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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语相思枕画屏+番外 作者:凤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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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紧皱了眉间,往日累积的愧疚太过沉重,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忙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红筏,送到阿凉手中,细细的念了其上的字句,“这是你我二人的婚书,凉凉你可要好好收着,我虽是坐拥大辽万里江山,却只有你一人一直在我身边,无论日后如何,你定要信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十九章
  
  长明山巅,积雪终年不化,奇珍异草藏匿其间,据传可医治百病,然而却不曾有人能在那天险之中全身而退,寻得良药,久而久之,便成了个奇谈罢了,以供世人谈资。
  
  巍峨山峰素裹辽远,携着冰冷的空气钻入行人的鼻腔,男人头戴斗笠,着了件极是素雅的墨色长袍,他手中紧紧抱着个长形匣子,疾走了几步忽而重重跌倒在雪地之上,丝丝缕缕暗红的血渍慢慢氤氲开来,将那原本洁白的雪地染得格外凄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强撑起身体直起身来,鸦羽般的墨发凌乱的粘在满是冷汗的脸颊之上,他死死咬着牙,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几颗药丸胡乱塞进口中,方才恢复了几分气力,极是狼狈的向着山中行去。
  
  繁复华丽的宫殿一角初露端倪,隐在云海雾气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索连在悬崖两端,男人抬手擦去额角覆盖的冷汗,将那方才闪现的虚弱隐藏的不见半点踪迹,他旋身而起,几个腾跃之后便停在那宫殿之前,门前守卫的教众均俯首于地,不敢稍动。
  
  他在那曲折廊柱之间缓步行着,正欲踏入庭院之中,“敛之。”一把极是柔媚的男声自他身后传来,带着些噬魂销骨的暧昧,那人的手指游移而上,轻抚过他的脊背,落在那修长的脖颈之上。周敛之阖目不语,任凭那人动作,扯开他的衣袍,露出满是伤痕的脊背。
  
  “非要去寻什么药草,把自己折腾的满身是伤。师哥我好生心疼啊。”男人低低笑了起来,手指尖深深陷在那伤口之中搅动起来。
  
  见得那极擅忍耐的人微微颤抖起来,压制不住的低咳了一声,从口中挤出一句师哥,男人这才仿若无事一般收回了手指,轻柔的替周敛之系好衣袍,“若不是有求于我,你早将我杀之后快了吧……”他将周敛之怀中的长匣握在手中,接着说道,“你可想好了,为了个将死之人耗费你半身功力,你便不怕我借此机会将你拖下这教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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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的小提篮放在枕边,数个平安结整整齐齐的摆在其中,阿凉靠在软垫之上,细瘦的十指捏着几根红绳正欲编着,忽而阵阵熟悉的激痛缠绕在心肺之间,惹得他张口费力的喘息着,却仍是憋闷的面色通红。
  
  立在一旁伺候的景和忙走上前来,轻捋着阿凉的脊背顺着气,又将几粒丸药送入他口中,过了好一会儿,方止住了阿凉那可怖的咳喘,却也抽干了全身气力般,萎靡着窝在榻上,神色恹恹的蜷缩着。
  
  “公子,近些日子您已是编了百余个平安结了,如今可万万不能累着半分,您莫要再劳神了!”景和满脸愁容的劝道。
  
  “我……我听人说用这个法子祈福最灵验了,才想趁着现在多编些。”阿凉停了片刻,又小声说道,“景和,哥哥都走了快两个月了,我怕……等不到他回来。”
  
  慕辞手中攥着个小纸包,立在屏风旁,静静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近些日子,朝中风波暗涌,不再太平安定,似有人暗自谋划着什么,他本应坐镇朝堂,肃清障碍。可阿凉病情每况愈下,竟有些不详之征兆,派出求医寻药的暗卫杳无音讯,只得全然倚靠周敛之一人,祈盼他得以寻得救治之灵药。
  
  纷扰事务压载他身,竟也不愿凝神顾及,全权交由慕涯掌控大局,他只愿时刻陪在阿凉身边。
  
  他已是不止一回听见阿凉谈及这些不详之事,许是他不敢同自己提,和景和倒是说过好几次,零零碎碎交待了些事情,说是有几个小布包放在原来住的小偏殿里面,想托他交给哥哥,还说什么若是他死后哥哥没来寻他,就将那包裹连着自己的几件旧衣服一起烧了。
  
