世不离,永远都在他的身边。
    莫秋和丁丁谈了一会儿正事,才想起还有脏衣裳得洗。
    丁丁学蝙蝠吊着吊着无聊了,便看起莫秋洗衣来。
    莫秋的亵衣亵裤和外头穿的下人衣衫不同,用的是自己家里的好料子,鹅黄色丝绸摸来绵密软滑,穿来凉爽透风。
    可就在莫秋拉起裤子过水搓揉时,丁丁忽瞥见他的绸裤胯下有块十分明显的污渍,愣头愣脑开口问道:「裤子上面那块白白的是什么?你吃东西掉在裤子上吗......」
    丁丁话还没说完,莫秋手中那拿来捣衣的木棒倏地就朝他飞了过去。
    丁丁立即被旋转飞来的木棒狠狠打中脑袋瓜子,凄厉地叫了一声:「呜喔--」悲惨地从树干上摔了下来。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洗裤子的时候问东问西!」莫秋神色阴沉地说。
    挑水、劈柴、洒扫庭院、擦拭桌椅,莫秋做着所有杂活,日复一日,没有怨言。
    他最爱在整天的事情做完后,坐在后院长廊的栏杆上,吹着春末的风,等一剑回来。
    他看到一剑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一直傻笑,而后跟在一剑身后回到房里,为他解衣,烧水给他沐浴,服侍他就寝。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后,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满足了,即便有时候仍想要更多,但那些欲望贪念都在未破壳之前便让自己生生扼掉。
    他只有这个机会而已,若被一剑发现自己的眞实身份,恐怕一剑便会立即将他扫地出门,再也不许他靠近。莫秋已经知足,如此下去,已经很好了。
    这天一剑出门时,莫秋还是老样子,手里拿着条布直往大门抹,眼巴巴地看着一剑离去的背影。
    一剑走出没多久,回头瞥见莫秋可怜兮兮的模样,突地有些不忍,于是踅了回来。
    这孩子脸上几点麻子,生得朴实,做事勤快而且听话。他来府里也好一阵子了,从来没见他出府过,一剑觉得这孩子挺得他欢心,看着他那睁着大眼的殷切样子,忍不住便问:「阿旺,想不想跟大当家去堤防看看?」
    莫秋差点跳起来,他手里拿着搌布,有些局促地看着一剑,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剑见他这模样,提醒道:「你该先把搌布拿回去放好吧!」
    莫秋于是赶忙跑进厅里将搌布扔了,然而急匆匆跑出来时却大意被门坎绊到,整个人往地上摔去。一剑及时接住了他,莫秋抬头看见一剑对着自己笑,魂都飞了,也陪着傻笑起来。
    兰州,北边接壤高山,有姚河从山上来,加上河水在兰州处突然转了个大弯,河泥淤积,汛期常于此处发灾。
    一剑自幼长于兰州,对姚河常年泛滥淹没两岸民居之事记忆犹新。兰州几代皆设守堤民兵,他爹在世时也曾多次参与巡堤补堤之务。一剑这回是照着他爹当年的作法,投入一切人力物力,供守堤多年的兵头调度。连他自己也加入夯土筑堤之列,希望能在下一波洪汛来前,将兰州大堤修整完全。
    莫秋跟着一剑来到兰州大堤,一整排绵延不绝的高耸堤防上,站了数以百计的兰州居民。其中部分为徭役,部分为临时招来的民兵,而部分......
    在土塘间赶着驮土驴子缓缓爬上丈高大堤斜坡的陆丁丁眼尖看着了莫秋,正欢欣雀跃地朝他招手。
    莫秋眼神忽地凌厉一瞪,那陆丁丁随即萎了下去,继续赶他的驴子送他的土,让堤上的兵夫夯土实堤去。
    莫秋知道一剑缺人手之后,便从铁剑门调了些人过来。他只希望能在暗地里帮忙一剑,好让一剑不至于太累。
    一剑才到,兵头便立刻走来同他讲事,他只好同莫秋说道:「你自己四处看看,若无聊就回家去。」
    莫秋点头道:「晓得了。」
    一剑离开了,边走边拿着水道图和兵头比划,没看清楚跟前道路还踏到沟里给绊了一下,但随后又不在意地往长堤上爬去。
    这个人眞是很在意这条河的。莫秋这样觉得。
    一剑曾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一剑期许自己,也期许他能成为那样的人,却不知自己早已做到。
    他关心兰州百姓,担心姚河决口会让这些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从来不懂得要留有私心,他的一切一切,全以百姓为先,早是大侠所为。
    看着几度反复潜入水中打入木桩,不辞辛苦只为稳固这片大堤的一剑;看着湿淋淋地起身,衣衫一脱随意丢置,又同其它裸着上半身的汉子夯土捣实的一剑;看着汗流浃背地工作,汗水在烈阳之下闪闪发光,却又露出愉快笑容和旁边人说话的一剑,莫秋似乎有些明白了,明白一剑一直以来的坚持。
