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相思枕画屏+番外 作者:凤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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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宫侍连忙手捧着药盅走了进来,小心的倒出按古方配置的药,慕辞接过药碗,亲自喂着药,光是闻一闻都能觉出这药味道异常苦涩,让人胃中不禁一阵翻腾,燕承喝下的时候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待到一碗药喂尽,慕辞献宝似的拿出特制的蜜饯送入燕承嘴里,燕承笑笑吃了几个蜜饯,那药中有安眠止痛的成分,过了片刻燕承双眼便有些睁不开,靠在枕头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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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转眼即至,宫内开始着手布置起来,皆是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燕承坐在小桌前,手里捏着一块芙蓉糕送到嘴里,脸上一片满足。慕辞满脸宠溺的看着他,又往燕承的杯盏中添了温热的姜茶。
燕承抬手拢了拢衣裳,折断的手指仍是使不上力,一个盘扣孤零零的开着,慕辞见状便凑近些,帮他系上扣子,又嘱咐侍从给大殿中的地龙烧的更旺些。
两人对坐在一处,一人容颜俊秀,肤白似玉,一人高大英俊,眉眼英气逼人,显得分外和谐。
燕承抿了一口姜茶,开口道,“前些日子我教阿凉识了几个字,他学的可快啦。”
“你倒是蛮喜欢他的。”慕辞应道,“他确实挺伶俐的,伺候人也是周到。”
“他原来是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着吧?”燕承状似漫不经心的问着,“而今你身边缺他服侍着,不会觉得不惯吧?”燕承这月余与阿凉相处,便觉察他是个性子良善的孩子,每每慕辞前来看自己时,阿凉那痴缠缱惓的神色做不得假,分明是个动了真情的痴儿。
无奈慕辞心中他并没有什么位置,恐怕只将他视作下人来看待。如此他便有了帮帮阿凉的心思。
慕辞听了燕承问的话,不由得一怔,这些日子,身边缺了阿凉照料,着实感到有些空落落的,平日里添茶送饭都是阿凉在做,如今忽然换了人,只觉得喝的茶温度也不合心意,伺候自己穿衣束发也不舒坦。
燕承看着慕辞神色变换,心中不禁了然,开口道,“阿辞哥哥把他换回身边照顾吧,毕竟是趁心意的人。”
慕辞踌躇了片刻,说道,“也好,我再给承儿安排些妥帖周到的内侍照顾你。”
“甚好。”燕承浅笑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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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夜里,燕承独自一人从床上起来,披了件长袍站在小窗前。
近些日子,他发觉自己的身子依旧不太爽利,胸腹间一股麻木之感不断吞噬着他,感官也不再灵敏,每日无论是喝下的药还是用的菜肴,都觉不出半分滋味。
燕承知道,若不是慕辞拿出大辽皇宫里仅存一粒的圣药返魂丹护住他心脉,早在被救回大辽的那夜自己就已经气绝。他静静凝望眼前那一片辽阔的星空,仔细梳理着他和燕东河经历的一切。
初回哥哥身边的时候,毒素深入肺腑,拖着那一副身子,又背负着母妃的秘密,又岂敢对爱慕多年的哥哥吐露实情,直到燕东河对他渐生猜忌,对他痛下杀手,将他关入暗无天日的暗狱中痛加折辱,最后落了个流放南疆的下场。
他早已说不清对燕东河究竟是爱还是恨,大殿之外,璀璨的烟花飞扬在天际,爆出一簇绚烂的流光,燕承细细看着那烟花从绽放再到湮灭,脸上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意。
“哥哥,此生不再见啦”他发出一声低笑,推开面前的小窗,冷冽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燕承微仰起头,洁白的脖颈拉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泪水顺着泪痣流进他的衣领中,湮没不见踪迹。
二十一章
南疆看守囚犯的侍卫们发现侍卫长在夜里被人一刀削下头颅,燕承也不知所踪,连忙向朝廷上报此事,不料遇到暴雪封山,两地相隔又甚是遥远,待到燕承失踪的消息传到燕东河耳朵里时,已是近一个月后。
燕东河恼怒不已,一连砸碎了好几个杯盏,派人将被软禁着的念戈带了上来,
念戈仍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径直跪在地上,也不发一言。燕东河靠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念戈,慢悠悠的开了口,“燕承被慕辞的人带走了。”
念戈发出一声嗤笑,“他总算没傻到死在南疆。”
燕东河闻言蹙起眉头,紧紧盯着他,念戈狠狠咬着牙,开口道,“他陪在你身边多年,你竟然因为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将王爷流放南疆,怎么对得起他对你的情谊?”