  他听的满心苦涩,却也只得装作不知,他心中犹如明镜一般,知晓阿凉虽是同他亲近了不少,内里还是怕他的,不敢和自己说些什么心里话。
  
  他紧了紧手中的小纸包,其中装的是他特意亲自出宫买来的砂糖山楂,那沾着糖霜的山楂球酸甜可口,是个健脾开胃的好吃食,阿凉很是喜欢。
  
  他暗自收敛起一身愁绪,扬声唤道,“阿凉,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来?”,榻上的人见是他回来,忙止住了话头,叫了声主子,又看向慕辞手中的纸包,极是欢喜的伸手接过来,拿出一个山楂球小口咬着,酸酸的滋味在口中化开,阿凉忍不住皱起脸,低低说了声,“好酸。”
  
  忽而一抹温热贴近,落在他淡色的唇边,慕辞试探着浅浅吻着,舔去阿凉脸上染着的薄薄糖霜,他紧紧环住身旁的人,圈在怀抱之中,夹杂着叹息呢喃着,“阿凉…….阿凉……..”
 
 
第二十章
  
  微风袭过,拂落一地枝叶,宫中幽静之处,便可寻得一座石桥,若是盛夏时分,即是树影茵茵,枝繁叶茂之景,然如今已是深秋,满园花树俱已露出衰败之意,徒留那八角小亭坐落在碧波之上,掩盖于幽深曲折之中,不为岁月所动。
  
  湖心亭四面皆是潋滟水光,犹如世外桃源一般,一众伺候的侍从早已被慕辞屏退,留下他与阿凉两人独坐于栏柱之侧,一同看那水波流转。
  
  天气虽是已渐渐转凉,倒也是未到拥裘携炉时分,慕辞疼惜阿凉身体虚弱,早早备好了狐裘为他披上。近来阿凉时常发病,整个人瘦得厉害,面色也苍白极了。寝殿无人时总是神色恹恹,常常一整日也不说几句话,只有慕辞在时才会强自打起精神,偶尔还会小声央慕辞抱抱他。那毫厘改变皆被慕辞携刻在心,见阿凉如今愿意亲近于他,自是分外开怀,可念及阿凉身体,却又令他整夜不得安眠,连日来已派出无数暗卫去寻周敛之踪迹,至今仍是未得结果。
  
  慕辞揽过身侧人的肩头,让阿凉舒舒服服的靠在自己身上,他柔声问道,“阿凉,可还喜欢这儿?我小时候被父皇责骂了便喜欢躲到这里,看看那宁静湖水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阿凉微仰起头,费力的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应道,“主子,这里真漂亮。”他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做声,老老实实的倚在慕辞胸膛,极是专注的望向那一片湖水,忽而他小心翼翼的拉起慕辞的衣袖,竟说了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从前哥哥总是带着奴才去山间的小溪流抓些鱼虾玩,抓到了哥哥便烤给我吃……”,他说了几句便有些胆怯,偷偷瞄了一眼慕辞神情,见慕辞浅笑着向他点点头,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哥哥还教我舞剑呢,可是奴才天资不好,学的慢。”
  
  “若是喜欢剑术,待到过些日子你身子康健了,我来教你好不好?”,慕辞紧了紧阿凉身上的狐裘,低声问询道。
  
  阿凉眼眸亮了亮,在脑海中勾勒着那时的景象,不由得露出个极是向往的神情,他正欲说些什么,却是一阵激痛缠在胸口,迫的他止住了话语,急急的喘了几声。
  
  慕辞见他不舒服,连忙将人打横抱起向寝殿行去,一路柔声安抚着,“我们回寝殿去,一会服了药便不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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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郁的鲜香绕在鼻尖,数道精致的菜肴摆在眼前,慕辞细心的吹凉热气腾腾的浓汤,舀起一小勺送入阿凉口中,如这般喝了一小碗养胃的汤膳后,这才取过温着的米粥,就着上好的鲫鱼肉给阿凉用了。
  
