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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作者:梓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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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祺焱功利心太重,但我不想苛责他,他出身较其他皇子寒微,少时颇受祺翰欺辱,忍辱负重太多,必然容易偏激,我若身处他地,未必如他宽和,不由长叹一声,究竟何时何地喜欢上他,不得而知。 
  醒来时,我已身处祺焱的书房里,暖炉把屋里烘成一团火,祺焱卧於我身侧看公文,见我醒来便道:“身上好不好,渴不渴?” 
  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盏玫瑰露,才开口道:“一切都还好?” 
  祺焱脸色十分红润,尽去乏倦,微笑道:“不用你操这闲心。”又握起我的手,轻声道:“当时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只怕她托出你去,一时按捺不住,才下了狠手。” 
  我止他道:“过去就不必提了,只府上怎麽传出去的,该清理清理了。” 
  祺焱眼中狠光一闪,道:“你不必挂心,我自然知道。” 
  便听有人进来,童声朗朗,道:“七叔来了。” 
  康琼一头扑过来,扎进我怀里,半天才抬起头来,红著眼圈,道:“母妃故去了,七叔!” 
  我急忙细语安慰,康睿远立一旁,问道:“怎七叔在父亲房里?” 
  祺焱望了他一眼,沈声道:“你七叔累极了,又因你母亲故去伤心,方才厥倒在此。”康睿走过来,拉著我的手道:“七叔,你好好歇著,父亲也该歇歇。”他望了一眼祺焱便带康琼出去了。 
  我叹息道:“康睿聪明的紧,别让你们父子生了龌龊才是。” 
  祺焱抚著我的脸颊道:“没什麽,那孩子狐疑地厉害。”又将我头按在他胸口上, 
  第二日,我便回胭王府去,恰祺翰来访,只好起身敷衍。祺翰华冠玉带,贵气娴雅,笑道:“好些日子没来七弟府上,兄弟们好像生分了,原本是一奶同胞,可不该这麽著。” 
  我亦笑道:“二哥所言极是。”不过是打太极拳而已,只不知道这二哥又生了什麽花花肠子。又笑道:“二哥一向少来,不如浅酌一杯,共兄弟之谊。” 
  祺翰笑道:“这自然好,今儿便是我上门讨酒吃的。” 
  我命人布上菜来,笑道:“上门讨酒吃,这等乞者,雅量非常。” 
  遂对坐共饮,祺翰笑道:“昨儿我听了个笑话,十分有趣。一人家中失火,却祷告木神,木神疑惑道为何不去拜祭水神,那人答道:只盼著神仙您能在侧旁观,不插手火神便好。” 
  我暗笑一声,现在过来说这些话还有什麽意思,因道:“那人驽钝,应拜祭火神,请他走路,才是正理。” 
  祺翰脸色微变,只笑道:“老七果然是妙人。”遂持酒相敬,我亦不辞共饮之,对视一笑,深意宛然。 
  恰巧尤瑞郎归来,红衣灿灿,笑道:“二王爷一向可好?” 
  祺翰笑道:“自然不错。”又道:“尤公子至京,我还未有款待过,实在是失了礼数。不如明儿到我府上叙话,也让我略尽东道之谊。” 
  尤瑞郎抿唇而笑,道:“实在不方便,我就要离京了,谢王爷一片心意,瑞郎心领了。他日王爷至江苏,瑞郎必要还礼才是。” 
  祺翰仍笑道:“以後时机多的紧,还怕叙不了话。在此祝尤公子一路顺风了。” 
  尤瑞郎躬身还礼。 
  送走祺翰,我才问道:“怎麽要离京?” 
  尤瑞郎道:“方才四爷要我出去办差,离京约摸两个月。”他眸子一闪,道:“四爷心血花大了,苏芙秋道纵然天道酬勤,这天下也应是四爷的。七公子,您可知道?” 
  我长叹一口气,祺焱的许多小事儿我都未关照过,本我的心也难在这上头,每次见他,总不见他脱尽倦怠,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由脱口道:“我同你出去办事可好?” 
