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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非狐(永嵊皇朝系列之五) 作者: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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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通晓音律,只觉曲调悠扬婉转,不似塞外胡笳狂放,却带着江南水乡独特的缠绵气息,令人沉醉。
  「这曲子叫什么?」一曲奏完后,他问。
  「没名字,我兴致所至,胡乱吹的。」聂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丝竹之音更是一绝,曲乐有定神之效,见天狼心情不畅,便吹段小曲逗他开心。
  「很好听。」
  聂瑶笑了,平时贵胄雅士聚会,偶然他弹上几曲,必会饱听各种阿谀奉迎,这是第一次有人仅给了三个字的评价,不过已足够了,因为他听得出那赞美后的真诚。
  「还想听什么,我吹给你听。」
  「我知道的曲乐不多,只要你吹,我就喜欢。」
  聂瑶将叶子搭在唇间低低吹奏,丝竹婉转,尽归入苍茫荒野,天狼侧头看他,见他唇间含笑,凤眸如丝,英气中还隐约透着一丝妖娆,说不出的魅惑,不觉看得痴了。
  次日晨曦微蒙,大家便起身上路,聂瑶半梦半醒着被天狼拉上了马,于是靠在他身上又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红日高挂,中途休息时,聂瑶随口问天狼,「你们这么急着赶路,是要去哪里啊?」
  天狼正在喝水,神情淡漠,仿似未闻,奎叔却沉下脸,喝道:「你只是个郎中,与治病无关的事最好少问!」
  「奎叔你小声点儿,别吓坏了人。」见奎叔发脾气,海英笑着打圆场,天狼却没说话,稍作休息后吩咐大家上路。
  被无故喝斥,聂瑶有些不快,忽觉腰间一暖,却是天狼的手臂将他紧紧环住,那紧密触觉似乎比昨日更烈,他心一动,这位风曜首领不会是喜好男风吧?不过似乎没听到有此类风闻啊。
  聂瑶年少风流,虽未大婚,府中侍妾却是皇子中最多的,他并不太好男风,不过应酬时偶尔也会点到小倌,对那些风月之事自然了若指掌,他不觉得是自己敏感,以天狼的武功,不需搂这么紧也能轻松照顾到他,除非是在意,或是想趁机占便宜。
  聂瑶想想自己的模样,虽然比塞外牧民要单薄些,但绝非小倌等纤纤弱质,按说天狼即使好男风,也不该喜欢自己这种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真是看上了自己,那自己处境可真有点儿糟糕了。
  想到这里,他身子微微使力,借调动坐姿不动声色的将天狼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谁知刚换好姿势,对方的手又重新揽上,以为他在闹情绪,天狼道:「别生气,奎叔只是就事论事,没坏心。」
  「就事论事?」
  「是,塞外郎中很少,所以有时女干细会扮成郎中混进部落打探消息,风曜以前也发生过类似事情,奎叔担心并不为过。」天狼停了停,又道:「不过我相信你,刚才没说只是不想跟奎叔正面冲突,其实我们是去渭凉,寻找有关墨剑的消息。」
  「墨剑?」聂瑶顿时来了兴趣,也就不在意被天狼继续暧昧搂抱,侧头问。
  见他一对墨瞳闪闪发光,带着打定决心刨根问底的孩子气,天狼笑着抬手拂开他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慢慢说给你听。」
  途中快马赶路,天暗下时已到达一处僻谷,地上足印渐多,可隐约看到远处徽旗飘扬,却是到了渭凉族地,大家在僻谷暂作休息,直到夜幕降落,玉兔西升,天狼对聂瑶道:「你在这里守着,莫要离开,我们办完事后立刻回来跟你会合。」
  寒风凛冽,远处不时传来尖锐狼嚎,凄厉悠长,静夜中听来说不出的阴森,跟昨晚的静谧夜色大相径庭,聂瑶心有余悸的看看四周,道:「带上我吧,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狼来了怎么办?」
  「这里离渭凉族地很近,我们的马匹上又挂有药草,狼群不会主动靠近,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天狼说完,见聂瑶抽抽鼻子,仍旧一脸害怕的模样,便把自己随身带的匕首递给他,「这刀削铁如泥,必要时拿它壮壮胆。」
