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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归处 作者: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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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HE 灵异神怪 天之骄子

  覃春趁乱逃走了,转头调了兵打回来。卜天的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没两天就死的死散的散,大多反党都被抓了,卜天和几名亲信逃走,直到前几天卜天才被抓获。
  苏既明看完案子,拍案长叹:“可惜了,这家伙太无能,当初怎么没把覃春那狗东西给阉了呢!”卜天作乱的时间在他到达惠州之前,假若当初卜天造反成功了,他大可借口惠州太乱而不入界,没有覃春逼他去儋州,也就没这一年来的事了。
  把案情大致弄清楚了,苏既明便动身去大牢看卜天。他一出行,张希汶苏砚等人自然跟着随行保护。
  马车上,苏砚有些担心:“公子,那卜天是黑苗人,他会不会很危险?”
  苏既明问道:“如何危险?”
  “给人下蛊之类的。”
  苏砚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汉人,对于这些异族异术一直心怀畏惧,苏既明流落儋州的这一年里,他一则是还抱着些微苏既明能生还的希望,一则是为了给苏既明守孝,要不然早就逃离这鬼地方了。他生性单纯,一年里听了些半真半假的奇闻异事,虽未亲眼见过,却全都当了真,更觉可怕。
  张希汶插话道:“蛊术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
  “哦?”苏既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希汶一眼,“你了解的话,倒说来听听。”
  “养蛊并不是人人都能养的,蛊虫要认主,要听主人的话,往往要血气极阴的人才养得好,阳刚之人容易将蛊虫克死,因此在苗族里一般只有女子才养蛊。不同的养法,养出来的蛊虫亦是不同的,大多蛊与毒并无二致,只能叫人经络瘀滞、肠穿肚烂,只有厉害的人养的蛊才能随主人驱动,时而蛰伏,时而发作,形成不同的效用。便是在苗寨,有这样本事的人也是极少的。”
  情蛊便属于那厉害的蛊,而羲武也是那养蛊厉害的人了。苏既明想起曾亲眼见过羲武用更厉害的蛊,不由问道:“那,有没有能够操控人心的蛊?”
  张希汶犹豫了一会儿,道:“有是有的,听说中了金线蛊的人会被蛊主操控意志。”
  苏砚立刻紧张起来,抓着苏既明的衣袖:“公子……”
  “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张希汶道,“那金线蛊是最难养的,养一只起码要十年的时间,也不是人人都养得成,只有把巫毒炼得最厉害的苗女……或是有术法的人,才能养金线蛊。金线蛊十分脆弱,养成之前不能见光,不能吹风,需要恒温,条件苛刻,就是最厉害的苗女,一生中能养出一只金线蛊已实属不易。”
  顿了顿,张希汶接着道:“世人言苗女能随心所欲给人下蛊,也是误传,蛊虫只有进入人的身体之后才能发作,要么骗人服下,要么强制人服下,若是坚决不吃苗人递来的东西,又哪有这么容易中蛊?那金线蛊进入人体后,会分泌毒素,也得过上一段时日,中蛊之人才会被蛊主操控。总之,不必担心,蛊若真有那么好下,早已泛滥了,随随便便就能蛊惑人心的话,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听到蛊虫进入人体才会发作的时候,苏砚不由偷偷瞥了苏既明一眼,被苏既明瞪回去了。
  苏既明清了清嗓子,道:“你倒是了解的透彻,怎么,吃过苗女的亏吗?”
  张希汶笑了笑:“我祖母就是很厉害的苗女。在岭南,异族通婚并不少见。”
  苏既明有些吃惊。
  很快,马车驶到了大牢。狱卒苦着脸告诉苏既明:“大人,打了两天了,他不承认自己还有同伙,怎么打都不肯供。”
  苏既明摆摆手,让狱卒带路。
  卜天已经被人上过刑了,为了逼他供出是否还有别的同伙,他被鞭子抽的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苏既明站在牢门外,并没有立刻进去,恍惚间有点走神。
  说起来,他和卜天倒是有些缘分的。那时他得知自己落到了乌蛮人的手里,想要隐藏身份,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卜天。那会儿卜天刚刚逃走没多久,官府正在通缉他,谁也不晓得他躲在什么地方。卜天是一个很好的用来伪装的身份,正好他又会说苗语,再合适不过。
  苏既明的心眼跟肠子似的弯弯绕绕,直接说自己是被朝廷通缉的乱党不合适,真正的乱党怎么可能见人就说?于是他就说自己是苗族商人,半遮半掩说自己得罪了人,迂回婉转地拿一些他所知道的卜天的事往自己身上套。如此一来,假使乌蛮族人对他的身份存疑,找人去打听,也很有可能以为他是隐藏身份的卜天,而不是汉人。
  “公子?”苏砚见苏既明站在牢房门口迟迟不动,不由轻轻叫了一声。
  苏既明回过神来,一步跨进了牢房。
  被五花大绑的卜天抬头看了眼苏既明,神色警惕。
  “苏大人。”狱卒们纷纷向他行礼。
  卜天对朝廷官员显然深恶痛绝,听众人管苏既明叫大人,恶狠狠地朝着苏既明啐了口含血的唾沫,用苗语骂道:“畜生!”
  立刻有狱卒上前狠狠给了卜天两鞭。那卜天倒也是个硬骨头,都被打得没一块好肉了,却不吭声,只是死死瞪着苏既明,那模样恨不得扑上来把他给撕了。
  苏既明心道:有勇无谋!
  这卜天年纪轻轻,当初聚众作乱,估计也就是一时冲动,没有谋划,也没有考虑后果,纠集了一些人咋咋呼呼就冲进官府去杀人了,结果败得也是干干脆脆,没两天就叫人给镇压了。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对于这样的人,苏既明都很是瞧不上。想造反,若是造到了占地为王的份上,或是让朝廷重视你安抚你,那就算你有本事;可早上拍了下脑门晚上就大大咧咧带着人去打架,还让人打趴了,则完全成了一出笑话,且是害人害己——那些跟着他造反的人,是信了他,真以为能自己占山为王过上好日子的,结果全把命丢了。没有这个金刚钻,非要揽这个瓷器活,有时候才是最大的造孽!
  苏既明心念一动,心中已有了计较,佯装生气地从狱卒手里接过鞭子:“你们都出去吧,让我来审他!”
  
