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布衣 作者:罪化/devillived/王十一
Tags:
直到此时,其中一个花童方回过魂儿来,赔著笑脸儿道:“这位爷您还是别往门里走好。您这一进去,我怕满楼的姑娘都要打起来了。”
叶荫深不解其意,便问:“这是为何?”
另一个花童立刻谄媚道:“天底下哪儿有爷这麽好看的嫖客,叫那些姑子们倒贴恐怕都愿意呢。”
叶荫深从未被人如此夸张过,失笑道:“你们倒是天生会说话的主儿。快领我去间鸨母罢。”
两个花童立刻将叶荫深往绿腰楼内引,鸨母恰正在楼下调教丝竹。叶荫深取出碎银打赏了花童,便对鸨母笑道:“某人初来跑商,却不知元同的姑娘姿色如何?还请嬷嬷多多指点了。”
那嬷嬷见叶荫深打赏花童用的是碎银,便暗喜他身家阔绰;此刻一听又是跑商之人,顿时眉开眼笑道:
“这位公子生得如此俊雅,端的天下无双。同元虽是都城,但能配得起您的姑娘那也是不多。好在您到了我们绿腰楼,这儿的姑娘啊包您满意。”
说完,她立刻请叶荫深入了雅座,一面向龟奴报出了四五个姑娘的名字。过了不一会儿,龟奴便将人一一领了来,在叶荫深面前排开。
“公子您看,这是小月,这是凝春,这是香莲,这是玉艾……”
鸨母立在一旁,依次报出每个姑娘的名字。叶荫深一个个看过了,也不予置评。只从袖子里取出一袋珍珠交给老鸨(这个场景怎麽好像写过?),道:
“这些姑娘确是很好的,然而实不相瞒,我来到同元之初,曾经听人提起过这里有一个花魁娘子,生得美豔华丽。此番过来,多半也是想要与她结交,就是不知嬷嬷肯不肯安排了。”
那老鸨得了珍珠,高兴得眼睛都亮了。然而面子上却偏偏要做出一番为难的神情道:
“公子这麽大的手笔,实在让老身惭愧。实不相瞒,老身确有一个花魁女儿,只是那孩子命薄,前日里得了痨病,一命呜呼了。您看……”说著她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一间绣房,“屋子都还在那里呢,可人就已经去了义庄。”
死了?叶荫深心中一沈,暗道便是这女子了,看来也是得了痨病,倒与叶青鸿的病症对应。然而花魁既患有如此重症,这老鸨又怎麽能放她住在如此热闹的所在?更不用说是接待叶青鸿这等尊贵的宾客了,稍有差池,这不应该是人头落地的事情麽?
如此想著,叶荫深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於是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再以惋惜的神色说道:“佳人已逝,只能怪某人没有这个缘分。却不知嬷嬷是否能安排某人去姑娘香闺拜祭一番?”
“这……”老鸨死死盯著那几张银票,眼珠子里几乎就能开出花来。
叶荫深知她心动,故意将银票一张张摊开,低声道:“这些……莫非不够麽?”
“够……够……”这些银两足够重建一次绿腰楼了。
老鸨的声音发抖,她挥手将身後的女儿们赶出去,反手掩了门,对叶荫深小声道:“公子啊,不是老身不给公子您行这个方便,只是这事情著实难办。是因为上头有官爷得了怪病,怪是我们姑娘染的,哎,其实那官爷一年才来那麽几次……”
“那些当官的事我不管。”叶荫深佯装厌烦地挥手,“你若不要赚这个钱,便算了。”
说著,就要将桌上的银票一张张收回去。
“公子公子……”老鸨这下著急,一手上来按住了银票,又陪著笑容道:“办法还是人想出来的,如果公子只是想要看看花魁姑娘的闺房,那老身倒可以领著公子从後院上去──只是不能停留太久,更不要被人瞧见。”
37
叶荫深点了点头,便跟随著老鸨转去後院。老鸨命龟奴取来了一架竹梯,正好架在二楼的那间绣房窗户上。
老鸨道:“正门糊了封条,只有委屈公子从这里上去了。”
叶荫深也不计较,一甩衣袍便沿著梯子攀登。二楼的窗户果真未上拴,他轻轻推开,爬了进去。迎面便嗅见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凤髓香。
这种珍贵的香料从来只用在皇宫内院,尤其是叶荫深从前的寝宫──这可以算是叶荫深最喜欢的熏香,一钱便抵得一两黄金。
区区一个青楼女子,不可能用得起如此珍稀之物,自然是有人从宫中拿了来赠与她。而那人……