  聂瑶拔出匕首,见刀锋冰森,一抹清冷寒光在刃上游走,果然是利器,这只狼倒是不小气,于是他也老实不客气地收了,遥望他们离开,他紧紧大氅衣领,觉得有些无聊,便走到天狼的坐骑前,揉着它耳朵哄:「火耳,躺下给我当枕头好不好?」
  一番哄弄下,骏马真的横躺下来,聂瑶也跟着躺下,枕在它肚子上取暖睡觉,正睡得香甜,忽听一阵响声,他睁开眼,见天狼等人已回来了,身上黑衣在月下映出诡异的血色,脸上也沾着点点血迹,不由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
  「出了什么事?」
  「中埋伏了,大家都受了伤。」天狼在给海英止血,随口回道。[yuying]
  看到聂瑶,奎叔握刀的手一紧,眼里闪出狐疑光芒,「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兀克兄弟才会有所防备!」
  聂瑶吓得连连摇手,「与我无关,我连你们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他。」天狼道。
  首领发了话,奎叔再没多言,恨恨把刀收了,聂瑶这才颤兢兢凑过去,拿出伤药帮忙给海英和海战止血,他的药里含有麻药,敷上不久痛便止住了,海战赞佩道:「你医术好高明。」
  奎叔拿出随身带的药自敷伤口,聂瑶也没去自讨没趣,又帮天狼敷药,他为掩护海战,胳膊被利箭射伤,箭羽已断,但箭镞仍留在臂里,周围肌肤泛黑,显然箭镞喂有烈毒。
  聂瑶用银刀将箭镞旁的肌肤划开,取出断箭,先敷解毒药,待血逐渐转红,又敷上伤药,他平时常跟宫里的御医们钻研药理,治这种小外伤全不在话下,天狼看着他,见他眼帘半垂,细心敷药,说不出的沉静专注。
  「没事了,伤口不深,去了毒,几天就会痊愈。」敷好药,聂瑶道,他这次出塞,料到前途凶险,随身带的都是名贵良药,所以有这个自信。用方巾替天狼把伤口系好,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一直在默默注视自己,双眸黑宝石般的漂亮纯净。
  这家伙不会是真对自己有什么非份之想吧?就他游猎情场的经验来看,不可能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那热切目光就像是寻觅到了称心的猎物,准备大饕一顿的恶狼,聂瑶心里一阵恶寒,他不讨厌同性,但绝对讨厌自己处于猎物的危险地位。
  下意识的缩回手,却在下一瞬被对方的手紧握住,低低的声音道:「谢谢。」
  「不用啦,我是大夫嘛。」聂瑶堆起一脸假笑,顺便拼命缩手,还好天狼没多纠缠,起身吩咐赶路。
  「大家都受了伤,不需要休息吗?」聂瑶忍不住问,一句话把天狼的灼烈目光又引回到自己身上,他忙缩缩脖子赔笑:「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里是渭凉族地,不宜久留。」天狼飞身上马,又向聂瑶伸过手来,聂瑶忙道:「你受了伤,就不烦劳……」话音未落,手腕一紧,已被拉到了马上,骏马长鸣一声,奋起急奔。
  黑暗中聂瑶扯出一个苦笑,算了,他也不指望能跟这只霸道狼正常沟通了。
  奔了一夜,到次日午后,离渭凉族地渐远,聂瑶被马颠得全身都痛,他在中原时虽然也经常骑马,但毕竟不像现在这样,以马为家,还一骑就是几天,草原风光早看够了,只觉天狼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不似昨日那般有力,在脖颈吞吐的气息也混着灼热,转身去看,果然见他脸颊烧红,再抬手抚抚他额头,烫得吓人,忙道:「你在发烧,一定是箭毒没除净,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帮你配药。」
  「没事。」天狼将聂瑶搭在自己额上的手拿下来,让他坐好,微笑道:「瑶瑶,你记住,在这里,永远不要大意,任何掉以轻心都可能随时要了我们的命。」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叫我?」比起前者,聂瑶更关心这个问题,好好一个大男人,他可不想一直被人这么称呼。
  「不可以。」干脆简练的回答把聂瑶噎得翻了个白眼,认命的闭了嘴。
 
  第三章
 
  直到日落,天狼才吩咐停下休息,他趴贴在地面上聆听许久,然后让海战照他所说的位置去汲水,不多时海战便汲水回来,聂瑶看在眼里,对天狼的耳力和判断力大为佩服。
  晚饭后,聂瑶帮天狼配了药,却发现他烧已退了,想将药泼掉,却被他拦住,一口饮下,道:「好好的药别浪费。」
