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布衣 作者:罪化/devillived/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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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留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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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沈的天幕中划出一道金红血口,一羽银色仙鹤破空而至。鹤上盘坐著一个道袍鹤氅的青年,正是那日在御书房内被叶青鸿治了罪的沈妙玄。
叶荫深遇了救星,急叫:“道长,救我。”,说话便见仙鹤悠悠悬在他头顶上空。
“来者何人?”黑无常抬头问道,“岂不知阻碍鬼差拘魂,需治什麽罪!”
沈妙玄不为所动,只打了个稽首道:“我奉阎王天子之命,领此人返阳。”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了心照。白无常便问道:“既有阎王包天子之命。何不出具文书手谕?”
沈妙玄冷笑:“手谕自然是有,待我摸了给你们。”
说著,就伸手向怀中摸索。
黑白无常以为真有什麽手谕,便等他取出。谁知沈妙玄却冷不防地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对准叶荫深,大喝一声:“收!”
叶荫深吃了一惊,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身上又是一轻,又轻飘飘地腾空而起,竟朝著那个锦囊而去。
黑白无常已经发觉上当,当即祭出兵器要扑上来,然而这之後发生的事情,叶荫深已看不见了。
他觉得自己飘进了那个小小的锦囊中,四周一片漆黑,仿佛太初一片混沌;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半空中隐约有了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叶荫深……叶荫深……”
叶荫深!声望去,冥冥远方忽然透出一点微光,他便不由自主向那边依靠。
随著亮光的加强,他觉得沈重感回归了体内。他惊恐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可身体还是不断下坠,仿佛落入了泥沼中。
他害怕地闭上眼睛。而过了一会儿,那个曾呼唤过他的声音又响起:
“你醒了。”
叶荫深睁开双眼,正对上沈妙玄一双明澈的眼睛。
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却分明不在黄泉路上。叶荫深知道是沈妙玄救了自己,心中感激,又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是活著……还是死了?”
沈妙玄坐在轮椅上,淡淡答道:“你还活著,这里是天牢。最多再有半炷香的时间,你的感觉就会恢复。到时候忍著点。”
叶荫深不解他话中含义,正欲询问,忽然就觉得一阵剧痛铺天盖地袭来。几乎只在片刻间,小腿、手臂、面颊、胸口等处犹如被淋上了滚油,令他不禁惨叫出声。
而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那样沙哑,竟像是一个陌生人。
“我叫你忍著点。”
沈妙玄依旧坐在轮椅上,不紧不慢地将一块桧木塞进叶荫深齿间,“疼得时间还长著,你现在要做的只是习惯。”
叶荫深仿佛遭人剔骨敲髓,痛得说不出话。唯有张嘴把木块狠命咬住,额上豆大的冷汗横流。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很多伤口,不仅是刀伤,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皮肉被翻绞开来。在极端痛苦的间隙里,他隐约觉得这身体并不属於自己,因为就算他被叶青鸿所杀,遗体也不应受到如此极端的处置。
那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以何种姿态返回人间?叶荫深越想越惊怖,意识又仿佛要被痛苦所吞没。
见他实在捱不下去,沈妙玄这才伸出左手,将指甲里藏著的一点细小粉末弹进叶荫深鼻中,同时吩咐道:“呼吸。”
叶荫深依言而动,又不知过了多久,痛感终於消减。他这才吐出嚼烂了的木板,疲惫地点头道:“谢谢……”
沈妙玄愣了愣,神情终於柔和一些,轻声道:“你还有心情谢我?刚才那麽疼,不会以为是我在害你麽。”
药物虽然有效,却也只能减轻部分疼痛。叶荫深仰天躺在干草上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人间最悲惨的事,莫过於赴死。你既然肯救我离开黄泉,又怎麽会是要害我?”