  ☆、 第十二章
  
  狱卒们面面相觑。看不出来,这苏大人长得白白净净,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刚才卜天啐了他一口,他就要亲手讨回来。
  众人都听苏既明的话,纷纷退出去了,苏砚和张希汶没有走远,就站在大牢门口守着,以免苏既明遇到危险。不过卜天被绑得像根萝卜似的,他也伤不了苏既明。
  苏既明故作凶神恶煞地一挥鞭子,指着卜天道:“你刚是不是骂我了?你骂我什么呢?以为用苗话骂我就听不懂?有本事你再骂一遍呀!”
  卜天恶狠狠地用苗语又骂了一遍:“畜生!我日|你娘!”
  苏既明冲上去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说汉语!我知道你会说汉语!有胆子你骂点我听得懂的!”
  卜天眉头一动:哦!这新来的汉人官员听不懂苗语!
  卜天也不是个怕硬的,又啐了苏既明一口血唾沫,骂道:“老子*你祖宗!”
  苏既明躲闪不及,被他喷了一脸,愤愤抹掉脸上的污秽,心道:刚才还日娘,现在就开始日祖宗了,顺杆子往上爬得够快!
  他用鞭尾往卜天脸上抽了一下,兢兢业业地扮演着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官员:“你再骂!我让你再骂!我告诉你,落到我手里,你完蛋了!”
  这两人就这么互相问候起对方的祖宗来,苏既明讲汉语,卜天苗语和汉语换着骂。苏既明时不时还动动拳脚,虽然他那点力气打在卜天身上估计比挠痒痒也痛不了多少;而卜天虽恨不得扑上去把苏既明撕了,碍于捆绑,也只能喷喷唾沫星子了。
  站在外头的苏砚和张希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对于苏既明跟个泼妇似的撒泼,都看得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苏既明骂累了,插腰冷笑起来:“看来你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敢跟老子横?行,你硬骨头,那老子就挑软骨头下手,你们苗寨里那些老少童叟,凡是让我知道跟你能扯上关系的,我统统把他们当成乱党抓起来!”
  卜天眼睛里几乎要喷火,任何骂人的话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拼命地挣扎起来,奈何绳子捆得太牢,他根本动不了。
  苏既明继续火上浇油:“骂呀,接着骂,让我听听你还会骂什么!”
  卜天死死盯住他,片刻后,从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沉沙哑且凶狠的声音:“我记住你了,畜生,等我的同伴救了我,我一定会把你撕得粉碎!”
  这句话卜天是用苗语说的。任何脏话都不足以抒发他的愤怒,他必须说些最有力也最有可能实现的狠话,仿佛说出来了就能够成真,他简直已经看到了苏既明被千刀万剐的样子!有了臆想,卜天心中一口恶气散了许多。反正狗官听不懂苗语,他闭上眼睛,打定了主意不管苏既明再如何挑衅他也不解释,就让这狗官抓心挠肺地去猜吧!
  因为卜天闭上眼了,所以他没看到苏既明突然变得一脸轻松。不是不招供还有同伙么,瞧,这不是一激就都招了吗!看这自信的样子,看来是笃定同伙肯定会来救人咯?
  苏既明把鞭子一丢,神清气爽地转身出去了。
