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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番外 作者: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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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他们刚入学时,正是新学闹得最凶的时候。张相为了支持新政更改科举的课本,新编写《尚书》组成一套,要求翰林及国子监变换教材,日后主考官按照这几本出题。朝中反对声如潮,学界也多有跳出来指责的,然而张相不动如山。
  各大书院也受到波及,学子中有支持的,有反对的,停了功课,日日唇枪舌战。卫微也跟着一群富贵公子凑热闹。只有赵如磨远离这些纷争,每天抱着一本《汉书》坚持不辍。
  闹得太凶的时候,赵如磨看不过眼,找了卫微问:“你和那些人瞎掺和什么呢!”之后很多年,赵如磨栽了几个跟头后学会了遇到什么看不过眼的不再开口,因为毕竟是别人的事。而且,被戳到痛处,一般人的反应不是感激涕零,而是恼羞成怒。同时也很庆幸,早年自己言语不忌的时候遇到的净是像卫微这样宽容的人。
  之后卫微老是劝赵如磨不要多管闲事,然而毕竟是这一次的多管闲事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卫微自然不快,道:“你说什么!”
  赵如磨耐心地回答:“我说你没事别和他们瞎掺和。”
  卫微更加不快,赵如磨自以为好脾气地解释:“新学必败!你和他们几个纨绔一起闹腾,到时候事败,上头拿人充数,他们自有家里撑腰,你要怎么办?”
  “像你这样自小锦衣玉食的官宦家庭长大的又怎么会知道新学的好处?如果没有张相的新学,我和姐姐怎么可能进南山?”卫微怒到极点,脱口而出。
 
  第19章
 
  “像你这样自小锦衣玉食的官宦家庭长大的又怎么会知道新学的好处?如果没有张相的新学,我和姐姐怎么可能进南山?”卫微怒到极点,脱口而出。
  卫微虽然生气,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戳到别人的痛处,然而他自认为没说错什么,当然不肯道歉,等着赵如磨发火。然而赵如磨只是闭眼了几秒,说:“我当然知道新学的好处,它给人更多寒门子弟机会。直到两年前,我才被接到赵家,接触书本,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说天地玄黄。我当然知道教育在人的成长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是,正是这样,才更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和你姐姐的前程何必葬送在一场注定失败的他人的疯狂中呢?”
  卫微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新学必败?”
  赵如磨见这人不听劝,不耐烦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劝过你了,你好自为之。”
  就是在这次争吵中,赵如磨浮光掠影地听说了卫微他姐姐和他姐姐的朋友的事。卫微本来满腔热血,被赵如磨一盆冷水泼了过来,到底幡然醒悟。然而他对赵如磨见解的由来十分好奇,刻意制造机会接近,借机询问各种问题,赵如磨又是一个有问必答的人,两人一问一答,渐渐有了交情。
  那样久远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发生在昨日。赵如磨回过神来,略偏了偏头,笑着问:“你知道我来河间是做什么的?”
  卫微送赵如磨回去,两人走在路上,卫微问:“许府的案子查的怎么样?”
  赵如磨问:“审案那日你也在,你以为如何?”
  卫微愤愤地说:“曹溪摆明的针对我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氏的证词全凭臆想,若是原心定罪,真是会成为我朝的一大笑料。”说完想起的确有腹诽之罪,还有更离奇的莫须有之罪,原心定罪又算得了什么?
  “此案的关键在刘氏。”赵如磨同意,“广陵怎么样?” 这时路边的草丛突然被风吹动了一下,两人下意识地朝草丛的方向望过去,没发现什么。
  卫微奇怪他突然问起广陵,还是回答:“还好,怎么了?”
  赵如磨担忧地说:“我把广陵带回去的那天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怎么,你没有发现吗?最好还是找大夫看看。”小女孩的眼神中夹杂着惊惧与强烈的戒备,与我初来赵府时一模一样。
  这时路边的草丛突然又动了几下。草丛中有人!两人对视一眼,得出这样的结论。卫微马上打算跳出去追,赵如磨一把抓住卫微的手腕,说:“别去!孙子兵法曰:我明敌暗,一。穷寇莫追,二。嗯……”一时想不出什么三,停了下来。
  卫微一把挣开赵如磨抓着他手腕的手,气得跳脚:“你就是纸上谈兵!”