那是你还不知阳世的可怕。”沈妙玄平静地俯视著叶荫深,“我想你也该明白,此後你便不是燕国君叶荫深,需要过庶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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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荫深并不痴傻,对此早有体认。但胸中依旧丝丝衔恨,不免叹息道:
“二十年恍如一梦。我自负聪明,竟也有眼无珠……人说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而我独痴於一人,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应了‘无常’二字。”
沈妙玄知他苦闷,难得耐心安慰道:“叶青鸿心机深重,这个世上却是鲜少有人能够匹敌。待你在这世上历练多了,自然会慢慢明白。”
叶荫深低低地应了一声,忍痛要从地上起来。然而刚抬起手臂,便瞥见了满目猩红的疮疤,而那枯瘦的五指上指甲已尽数脱落了,哪里会属於九五至尊?
他蓦然记起激痛之中的疑虑,心中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答案。
“我的身体……”他喃喃询问,“是不是借尸还魂?”
“是。”
沈妙玄不准备隐瞒。
“你的身体此刻依旧留在宫城,被一个小太监占据了。我在黄泉路上拘了你的魂魄回来,只能落在牢里这一具尸体上。此人出身琵琶巷,本有几分姿容,可几经酷刑早已不成人样。我虽施法保你性命,但吃点皮肉之苦也是理所应当。”
说著他便从怀里取出一面铜镜。
叶荫深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他缓缓地将镜子翻过来面朝自己,却只瞥了一眼便立刻摔开。半天只是深重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妙玄虽然天生一张冷脸,可心肠却是极软的,见状不由安慰道:
“容貌不过是皮相,你若稀罕,等回到大若山上,我便找人还你本初面目。”
叶荫深连连摇头道:“如今我们身陷囹圄,何况那*你得罪了叶青鸿,他会让你离开?”
“正因如此,我们才有脱身的可能。”
沈妙玄不以为然道:“攘除异己,逆我者亡。这本是暴君治世的理论。叶青鸿若是想要成为一方霸主,便不应有这种刚愎自用的想法。”
正说著,死寂的地牢远处传来“吱呀”一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过後,跑来两队狱卒,慌张张在沈妙玄的牢门口立定了,喝道:“宁王驾临提审罪囚,尔等给我老实点!”
话音刚落,甬路尽头就透过来一片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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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玄尚没什麽反应,叶荫深一听“宁王”二字便紧张起来,眼神中交杂著惊愕与愤懑,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其中一个狱卒见了他,咂舌道:“见了鬼的,这只剥皮老鼠怎麽还活著?快把他拖出来,免得脏了宁王殿下的靴子!”
另一人却摇头:“来不及了,我看他也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如用铁链铐了埋在草堆里,应该也出不了什麽乱子。”
说著,立刻就有几人上前打开牢门。
叶荫深遍体鳞伤,哪里抵抗得了。於是手腕脚腕被拴了铁链,整个人摔进发霉潮湿的干草堆里。这原是铺著给囚犯取暖用的,此时却刺入叶荫深绽开的皮肉中,令他痛呼失声。
“不准叫!再叫就一刀杀了你!”
一个狱卒攥起一把枯草捅进他的嘴里。紧接著一个转身,匆匆跑到了牢门外站好。
那明亮的一团灯火转眼已在牢口立定。那是十余名锦衣护卫,簇拥著一身常服的宁王叶青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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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内宫城的事宜,叶青鸿便一路往大理寺重狱而来。为的就是要再一会当日那道破天机,差点坏了他大事的道士──沈妙玄。
阴暗的地牢深处、沈重囚门内,沈妙玄端坐轮椅。他依旧穿著道袍,纤尘不染。仿佛三日的牢狱生活不过弹指一瞬。
叶青鸿知他确有神通,便领著众人在牢门外立定了,一面朗声道:“道长别来无恙,本王来迟了。”
说罢,便挥手让狱卒开了牢门,又屏退左右,亲身走进牢房中。
沈妙玄见到叶青鸿,竟也破天荒地笑道:
“若要说到果敢决断四个字,这世上鲜少有人能与宁王相比。不过三天便能将天地翻覆,这‘来迟一步’更是无从说起了。”
这话中有话,弦外有音。叶青鸿听得通透,便也笑道:“道长心如明鉴,本王也就开门见山。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希望道长能入本王麾下,同昌国运。沈道长道行高深,国师之位如若探囊取物、非卿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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