  到了外面,狱卒们小心翼翼地围上来:“苏大人?”方才在牢里他们依稀听到苏既明和卜天凶残地对骂,肯定窝了一包火,也不知道这会儿会下令让他们怎么折磨卜天给他出气。
  然而苏既明只是从苏砚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他说了,有同伙,而且还挺相信同伙会来劫狱。”
  狱卒们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他们严刑逼供了两天,卜天都死不承认自己还有同伙在逃,怎么苏既明进去骂了两句,卜天就承认了呢!
  狱头忙问道:“苏大人,那该怎么办?他有说同伙是谁吗?”
  苏既明好笑道:“他怎么会说?知道还有别的乱党,知道乱党可能会来救他就够了,这些人都是有勇无谋的蠢货,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吧。”
  “瓮中捉鳖?”狱头一脸困惑。
  苏既明云淡风轻地一笑。他过会儿就去找魏琼,把卜天换个地方秘密关押起来,但是往外放消息说卜天就关在这地方,最好再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官兵减一减,或者假称要把卜天转移,总之设下一个全套,等着那些傻子们来救人的时候瓮中捉鳖就是了。
  想要造反的人,无论什么理由,都必须要处死。若是今天心慈手软了一个,明日张三李四过得不顺了就都聚众造反,那还了得?要真弄成大乱,老百姓几年几十年都过不上安生日子。因此无论卜天等人有什么苦衷,苏既明对他们也没有丝毫同情,是一定要将他们杀一儆百的。
  然而要做好父母官,有严亦要有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自然没人吃饱了撑的要造反。这覃春全无能耐,才会把惠州治理得如此糟糕。惠州水土肥沃,把水利农耕做好了,百姓吃穿不成问题。此地地势偏僻,又百族群聚,应多建学堂,加以教化,讲学时道,百姓吃穿不愁又有音律诗文相伴,自然安乐。
  瞬间苏既明心中已有了数条规划,转过神来,自嘲一笑:他明明急不可耐想要回京,怎么又想着该如何治理惠州了?还是写道折子递上去,旁的就交给他人吧。
  
  ☆、 第十三章
  
  苏既明将自己的计谋告诉魏琼,魏琼欣然同意。岭南百越之人大多尚未开化,未读过书,没学过兵法,无甚城府,此计行得通。
  于是当天半夜里卜天就被人偷偷转移了。
  眼看就要到中秋,苏既明便借着中秋的由头给狱卒们放假,大狱的人手减了一半,这就是他给乱党同伙造下的翁。若是这翁他们不来,他打算过些日子借口将卜天转送去北方,路上自然多得是下套的时候。
  事情比苏既明想得更顺利,中秋的前一天晚上,狱卒们获准回家过节,几十名名乱党趁夜攻入大狱想要救人,却被埋伏着的官兵围得跟个铁桶般,这些乱党这才这才知道自己中计,然而已经迟了,非但没能救出卜天,还被一网打尽。
  一众反党顺利被擒,立刻投入大牢开始审问。这些人有的是一年前跟卜天一起造反但顺利逃出的,有些是这一年里卜天重新招揽的人,岭南本就地广人稀,加上这一年里卜天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一直低调行事,所以招募的人并不多,这几十人就已是乱党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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