  尤瑞郎轻笑一声,道:“七公子何必难为自己,况且京城里不能没有公子,四爷看著您在,心里安稳哪。”他长叹一声,出门而去。 
  过了几日是王妃的殡礼,康琼哭得几乎晕倒在地,康睿只望著棺木一语不发,我不信他知道什麽,只是孩子的直觉,然而事实过於鲜血淋漓,只怕他真知道了要发狂。 
  我拍著他的肩膀道:“康睿知道,人大了总须做些不得已的事儿,虽然必有报应,但也应释开怀抱,你们师傅不是说:浮生长恨欢娱少,肯轻千金倾一笑。” 
  康睿笑道:“多谢七叔指教,我虽年幼,但也不至於胡思乱想,只循著父亲的意思便好。”康琼跑过来,拉著我的衣角,含混道:“七叔以後多来陪陪琼儿吧,父亲老虎著脸,琼儿怕得要命。” 
  我将他抱在怀里,笑道:“七叔会多看望琼儿,只要琼儿乖乖地听话。” 
  祺焱从远处过来,一身皂袍,道:“别只顾著揉搓你七叔,苏先生出的题,你们默了没有。”两人吐吐舌头,便手牵手飞快跑走了。 
 
 
 
君临天下 13-14 
 
 
  我同祺焱用了饭,又与苏芙秋谈论几句,便提起祺翰来访的事体,苏芙秋沈吟片刻,道:“二爷怕是要有所动作,四爷七爷千万小心。”他行至门口,望著墨漆漆的天空,道:“骤雨将至,以人心度天意,将往何去!”他回头望来,面容如若大理石雕刻,如玉如冰。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便听大门响动,高声宣:“圣旨到!” 
  我等三人跪地接旨,说是让我同祺焱火速入宫,祺焱望了我一眼,无波无漪。我穿披风时,苏芙秋过来轻声道:“七爷,一切小心才是!”我点点头,同祺焱乘车向皇宫而去。 
  到了宫里,诸皇子也陆续到了,面面相觑,不知何事。狂风大作,雪花打在人脸上,十分疼痛。便听德岳殿内有人传话:“都进来吧!” 
  跪在内堂里,暖意洋洋,皇上歪在长枕上,将众皇子一一看来,陡然笑起来,道:“今儿有件事儿,十分有趣,不知你们谁矫诏命绿营的人马前来勤王,幸好朕恰巧去绿营巡视,才将旨意拦下。只不知道你们生出什麽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又勤的是哪家子的王?” 
  众人听了,皆出一身冷汗,此事形同谋逆,皇上怎麽能不震怒。我跪的近,皇上手里那半尺长的条子看得是一清二楚,那字刚虬劲拔,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皇上一敛笑容,恶狠狠道:“你们都写几个字来,让朕瞧瞧。”便有太监给每位皇子发了纸柬,我心中一动,见祺焱正望向我来,便用右手抚了下唇。 
  写了几个字交上去,便合目以待,不必担心祺焱,他左右手各为字体,只是……。 
  我叹了一口气,便听皇上冷笑一声,道:“祺毓,你愈发地进益了。” 
  我直跪身体,一语不发,皇上猛然起身,喝道:“把祺毓给我关到宗人府去!”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便围上了来,将我五花大绑向外拖去。 
  只见祺焱面色陡然一变,膝行一步,哑声道:“父皇,只以字迹论,实在有失偏颇,此事事关重大,须小心查问才是!” 
  皇上回头望了他一眼,道:“朕心里有数,你若不服,就同他一起关了!”言罢,拂袖而去。 
  我虽被关,但究竟是皇子,无人敢过来辱没,只是关黑屋子而已。只此事事发突然,让人不得不思,那字形神有些像祺焱,但不十分,带著几分柳骨,那是祺焱左手所长,而祺焱交上去的字虽然貌似他平日所书,然风骨截然不同。 
  再者,皇上也没必要当场考问,平日里众皇子的字体皇上岂能不知道,为何不直接拿了祺焱,非要当场问询。虽事情必是祺翰所为,但皇上圣心,实在难料。 
  祺焱自归府去,一路惶惶,祺毓为保他,自己模仿了笔迹交上去,可自己又怎麽救祺毓出来,进了中堂,苏芙秋正坐著喝茶,便一一同他说了,自己心中一片忐忑,神思困顿。 
  苏芙秋道:“四爷不必担心,皇上必然不会动七爷,将他拿了,也不过是作出姿态。不然为何不直接过府拿人,非要等到现下才动手。” 
  祺焱苦笑道:“倘若拿人,也应当拿我,那显然是我的笔迹。” 
  苏芙秋神秘一笑,道:“皇上怎麽能拿储君呢,否则将来怎样昭示天下?” 