  “再追也追不上了。”赵如磨提醒道。两人也不管那逃走的人,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赵如磨想到卫员外洞一切的目光,心中疑惑,难道他看出什么了?打算试探地问卫微,卫员外有没有和他说什么。想了一想,还是放弃了这打算。自己是个外人,对方是他的生身父亲,以疏间亲,这种蠢事难道还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再干一次不成?说起来,从前也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才会做出那么多蠢事,应该引以为戒。
  卫微看着偷窥的人逃走的方向,心里想:我素来是没有和谁结仇的,如磨是个外乡人,我们刚刚又没有谈什么要紧事,与银钱无干,谁会这样无聊,为的什么竟然在这种穷乡僻壤派人跟踪?除了为的许府着火的案子,还能是什么?
  卫微不放心地问:“这些人你知道是谁派来的?”
  赵如磨心不在焉地说:“我知道。”
  “你出门也不带人。回头我去家里调两个身手好的,随时跟着。”卫微跟着说。你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怎么行事这么鲁莽?
  赵如磨苦笑:你派人,我不敢要啊。要回来也不敢用,更何况是作亲随?摇头说:“你别管这事了。”太危险。曹溪心里没鬼,干嘛派人跟着?他心里有鬼,可是我什么都没查到,他到底是为什么心里有鬼?
  卫微没听明白他说的哪个事,疑惑地“嗯”了一声。
  赵如磨解释:“许家的案子,你别再管了。我既然已经问清楚,卫家在这件事没有牵扯,只是受害人之一。曹溪打的什么主意,也该收敛了。其他的交给官府,此案太过扑朔迷离,你别再过问。”危险。
  赵如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她是我姐姐。”卫微突然高声道,“她莫名其妙地死了,我怎么能不管!”
  赵如磨愣愣地望着卫微因愤怒而发红的脸庞,想:是呀,她是你姐姐,你姐姐的事你不能不管。你不是冷血寡情,你只是对不相干的人冷漠无情,比如我。
  不止你姐姐莫名其妙的死了,我的大哥莫名其妙的疯了,我的二哥莫名其妙的死了,我的三哥莫名其妙的出了家。我无能为力,我坐享其成。这会子你说你姐姐莫名其妙的死了,你豁出命来也要管。赵如磨怒极反笑,重复道:“是,她是你姐姐,你不能不管。你去吧。”
  卫微不知道赵如磨为什么突然被气到了,但是他对自己要管这个案子十分惊讶还是看得出来。心里想:怎么?你以为我会撩开手,对此事不闻不问吗?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什么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些年他一直深居简出,窝在河边的屋子里教些小孩子,连卫府也不怎么回,与死去的许卫氏因多年没怎么联络,其实感情已经淡下来了。所以,这次许卫氏一出事,他赶回卫家一反常态地担当起卫家长子的责任,众人都觉得吃惊。但是赵如磨不在河间,并不知道自己这些是怎么过的,他是怎么得出结论自己不会管许卫氏的事情呢?按常理,那是亲姐,不管才比较奇怪吧。所以,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卫微知道自己一时激动,又说错话了,可是最后赵如磨那个惨淡的笑容,是不是表示他不管这事了?卫微悲伤地发现:之前那个脾气暴躁其实心地柔软好管闲事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这位青年虽然面带微笑看似待人宽和其实心如铁石。就像这位赵特使初来河间,对作为受害人一方的卫家的求见请求一推再推,对含冤入狱的老人毫不怜悯。如果不是那日见到自己,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卫微想着想着,只觉不寒而栗,又想:当日少年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在这个转变的过程,自己又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赵如磨一边走,一边想起重逢那一日老残问起,自己说和卫微是同窗。所谓的同窗之谊说起来其实可笑,李斯和韩非不是同窗?李斯劝秦始皇杀韩非那封奏疏,用心何其险恶!庞涓和孙膑不是同窗?庞涓下令对孙膑施行膑刑时可有留情?华歆、管宁不是同窗?最终割席断交、分道扬镳。他和卫微只有往日情分。
  县衙里,曹溪问:“今天的事办得怎么样?”
