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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非狐(永嵊皇朝系列之五) 作者: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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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全说中了,海英一贯的微笑转成了狞笑,从腰间拔出匕首,狠声道:「我本来还想留你多活一会儿,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就只能马上解决了!」
  见刀刃挥下,聂瑶闪身就跑,刚刚被他道出了所有阴谋,海英心下慌乱,刀锋也刺得毫无章法,正追打间,忽听有人厉喝:「住手!」
  寒光凌空飞来,海英下意识去迎击,匕首却在瞬间被断为两截,天狼随即挥掌将他击出,那掌劈得狠厉,海英顿时口吐鲜血,跌晕了过去。
  聂瑶随手扔掉了头上戴的那顶破帽子,笑盈盈走到天狼身边,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刚才你一直在偷偷跟着我们对不对?」
  天狼刚才去带聂瑶离开,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不知海英目的,他就没出声,暗随其后,海英功夫差他太多,当然不会觉察到,后来见海英对聂瑶不利,便出手相救。
  看着聂瑶,他早没了日间那副凄楚可怜的模样,眉宇间笑意嫣然,像极了他们初见时的可爱样子,天狼心神恍了恍,很想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抑或,哪一个都不是。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嘶哑着声音问。
  聂瑶脸色一变,随即微笑道:「你好像还在怀疑我?要是不信,就再把我抓起来好了。」
  有恃无恐的口气,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抓他,更不舍得伤害他。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对不对?」
  「你说什么?」
  「有关山背有出口的秘密除了族里几位长老和海岳,我只告诉过你一人,我知道他们不会说,否则也不必等到今天。」
  聂瑶轻咬下唇,没有说话。
  天狼笑了,冷峻眉间掠过淡淡的忧伤,轻声道:「夜探渭凉时我受了箭伤,你帮我敷药后,我就一直在发烧,我跟渭凉交战多次,对他们用毒很熟悉,那些毒对我造不成伤害,我觉得很奇怪,回来后曾仔细查验过箭镞,发现毒跟以前一样,所以我想引起热症的不是箭镞的毒,而是你药里的毒。」
  他看着聂瑶,希望他能给予否定,可是没有,稍停半晌,聂瑶笑了,点头道:「不算是毒,只是一种引发高烧的烈药,可令人卧床数日,我曾听说过许多有关你的传闻,想亲眼证实一下你是否真像传说中一样悍勇,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那么烈的药也只能让你轻微不适。」既然被揭穿了,便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他只是没想到天狼心思如此谨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起了疑心,那之后那些关怀难道都是他的伪装?
  心里居然有些不舒服,聂瑶凤目微眯,却听天狼又道:「火耳性子很烈,除了我,它不听任何人命令,可是却对你十分顺从,说明你驭马有术,这样的你又怎么会被惊马抛落?那只是你为了接近我使的手段吧?」一直以为两人的相遇是天赐姻缘,却原来都是早就布好的棋局,诱他一点点深陷,然后在达到目的后毫不留情的甩掉。
  难怪今天回到部落后天狼就对自己异常冷淡,原来那时他已确定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所为,聂瑶问:「既然你早就怀疑我,那为什么在鬼獒的墓宫里还吃我给你的药?」
  「你舍命救我,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我只是奇怪而已,而且,你给的药,即便是毒药,我还是会吃的。」
  夜风中天狼的嗓音显得异常苍凉落寞,聂瑶却无动于衷,淡淡道:「你放心,那都是上好良药,那时我还需要你,当然不会使毒害你,从狼群中救你也是出于同一目的。」
  「那……向兀克图密告我们归程的也是……你?」这一点是天狼最不愿去面对的,甚至想强迫自己认为那是海英所为,可是他骗不了自己,聂瑶不在羌月族人面前承认跟他的关系,深夜又偷放他离开,其用意再明显不过,那些怕羌月追赶的说词都是骗人的,他早知前路埋伏好了敌兵,要是当时自己不临时返回,可能已丧命在那片荒原上了。