  祺焱被这话一惊,道:“苏先生,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他在屋里踱了两步,道:“此事一定是老二干的,听说他养著一帮人,专门仿人笔迹造假。” 
  苏芙秋望著杯中清澄的茶水,轻声道:“只七爷在里头小心些个,别被人下了毒。”祺焱摆摆手,道:“这个先生不必挂心,早年祺毓误食过一颗朱果,可解百毒,而且他身上备有银簪,也可试毒。” 
  苏芙秋仿佛松了一口气,道:“那就看圣意如何了。” 
  周正青听说此事,急忙赶到四爷府上,恰巧祺焱不在,只苏芙秋一人。 
  周正青十分愤愤,道:“七爷为了护著四爷,连命都豁出去了,怎也不见四爷有所动作,非要七爷死在里头麽?皇上也是个没主张的,倘七爷若要谋逆,直接传书他的门人尚德鑫便好,那里用得著这麽麻烦!” 
  苏芙秋笑道:“你想的,皇上自然也想得到,不会为难七爷的,这时候反是静心候著皇上动作便好。” 
  周正青冷笑一声,你们倒深思熟虑,胸有成竹,只七爷在里头受苦,倘有什麽好歹,我现剥了你的皮。他离开四爷府,前去宗人府探望,被拦了下来,气恼之余,向沈宜那里而去,沈宜合了门才道:“这事儿,我也知道些个,那些清流们都如长舌妇一般。”他拈了枚白棋子放在黑棋当中,才自语道:“都说这皇上也算是明君,只不知道如何对待七公子。” 
  第三天头上,我刚睡醒,便见圣旨传来,要我驱邪,我乘了软轿,一路迤逦,来到一座废宫,叫做烟熙宫,为先帝仁皇所用。 
  打扫得十分清静,我刚坐下,便见玄真寺的老方丈进来,外面僧人列队坐下,口里喃喃有词。方丈轻笑道:“七爷一向可好?”我点点头,道:“怎麽回事?” 
  方丈笑道:“陛下说七爷您被人下了蛊,做了些有失体统的事体,要老衲来驱除邪气。” 
  原来如此,皇上倒是宅心仁厚,不想降罪儿子,至於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反倒大派用场。法事完毕,我去宫里谢恩,兄弟们都被皇上招来,跪倒一地。 
  皇上四顾一周,朗声道:“在老七的府里挖出了木签,有人给他下咒,他才做出这般有失伦德之事。此案朕必清查至底,谁干的,谁也逃不掉!”又向我道:“君子不避鬼神,倘你所行磊落,也不会生了魔症,以後必要清明正德,才不枉朕的心血。”皇上黑嗔嗔的眸子直盯过来,我连忙叩头,道:“父皇教训的极是,儿子知道以後怎麽做了,必不要父皇伤心。” 
  皇上又嘱咐了几句才让皇子们散去,祺翰过来笑道:“我都担心死了,百般向皇上求情,现下出来了,也放下心来,母後还想著你呢,你过去探望探望也好。” 
  我点点头,大笑道:“想来也是有趣,本也是天生贵胄的皇子,一眨眼竟被送进去,又一闪身,就出来了,还是玉带高冠,不折不扣的七王爷。”又笑喷一下,道:“别人机关算尽,倒便宜了我一个蛮人,少心没肺,滋润得紧。” 
  出了宫,直奔沈宜之处,沈宜抛下手里的书,笑道:“我还想去探监,这麽快就出来了。”我丢了一颗茶梅在口里,才笑道:“没让你过瘾,对不住了。”又正色道:“我在烟熙宫发现一副对联,和你那本《沈殿诗集》中的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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