叶荫深黑著脸,一脚踢翻了屋角的香炉。“!当”一记,让後院里的老鸨惊出一身冷汗。
稍觉解气之後,叶荫深便开始左右打量。
这里虽是绿腰楼花魁的居住,看起来却不过是一间普通上房。同样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桌椅摆设,里间被珠帘遮挡了看不真切。
叶荫深嫌恶地往里间望了一眼,立刻著手寻找线索。这里虽是青楼,外间角落却搁了一座书橱,看来花魁姑娘应该也会读书认字。叶荫深在橱中的抽屉翻找,倒也寻到一些书信,展开细看,却都只是恩客寄来的调情之作,其中也并无叶青鸿的字迹。
他将书信放好,开始在其他地方搜索。然而越是仔细搜寻,他越觉得这真只是一间普通青楼客房,没有机关、没有暗格、陈设也没有丝毫可疑,一派浮豔风尘。
很快地,便只剩下里间没有查看。
叶荫深黑著脸色,一手将缭绕缠绵的凤髓香赶开,然後拈起珠帘闪进里间。
里间不大,只隔著一架地屏,其後便是架子床。因为没有窗,整个屋子黑阙阙的,又带了一股潮气,说不出的阴森别扭。
叶荫深两步走到架子床前,依旧是用两个手指将被褥拈起,确认了床板上没有机关。扭头却看见屏风右边原来还有个小的五斗橱,想必是花魁用来放置衣物的。
他走到五斗橱前,打开橱柜,出现在眼前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
是衣服,男人的衣服。
更确切的说,是他叶荫深曾经穿过的衣服。
虽然时隔两年,但叶荫深绝不会认错──端正摆在最上面的那件韬文青绨长袍,正是自己曾穿著的便服之一!
叶青鸿做什麽要把这件衣服送给一个青楼女子?
惊讶、怀疑、愤怒……叶荫深的胸中一时腾起许多纷乱的感觉。他取出个与沈妙玄同样的锦囊,将这件衣袍收进去。然後怔怔然从里间出来,坐在靠椅上沈思。
韬文青绨长袍、凤髓香,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叶青鸿送了来讨花魁欢心的道具?
不可能。那麽这又是怎麽一回事?
而那痨病的传言,与这些东西又是否有什麽关联?
楼下隐约传来了老鸨的声音,看来是时间过长令她有些不安。叶荫深不想惹她起疑,便应了一声,立刻沿著来路回到後院。他将银票给了老鸨,又随便敷衍了几句,这就出了绿腰楼回到大街上。
街边上停著几辆牛车,此刻见人从绿腰楼里出来,都团团围上来要讨个生活。叶荫深略一思忖,冷不丁地报出了一个晦气至极的地名。然而他出手阔绰,依旧有人愿意载他前往。
於是叶荫深便坐进车里,任牛车晃悠悠地往城东而去,直到见了城墙才拐了一个大弯,悄悄扎进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扇黑漆木门,上面挂著两个白纸糊的灯笼──正是义庄。
叶荫深让把式将牛车停在巷口,一人下车往义庄走去。
许是为了随时接纳送来的尸首,义庄的门只是虚掩,看守也不知去了哪里,只余一只花猫懒散地匍在阶上。叶荫深虽是头一遭前来,但循著若隐若现的尸臭,他便顺利寻到了停放棺椁的殓房。
听老鸨说,花魁原是异乡人士,家里隐约还有几个亲人。人既死了,尸首便停在义庄,等著家人领回去。估计也就在这几日了。
叶荫深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入殓房。然而一脚刚迈过门槛,迎面便撞上一阵郁热腥臭之风,令他生生倒退好几步,急忙掏出一枚鸡舌香丸含在口中。
殓房内此刻并排停著七八具棺木,质地皆是粗糙不堪。有的停放已久,木板竟被老鼠啃出了窟窿。那些尸水血污便从窟窿里滴下,落在地板上,沆瀣腌臢得一塌糊涂。
叶荫深强忍了恶心在棺木前徘徊,估摸著花魁的身高体量,择了一具中等棺木推开,里面果真躺著个锦衣云鬓的女子──只可惜半张脸已被老鼠啃花了。
可仅仅是这剩下的半张脸,也足以令叶荫深再吃一惊。
她长得极像“叶荫深”,那个此刻依旧在朝堂上做著傀儡的“叶荫深”!
一瞬间,某些断断续续的疑问终於串联出了一个答案,一个令叶荫深更难以接受的答案。
这算是什麽?他哑然失笑,叶青鸿在亲手将他扼杀後,竟还在青楼里找了个替身养著。给她薰寝宫里薰的香,穿叶荫深穿过的衣裳。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