  一人回道:“那个赵大人真是油盐不进。我们遣的媒婆回转过来说,她们被一口回绝了,说是什么因为赵大人至今对他死去的未婚妻念念不忘,曾经立誓终身不娶。这样的鬼话也亏他说得出来。哪有一个大家子为了死了的女人再不娶的?她们也不信,还待说些什么就被赶了出来。”
  曹溪问:“莫不是提的人家身份太低他看不上?要不就是那两人行事蠢笨,露了痕迹被他看了出来。”
  “媒婆都是捡的河间的好人家那些令名远扬的闺女提的,他便是看不上,好歹也要问问家底。他一口回绝,小人不知是什么缘故。”另一人回:“还有一事要禀报老爷。今日我们派去跟梢的人回报。赵如磨今天去了卫府,过了晌午才出来,卫家大少送了三里路。我们的人在路上不小心被他们发觉了。”
  曹溪骂了一句:“一群蠢货。”两个自称跟踪的好手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发现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老爷不觉得这位赵大人似与卫家大少相从过密?”
  “哪只猫儿不偷腥?我就不信他赵如磨没有一丁弱点。” 曹溪将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环一把扔了出去,“再试!”碧绿的玉环“砰”的一声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第20章
 
  “哪只猫儿不偷腥?我就不信他赵如磨没有一丁弱点。” 曹溪将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环一把扔了出去,“再试!”碧绿的玉环“砰”的一声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赵如磨离开卫府,将刚才与卫微的争吵丢在脑后,一边走一边想:卫家已经证实许卫氏的确是长公主要找的人。可是长公主要寻找闺中密友,此事机密在何处?为什么只派了我一个人前来,还再三叮嘱,机密为上。卿詹事还特意叮嘱,一旦消息泄露,提人头来见。这是为什么?更奇怪的是,卫微看其来明显对此事一无所知。难道卫家人不知道?也许卫员外知道什么,看来我有机会得找卫员外好好聊聊才是。
  另一方面,曹溪的反应也很反常。这个案子从表面看来,就是许家莫名起火,知县和卫家有仇,打算将此案安在卫家的头上,我来之前已经将卫员外下狱。但是京里来的钦差监审此案,照理说曹溪就该收敛,官场上的规矩,这么点小事还没做成,就是做成了也要不了他的乌纱帽。他明里按照我说的做,暗里扔我的东西,往我屋里塞人,还派人跟梢。这么折腾,是为哪般?
  如果他只是贪卫家的钱财,看我强保卫家的意思,他也不会再去找卫家的麻烦。他不找卫家的麻烦,我也不找他的麻烦。现在案情不明朗,他如此忌惮,各方试探,为什么?我现在只需查出真相,他既不是要为难卫家,在我身边安插暗哨,各种拉拢的做法只能是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他这么忌惮我查到的真相,除非……
  赵如磨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惊到,才发现自己想出一身冷汗来。
  赵如磨不管不顾,径直走了几里路到了客栈,对路人打的招呼也顾不上,嘴里说“抱歉,抱歉”径直冲向房间,瘫软在太师椅上。
  早有门人候着,问:“大人这是往哪里来,怎么累成这样?”赵如磨摆摆手,吩咐拿湿手巾过来。
  赵如磨将手巾铺在脸上,细细地整理了思路,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论语上记载,有一次某乱臣贼子邀请孔子出仕,不知道孔子是否会答应,于是子贡去问孔子如何看待晋出公之乱,孔子回答:父不父,子不子。子贡于是知道孔子不会答应。出公父子虽然寡廉鲜耻,但值权位交接之际,正好浑水摸鱼。庸人无法抗拒权力的诱惑,但只有像孔子一样行事,才能确保不招致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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