    敲打声纷杂的兰州长堤,众人虽皆疲累,但却不曾停下手边的工作。和旁人笑语三两声,偶尔接过民家特意熬来的消暑绿豆汤,上上下下齐心一致,全是为了自己的家园和城里的亲朋好友所努力。
    莫秋静静地凝视一剑,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堤旁农田里一群小孩正嬉闹着。天很蓝,风很凉,耳边有些吵,心情很宁静。
    原来,一剑眼里的风景,一直是如此美丽的模样。
    向晚时分,夕阳西斜,长堤上的大伙儿结束了一日的辛劳工作,慢慢地都散了。
    一剑下了长堤往家里方向走去,路过河边农田,发觉今早和他一起来的莫秋竟弯着腰站在田边,认眞地看一群小孩在沟渠里掏泥鳅。
    「怎着,你也想抓泥鳅吗?」一剑停在莫秋身边。
    莫秋抬起头,脸上有些茫然,原来那黑黑圆圆像条软棒子似的东西叫泥鳅。
    「来吧!我小时候也抓过,小孩子都很爱玩泥鳅和稀泥的!」一剑去拿了两个木桶来,脱下脚上靴子,往田里头走去。
    莫秋讷讷看着一剑,他本想回道自己都几岁了哪还是小孩子,没想却在一剑回头笑着,朝他伸出手来时,愣愣地连鞋也没脱,便走入了田里。
    田间阡陌交错,灌溉水田的沟渠多不胜数。一剑选定了一处,要莫秋学他一般先将头尾两端堵住,跟着努力弯腰将渠里的水全部舀干,露出底下的烂泥巴来。
    一剑的双臂深入烂泥之中翻找,莫秋也学他一般挽起袖子努力搅。
    「抓到了!」一剑大喊一声,没几下便翻到了几只泥鳅。他脸上有着难掩的兴奋,想来也是很久没摸泥鳅了。
    可莫秋却是抓不到诀窍,努力了一会儿,最后好不容易和泥巴一起挖出一只黑溜溜的泥鳅,可泥鳅很不给面子地啪地一跳,溅了他满脸泥,迅速从他手中溜走。
    「......」莫秋无言。
    一剑看见莫秋不但一张脸全花,还连半条小泥鳅也没挖着,竟大声地笑了出来。
    「啧......」莫秋不甘心,低头继续摸泥鳅。
    若不是他武功全被小七一颗臭得要死的药丸给化了,凭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铁剑门门主一枚,会抓不到一只小小泥鳅!
    过了半个时辰,天也黑得啥也看不见,一剑瞧莫秋赌气猛往泥里掏的模样,笑得直颤。跟着他靠过去捉住莫秋的手,两个人四只手在泥里和,教这孩子用最简单的法子,连泥带泥鳅捧进桶子里。
    一剑说道:「好了,这不就抓到了吗?」他笑得眼都弯了。
    莫秋先是愣,垂眸看着自己似乎仍留有这人身上余温的双手,勾起了唇角。
    突然,烂泥中扑腾了声,一尾大泥鳅从烂泥里钻了出来,莫秋眼一亮,一剑也发现了,立刻弯下腰抓去。
    那泥鳅比普通泥鳅大上三倍不止,黑背黄肚,长得是又粗又圆。
    「那里、那里!」莫秋紧张地叫着,手指指着钻来钻去的泥鳅。
    一剑也没看过这么大只的,不由得跟着大泥鳅满沟渠跑,最后竟逼得泥鳅往田岸上跳,钻进了田鼠坑里。一剑努力不懈,将手伸入田鼠坑又抓又掏,最后奋力一拔,将那尾几乎快半个手臂粗的大泥鳅给扯了出来。
    他望向莫秋,朗声大笑,一旁不知何时也同他们捞泥鳅虾蟹的民工们更是为一剑鼓起掌来。
    莫秋的心涨得满满的,明知道这人是对着阿旺这张脸笑,而不是对着自己,但他就是无法克制心里那种又酸又甜的美好感觉,开心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后来,有人架起了大锅,把那些泥鳅放进去,和着一些小虾小蟹,生火全煮了。
    其中还有汉子大声说道:「泥鳅虾蟹汤好啊,这么补的东西吃下去,明年这时候说不定会多蹦几个小萝卜头出来了!」
    一群筑堤的大男人说着荤素不拘的笑话,谁还搬来了两大坛呛烈白干,大碗大碗地倒,大口大口地喝。
    一剑喊道:「欸欸,方才那尾大泥鳅谁给俺吃去了,俺怎么捞不到?」
    「没哩!」有人拿杓子捞啊捞,把那尾泥鳅给捞了出来,抛到一剑碗里。
    一剑分了一半的大泥鳅给莫秋,喝了两口酒,带着满脸止不住的笑看着莫秋。
    莫秋低头吃了两口滑嫩的泥鳅肉,鼻子一酸,怕眼泪掉下来,连忙拿起白干就往嘴里灌去。
    那寻常人家喝的酒毫不醇顺,莫秋这么一灌,喉头像被火烧着了似地,最后不只眼泪,连鼻涕都给呛了出来。
    莫秋一直咳,大伙儿便一直笑,一剑不断拍他的背脊替他顺气。
    后来就着篝火,一伙人说说笑笑,直至锅空酒也空,才一个拉着一个,在晚风明月相送下,醺然归家去。
    一剑醉醺醺地好不容易顚回家门外,才举起了手准备叩门,木门却从左右两边自己打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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