  聂瑶又帮海英和海战查看伤势,都已无大碍,奎叔对他仍心怀芥蒂,不用他看。
  大家都受了伤,又疲于赶路,晚上便没再搭帐篷,只是燃起篝火,围坐休息,天狼拿出一张皮卷对着火观看,聂瑶扫了一眼,见羊皮卷似乎有些年头,纸角泛黄,上面勾勒着一些古怪线路,猜想该是昨晚他们从渭凉那里夺来的,却不知跟墨剑有什么关联,怕天狼起疑,他没多问,打了个哈欠歪身躺下,只听天狼道:「明日有场大风雪,我们得在风雪来临之前赶回部落。」
  「你怎么知道?」闭着眼享受篝火的温暖,聂瑶困意上来,随口问。
  「看月晕,还有风声。」
  「我只听到狼嚎声。」遥遥传来,一声声叫得惨厉,让聂瑶连吹曲的心思都没了,乘了一天的马,腰酸背乏,用手揉捏腰部,很快便坠入梦乡。
  天狼说得没错,次日一早便见雪花飘扬,北风更急,篝火早熄了,聂瑶一觉醒来,发现天狼的皮氅盖在自己身上,他则一身单衣盘腿坐在旁边运功调息。
  「干吗把大衣给我?你自己还发着烧呢,逞英雄也要分分场合。」聂瑶忙把大氅还给天狼,他愿逞英雄跟自己没关,不过要是高烧加重那就跟自己有关了,奎叔还虎视眈眈盯着他呢,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弯刀就劈过来了。
  只道聂瑶是关心他,天狼脸上绽出笑容,接过大氅披上,道:「我没事,别担心。」
  大家吃了早饭后便打马上路,路上聂瑶给天狼把脉,果然发现他脉象沉稳,跟常人无异,不由暗自惊异他的自我恢复能力。
  午后大家赶回了族地,这里其实只是风曜的族地之一,加上分散各处的大小部落,风曜族人足有几万,天狼一直想将部落归统到一起,只是许多人在原来的地方过惯了,不愿搬迁,所以住在这里的只有几百人。
  见首领返回,许多人跑出来迎接,并呈上香热奶茶,赶了一路,聂瑶正觉口渴,不客气地接过来替天狼喝了,海战对聂瑶很崇拜,在旁边添油加醋赞扬他的高超医术,正说得兴起,只听有人叫道:「族长来了。」
  族长不是他身边这头狼鹰吗?怎么又冒出一位族长?聂瑶顺大家视线望去,见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男人,天狼上前跟他拥抱了一下,对聂瑶道:「瑶瑶,这是族长海岳。」
  听说聂瑶是天狼带回来的大夫,海岳上下打量他,眼神冷漠,充满了明显的敌意。
  「我们进去说话。」落雪很急,转眼便在大家身上覆了薄薄的一层,他道。
  大家来到帐里,当听天狼说起他们夜探渭凉遭袭时,海岳目光立刻盯到聂瑶身上,冷冷道:「我们有自己的郎中,何必画蛇添足找个中原蛮子?弄不好还是渭凉和羌月派来的探子。」
  「他医术很好,信用我来担!」听了天狼不亢不卑的回复,海岳皱了下眉,却没再多言,倒是海英道:「瑶公子的医术真的很高明,你看我们伤的愈合程度就知道,再说他们派探子也不会找中原人。」
  海岳哼了一声,「我只是怕引狼入室,不过既然天狼肯担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聂瑶坐在旁边悠闲自得地喝着热奶茶,听大家议论,他大致了解了海岳的身份,他是前族长的儿子,那族长名号只是个头衔,风曜真正的首领实际上是天狼。
  外族部落首领的位子有世袭,也有禅让,还有些是靠武力争夺而来的,聂瑶猜天狼该是后者,他靠本事夺得首领之位,身为老族长儿子的海岳必定嫉恨,凡事跟他作对也很正常,只希望海岳别因此找自己麻烦。
  有天狼的担保,聂瑶顺利住下来了,海战带他去备好的帐篷,里面摆设一应俱全,被褥以羊皮软毡铺垫,旁边摆有狐皮躺椅,檀木书桌,文房四宝也都有准备,看这摆设比他在羌月的驸马待遇不遑多让,即便族人敬重郎中,这招待也太过于排场了。
  「天狼说你们中原人身子单薄,房子不弄得暖和些,很容易受风寒,你还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我就住在旁边的毡篷里。」
  聂瑶道了谢,等海战离开,他伸了个懒腰,躺到躺椅上,狐皮温暖柔软,正好解乏,颠簸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舒服躺躺了,他躺在椅上,忽然叹了口气,「要是有美酒美女,这里就很完美了。」
  暖帐软毡,说不出的舒服,聂瑶阖眼休憩,忽然想到阿丑和羌月族人此刻一定正在某处颠簸寻人,忍不住噗哧一笑:『大家慢慢找吧,不过短期内我是不会回去的,这里很不错。』他将头埋进狐皮,陷入梦乡前嘟囔道:「要是没有那头色狼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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