  「真的是这样吗?瑶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杀我有太多的机会,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聂瑶抬起手,制止天狼继续说下去,朗月下手指葱白颀长,是属于富家公子操琴舞墨的手掌,他看着手,微笑道:「你忘了,我是皇子,永嵊的六贤王,杀人这种事怎么可以跟我连在一起?」
  声音清淡如风,却一点点狠狠敲击着天狼的心,他涩声道:「因为你是羌月的驸马,怕给他们带来麻烦,所以才骗我走,然后借兀克图之手除掉我?风曜和渭凉相斗,羌月便可坐收渔利,你是这样打算的吗?」
  聂瑶很爽快地点头承认:「大家都说你和兀克兄弟是草原上的勇士,其实比起他们,你才是真正的对手,所以我设计接近你,利用你们之间的矛盾挑起纷战,海岳没说错,你们族内的军事地图和用战兵法是我盗给兀克图的。」
  「为什么?」天狼问得很隐晦,不知是在问聂瑶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问他为什么如此绝情。
  聂瑶皱了一下眉,「天狼,你是条汉子,若是换个立场,也许我们可以做肝胆相照的朋友,可惜你是风曜的头领,还妄图一统中州,试问作为天朝皇子,我如何能放过你?」
  「我取墨剑,只是想统一这片草原,让大家生活富庶,不再受战乱之苦,我从来没想过一统中州,更没想侵略你的家乡……」
  「当你统一了这片草原后,你自然会想要更多,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不是吗?」反负双手,聂瑶笑问天狼。
  月华在聂瑶脸上泛出淡淡银辉,不再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贵公子模样,此时的他面带傲然,墨瞳闪亮,透出属于王者的逼人神采,冷洌如高穹之月,让人难以仰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原来这是场还没开始注定一败涂地的征战,三年前,当他把心丢在京城时,就注定了今日的败局。
  心有种被人无情撕裂的痛,相比之下,那日狼牙留下的伤痛根本不算什么,天狼握剑的手发出轻微颤抖,涩然道:「瑶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在这个世上,你再找不到有人像我这样爱你!爱到你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去算计,只要你一句话,我的命都可以双手奉上!」
  聂瑶抬起眼帘看着天狼,他脸上头一次浮出与之不相符的异样苍白,话语却字字掷地有声,这些话换了别人来说,他半个字都不会信,可是此时从天狼口中吐出,他却该死的信了!
  心突然有些慌乱,聂瑶忙慑住心神,大声回道:「谁规定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应你的爱?我的侍妾们个个都说爱我,如果我都回应的话,岂不要累死?更何况,你爱的根本不是我,只不过是三年前看到的虚假影像罢了。」
  见天狼面现茫然,他又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你心中那个温和纯良的皇子,我帮受伤的人求医,不过是为了维护贤王的美誉,实际上那人的死活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我看重的只有对自己有利的人,若你不是天狼,不是风曜一族之长,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更谈何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可我没认为那是问题,我曾想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足够了解彼此……」现在他才知道聂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自己时间,所有的亲密契合不过都是为了埋伏杀机的引线。
  伤痛到极处,反转成满腔怒火,天狼想起和聂瑶的初识,他倚坐树下,吩咐自己为他摘树叶时的模样,那副慵懒娇憨挑起了自己所有怜惜,灯下为他刺图,一心只想保护他,却原来这个人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那些所有温情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低吼:「在你心中人命就这么不值钱?还是你们皇室中人都这么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毁了整个部落?他们也是人,不是你玩弄权术的棋子!」他不介意瑶瑶不爱他,不介意他对他抱有的杀机,但不能容忍他如此漠视人的生命,尚记得三年前那张温雅笑脸,那才是瑶瑶,他的瑶瑶不该是这样冷情毒辣的人!