“他在我身边多年,不过是为了和慕辞里应外合,图谋不轨!”燕东河把桌上的奏折猛地一扔,砸在念戈的肩头上。
“王爷是真心待你,从未生过半分害你之心。”念戈低低笑了起来,即使说完这些真相自己会被杀死,他也心甘情愿,他不愿王爷这样蒙冤不白。
燕东河张嘴欲打断他的话语,念戈仍是继续说了下去,“三年前,王爷从南疆回到京都,他身上自幼中的无解剧毒,已是令他只剩下几年寿命,王爷不敢和你说这些,又怕你想起以前那些旧事,当年却是王爷母妃下蛊害死了你母后,可这与王爷无半点关系啊!他是个实心眼的,从不敢动告诉你的心思,他只想让你稳坐这皇位,坐拥着大好河山,只等自己身体不好了,就离开你回南疆等死。”
“就在你下令把王爷抓进暗狱的前一个月,阿柳找到了为王爷拔毒的方法,王爷苦苦捱了一个月,却在最后关头被你打断。”念戈满脸苦笑,继续说着。
“念戈,你和你家主子一样满口谎话!”燕东河靠在龙椅上,无情的打断了话语。
“皇上被行刺那日,王爷旧疾发作,双眼不能视物,事实如何,想必皇上定能判别。”燕东河不由得回想起燕承那日反常的举动,杀手在垂死之际向着他射去的暗器,却犹如未觉般不曾有半分闪躲,若是他真的不能视物,那日……他又做了些什么?他竟是恶狠狠把燕承推搡到地上。
燕东河渐渐的不再做声,把自己陷入一片晦暗不明的光线中,莫非自己真是错怪了燕承吗?对自己的弟弟下手,把得了重病的他流放南疆?
愈想脑子里便是一团混乱,他只觉得心中异常沉重,连带着身体也失去了气力,他勉力挥了挥手,让人把念戈带了下去。
当初自己屠杀王府众人,却唯独留下了念戈,如今想想也是怀着能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的想法,还怀着企图听到燕承并没有背叛自己的说辞。
如今,念戈说出了所谓真相,这不是不是另一个精心谋划的阴谋?究竟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燕东河阖上了双眼,仔细的琢磨着方才念戈说的每一个字,燕承苍白的脸容不断在他脑海之中闪现,那些藏匿于记忆深处的细节都愈发清晰。
若有一人了解你全部的神思,若有一人愿实现你全部的愿望,这个人,你会以怎样的感情来对待他?
燕东河靠在椅子上,被满脑子燕承的脸晃得心神不宁,他腾地站起身来,在书房里烦躁的踱着步,直到月上中天,微黄色的月光把宫中的积雪染上了颜色,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他翻出那张被他一分为二的小像,那日他气得冲昏了头脑,一怒之下就撕了燕承作的画泄愤,那日踏上的数个乌黑鞋印仍清晰可见,一幅画早已面目全非,就宛如美玉上碍眼的瑕疵,刺眼极了。
他小心翼翼的对合了两张残卷,想把它们恢复如初,可那撕裂的痕迹却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横在眼前,再也不会复原。
回想起一起度过的三年岁月,燕东河知道自己无法否认对燕承的感情,可他无法容忍欺骗和背叛,才会在查出燕承和慕辞勾结时下旨把人抓入暗狱,本以为燕承会给他一个解释,可燕承坦荡荡的认了罪,还和他说什么要埋骨南疆的鬼话。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念戈那句怕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会难过到底是何用意。
以前的事?燕承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不过短短三年,哪里来的以前,燕东河拧着眉头,去回想小时候的事,却想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燕承从未出现在他之前的生命中。
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自幼体弱,在南疆养病多年,甚少与外人接触。关于燕承的过往,不过是一段模糊的记忆罢了。
燕东河静静在心中描摹出燕承的样子,即使燕承已经离开多时,可那张面容却未有一丝模糊。
仍记得,燕承以为他睡熟偷偷在他脸上印下的一吻。仍记得,燕承坐在小桌前一脸笑意提笔作画的模样。仍记得,燕承修长的手指捏着水灯一角,送入河中许下心愿。
原来不知不觉中,燕承早已融在他的生命里,令他无法忘却。
待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之时,已是天光微熹,他披着件黑色的大氅,走出大殿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中游荡着,乌青的围墙被日光打出奇诡的色彩,他沿着墙壁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处从未涉足过的小别院。
正值隆冬季节,院子中花朵早已开败,只余下孤零零的树木栽在庭院之中,他走进院子中靠在颗冰凉的树木上,望着满园的萧瑟,沉默不语。
他蹲下`身子,拾起根树枝,在积雪上划出燕承的名字。深深的一横落下,毫不停滞的写下名字,他猛地灌气于脆弱的树枝,树枝瞬间化为齑粉,洒在洁白的积雪上,分外刺目。
燕东河侧过身整理滑落的大氅,余光里却无意间扫到有棵树上到他腰身的位置,竟然工工整整的刻着几个字。
经过岁月的打磨,风霜的侵蚀,字迹变得有些模糊。但仍可依稀辨认出刻得是两个字,一个河字狂放奔逸,另一个承字潇洒有力。
燕东河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眼里惶惶然落下泪来,原来这里赫然就是燕承画中的场景,“望君归时,两相惜。长伴长随,长相忆”燕东河念及此处,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偏头呕出一口鲜红的血。
二十二章
夜色中,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进承王府被封条封住的大门,府中景致依旧,那人径直走进了书房,只见书房中随处都是丢弃一地的画卷和书籍。
男人蹲下`身,一件件的捡起,把它们摆好放在书架里,燕承画的那几幅画亦是被胡乱丢弃在地上,窝成凌乱的形状,男人小心的拿起,卷好以后放入怀中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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