  他见阿凉今日提及儿时抓鱼之事,便嘱咐内侍做了一道清蒸鲫鱼,果真合了阿凉胃口,破天荒的吃了大半碗米粥。自生病以来,阿凉食量便是极少,一顿饭常吃了小半碗便不愿再用,若是迫他多吃些不多时便会带着血丝全呕出来,慕辞向太医问询,说是阿凉脾胃虚弱,又多年不进肉食,三餐皆要仔细搭配,莫要吃些不易消化之物。
  
  “主子,您也尝尝,这鱼汤好喝的很。”阿凉见慕辞只顾喂他,自己的饭食一口未动,忙开口说道。
  
  他抬手取过一旁温着的汤膳想送到慕辞手边,可久病虚弱使得他四肢气力不足,拿着不大的器具都十分吃力,他只得颤抖着双手放下了那汤盏,见桌上泼洒了好些汤汁,忙请罪道,“奴才愚钝……”
  
  慕辞将阿凉的手指攥在手心,慢慢的摩挲着,“有没有烫到?别总是奴才奴才的说,你我二人已有婚书,怎总是改不过来这称呼,唤我阿辞便好啊。”
  
  阿凉闻言一怔,他往日曾听燕承这般唤过慕辞,他便也在无人时偷偷想过,同心上之人耳鬓厮磨,呢喃耳语。现今幻梦成真,他却胆怯起来,怕是镜花水月一般一触即破。阿凉深深吸了口气,想到自己如今这幅身体,不知何时也便魂归地府,便也放纵了性子一回!他眸光剔透,直直看向慕辞,恍惚间竟似回到年少岁月,他不曾知道自己身为替身,以为终得良人悉心相待,两人之间亦是不曾有过猜疑阻隔、分离忧思。
  
  经年已过,人亦如旧,阿凉本就单纯和顺,念及此处,便张口唤了声,“阿辞。”他心中欣喜,嗓音却是低哑极了,正如他外表看上去仍是旧时模样,内里早已损毁殆尽,五脏六腑渐渐衰竭,一把嗓子更是毁了大半。
  
  他唤了一声,更觉心中多年郁结敞开甚多,忍不住放肆一回,伸手环住眼前的男人,却不料慕辞神色极是惊惶,嘴唇颤抖着几不能言,伸手圈住他肩头揽到怀中,慌慌张张的大声唤着,“景和!快去叫太医!”
  
  阿凉呆愣着看向慕辞,忽而觉出自己肩颈处一片温热,抬手一摸竟触及满手鲜血,他迷迷糊糊的抚上口鼻,这才觉出些不对来,心肺处阵阵剧痛席卷而来,逼的他短促的痛呼起来,满口血腥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带着他沉入一片没顶的黑暗。
 
 
 
二十一章
  
  澄清的酒液灌入咽喉,带出一片辛辣之感,慕涯将空空如也的酒壶丢掷在一旁,又取过一壶陈酿送入口中。已是深夜时分,他近日协助慕辞处理朝政,已是难寻旧日清闲,昔日吟诗作画之生活竟成了奢望,难得偷取一夜独饮起来。
  
  他自顾自的饮着,也不知忽而想到了什么,竟猛地将桌上的陈设打翻在地,杯盏的碎片溅落满地狼藉。慕涯不胜酒力般的倚在桌沿边,眸光半阖,已有几分醉意。
  
  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胡乱抓了几下,终是落在腰侧,将腰间别着的那根白玉箫攥在手心,极是小心的摩挲起来,“周敛之……你瞒的我好苦”,几声极低的呓语自喉间传出,只听一声脆响,那玉箫竟被他生生折成两段,掷于地上,玉箫破碎的棱角划破了慕涯的手指,丝丝血痕蜿蜒而下,洇湿了半角袖口。
  
  慕涯长长叹了口气,不顾那狭长伤口隐隐作痛,他将身体全然倚在高椅之中,扬声唤了个常在宫中行走的侍从进来,那人低垂着眉目,并不敢直视于他,悄然绕过那一地狼藉,伏在地上请了安,颇是机灵的回禀起慕涯交待下来的事宜,“王爷,近来宫内无甚异动,皇上仍是一心照料凉公子,无心朝政。”
  
  那侍从见慕涯不语,便接着说道,“凉公子近来怕是不成了,自那日吐血已是昏迷多日,皇上日夜守着,也不见半点好转,太医院的人被折腾的整日愁眉苦脸,生怕一不小心便掉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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