  狠戾逼人的杀气,是属于荒原中的桀骜厉狼,即使蛰伏不动,那股原始野性的王者霸气依然毫无掩饰的散发出来,瞳里溢满无边冷漠,静凝不动,但随时都会扑上来给他致命一击。
  这才是天狼,是翱翔野原孤傲霸戾的海东青,即使自小长于宫廷,见多了血雨腥风的宫闱政变,聂瑶还是心一颤,他感觉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人,而是野狼,狼的残忍凶戾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他知道,如果可以,这个男人随时会将自己撕成碎片,不带一丝犹豫。
  「皇室无父子。」定定神,聂瑶道:「利益相关,连父子都做不成,更何况不相干的他人?」
  天狼走了过来,带着阴冷杀气,看到他手中紧握的墨剑,聂瑶下意识的想向后退,但终于还是稳住了,冷眼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四目相对,他看到恨意在那双眼瞳里奔腾旋绕,杀机尽现。
  他会动手吗?用那柄中州之剑,毫不犹豫的刺过来……
  目不转睛看着这个人,居然很高兴看到他这副霸气,手轻轻握成拳,发着轻颤,那是决斗前的兴奋,静候他出手,静候他的惊空一击。
  然而天狼并没出手,静视良久,眼眸里满含的杀气渐渐淡下,抬手勾起聂瑶的下巴,微垂头,轻轻吻住他的双唇。
  事出突然,聂瑶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腰间一紧,被对方的手紧紧搂住,软舌顺着他唇角轮廓滑动,仿佛品尝一盘美味甜点,轻柔得让他心悸,继而舌尖游入他口中,不同以往那种任性妄为的暴力索取,而是轻柔地缠上他的舌,淡淡卷舐揉蹭,一点一点挑逗他的感官。
  甜蜜的爱抚,让他有种坠落的冲动,心悸得更厉害,神智因呼吸不畅开始混乱,想推开对方的想法消散了,他下意识的回应了天狼的热情,缠绵喘息从两人相接的唇角传出,在彼此的气息中沉沦,饮鸩止渴般,是让人无可自拔的绝望。
  「你是不是知道我已经活不久了,才不屑再伪装下去,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都告诉我?」吻吮中,清淡嗓音在聂瑶耳边响起,他身子微微一僵,神智转回,慌忙推开天狼。
  旖旎柔情已在风中消散,天狼眼神转为狠厉,盯住他,忽然手中长锋一甩,冷光挥下,将衣襟下摆斩为两截,森然道:「聂瑶,你我今日割袍断情,恩断义绝,他日沙场相遇,我绝不容情!」说完转身便走,剑锋在月下游离出冷厉光芒,就如他此刻誓言。
  冷风拂过,卷起那截衣襟,在地上旋了几下,随尘沙慢慢飘荡而去,聂瑶冷眼漠视,静默了良久,才伸手扯过伫立在旁边的马匹,飞身跃上。
  天狼拥搂他的热温被风吹散了,竟觉有些寒意,突然有种冲动,想再回头看看,但终于还是忍下了,他知道天狼所说的沙场再见的场面不会发生,因为他活不过今晚,既然如此,那回头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聂瑶抖动马缰,驾马向前奔去,他擅兵布阵,料到渭凉围攻方位,所以轻易避开他们的防线,很快便冲出风曜族地,又向前奔走了一段路,前方传来凄厉唳声,一只轻小鹰隼长空掠过,稳稳停在了他肩上,那是他跟阿丑用来传递消息的血鹰。
  血鹰嗅觉极灵,在数里之外便嗅到了聂瑶的气息,随即一匹烈马奔腾而来,转瞬便抵达他身旁,马头拨转,跟他并驾齐驱,阿丑笑道:「似乎事情发展跟你预期的不太一样。」
  聂瑶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只要目的达到,过程其实不重要。」
  「可是某人好像不是很想那只狼出事呢。」
  「你很多话!」聂瑶皱起眉,问:「渭凉那边怎么样了?」
  「兀克图知道了天狼手有墨剑,正带兵赶过来。」阿丑耸耸肩,感叹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他在一开始收到我的密函,就带重兵来围剿的话,风曜可能已灭,不过这样也好,趁他们还没把所有路口都封死,我们早些离开,到时他们两族打起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聂瑶没有搭话,风曜的军事消息他来的第三天就都搞到手了,那些收藏资料的机关可以瞒过海英,却难不倒他,他把消息通过血鹰交给了阿丑,让阿丑跟兀克图交涉,渭凉里有他们的暗探,所以阿丑要取得兀克图信任很简单,而中州之剑的适时出现让他的计划更加圆满,可惜兀克图还是轻敌了,只派出千名精兵,让风曜族人有了逃离的机会。
  「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渭凉精兵堵住了山峰出口,为什么不两面一起堵,而是撤军等后援?如果风曜人趁机撤离,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若论武功,阿丑堪称卓绝,不过他不懂行军打仗,听了他的话,聂瑶淡淡一笑:「渭凉兵只有千人,若分开堵击,人数减半,算起来跟风曜差不多,风曜人凶狠彪悍,若背水一战,士气冲天,气势上渭凉便输了,道理就如堵塞决堤,堵得愈紧,洪水决堤时,愈是势不可挡,所以他们先退兵百里,看似松懈,却随地势分布成收网状,风曜人见敌军暂撤,一定会去各部落搬救兵,而这些人必是族里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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