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看似普通的佛宝失窃案,抽丝剥茧,背后却愈发迷雾重重。
接二连三的佛塔失火,是天灾,还是人祸?
交织难辨的线索,若隐若现的阴谋,这谭水究竟有多深?
环环相套,谁站在谁的背后?谁又在谁的局中?
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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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卓如 ┃ 配角:慕遥知、武则天 ┃ 其它:内卫、局中局
(一)伽蓝深秘藏·上
流云清浅,一转眼便没入层峦深处。
古寺钟鸣,惊起一群晚鸦,扑棱棱地飞进天边的霞色里。
苏俭行抬眼看去,松木间,悠悠古刹正拢在一片碎金中,庄严肃穆。“这就是鹿鸣寺?”谢遥知习惯性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寺院,转目看向身边绿衫鍮带、幞头高靴,束成男装的同伴。只见其微一点头,算作回答。
鹿鸣寺坐落于东都西北十里外的鹿鸣山,为元魏文成帝时所建,历经周齐交战、武帝灭佛而犹存,如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先时圣人迁居洛阳,梦中见白鹿驮五色彩石献宝于前,遂幸鹿鸣寺,出资修缮,以为皇家寺院。
深山古寺,悠远已极,只是苏俭行和谢遥知此番领命而来,却全无参禅礼佛的虔心。时女主多疑,于四府十二卫外又加设龙墀卫四台,独奉大家密旨,出入不定。苏俭行与谢遥知,便是这套体系之末微不足道的两个小角色。
龙墀卫甄明台日前得报称,鹿鸣寺佛塔走水,火灭后镇寺之宝佛骨舍利却不翼而飞。台郎便将此事交与其下简部查办。适逢使郎简绍另有要务在身,遂又辗转落到苏谢二人手中。苏俭行与谢遥知资历尚浅,平日里仅从简绍渐染查探处置之法,此次却是她们首回承接任务。
长夏多湿热,似察觉到空气中的沉闷,谢遥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回眸巧笑:“阿苏莫要忧心,此事即便我们查探不出,也总有简使郎在!”
几只鸟雀应声飞起,扰得松间一阵疏响。明眸倏转,恍如暖风忽过,惊碎水面薄冰,漾开一池春水潋滟。苏俭行扑哧一笑,佯嗔道:“还想让简使郎给你收拾残局?阿谢啊阿谢,也亏你说得出口!”苏俭行说着摇头,容色渐敛,“阿谢,龙墀密卫上下远比我们所能看到的,能想象的,要凶险得多。我们现在之所以不觉得有什么,那是因为还在简使郎的庇荫之下。可是,这些风雨,早晚还是要我们自己面对的。”
谢遥知闻言神色一黯,龙墀卫怎样,他不是不清楚,也不是不明白。龙墀卫虽近圣人,便宜专行,却也易触逆鳞,更不必提世人嫌恶,内相哄斗。只是,不愿清楚,更不愿明白。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固执地拒绝长大。须臾失神,再抬眼时,苏俭行已然叩响了山寺大门上的鎏金铜铺首。
未及片刻,便有一知客比丘开了山门,合掌施礼:“檀那主,寺中正值夏安居,不纳访客。”
苏俭行稍微欠身,施了个叉手礼,并无退意:“我等为佛宝而来,求见大德。”
这番知客比丘没有再推拒,又做了个合十,躬身退回寺内。
过了许些时候,门内传出一阵匆急的步履声,便有一斜披袈裟的僧人迎将出来。施僧礼道:“贫道为本寺典座,檀主既言为佛宝来,不知可有凭信?”
“阿上万福,但有腰牌可为凭信。”苏俭行口中客气,听他如此开口,自忖其必早已得到消息。故递上腰牌,也不多话:“阿上请带路吧。”
“檀主请。”僧人一伸右手,礼到即止,自向前面领路。
佛塔位于大殿之前。当中者高耸危峭,直冲九天,宛如鹤唳云霄。两侧附塔稍矮,与主塔以复道相连,远远望去,恍若群星托月,又如龙凤盘云。四周柏直松劲,郁郁葳蕤;檀香佛音,余韵袅袅。
苏俭行缓步行来,放眼环视周匝,重新将目光凝聚到眼前的高塔上,停下脚步:“平日里佛骨藏在塔中何处?“
佛珠在手中转过一轮,僧人平声应着,好似古井静水,从容不波:“在主塔顶层。”
“没有守卫?”谢遥知听闻此话,恍惚想到什么,快速扫了一眼四下地形,脱口问道。鹿鸣寺虽建于山中,但大殿主塔一线倒是平坦开阔,周围草木虽盛,却也不曾妨碍视线。谢遥知下意识地在心中算计,如此开阔的布局,寺中但凡有心如一般大户人家那样设几个看守,外人便难以靠近。
那僧人听问,摇了摇头,不徐不疾地答道:“并没有守卫没有,只是夜里会有几个僧人在主塔守夜。这塔中除顶层供着佛骨,存些孤本外,其他几层的佛经都可以随意取看。阇梨沙弥夜里聚在底层点灯阅经,向来无事。”
苏俭行听着僧人回答,目光游溯于半空,仿佛陷入冥想。片刻,方又开口问道:“这复道是相通的?”
“不错,建塔之初,设复道就是为了往来方便。”
苏俭行没等他缓气,紧接着追问:“这么说来,众僧伽夜里在塔下阅经,即便有人从两侧附塔沿复道进入主塔顶端,也不会知晓喽?”顺其手指方向望去,塔间复道就架在高处,已然临近主塔顶层。
领悟了苏俭行的意思,僧人微微一笑,进而解释:“檀主且听贫道细言。这附塔乃是用来存放礼器的,素日里少有人进出,索性就落了锁。主塔下层常有檀主观览,又存有经书佛龛,故而不锁。但自复道下一层往上也是锁的,顶层更是单独上锁,只有清洁礼佛时才开锁使人进入。”
僧人说罢回目,正对上苏俭行一双幽深的眸子。苏俭行也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默地看着,眉眼淡然,却仿佛一面磨光的明镜,能洞悉所有皮相掩盖下的骨肉。“哦,通往塔顶的筦钥共有两份,一份由方丈保留,一份在贫道这里。当夜因有沙门发觉塔顶走水,这才开锁救火,不想火灭之后,佛骨却不见了。”
苏俭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略扯开袍服下摆:“还请阿上引我们去塔顶看看。”
僧人双掌微合,佛珠相撞,击出轻微的声响:“檀主请。”
佛塔内部庄严古朴,与端穆空灵的外观里外辉映,相得益彰。若说未进塔前,当赞这双楼拱月是鹿鸣山的神来之笔,那么踏入塔中就会明白,这佛塔才是鹿鸣寺的精华所在。
塔底正中一尊四面金佛,佛前海灯,灼灼明华,将一切都拢在这大慈大悲的佛光之中。佛像周围,是环围的蒲团,不难想象,每晚佛灯燃起,群僧围坐于佛像之前,或参禅或览经,该是何等虔诚的景象。
塔中无壁,绕着塔体是一圈檀木环架,大为佛龛,小处摆放经文,大小相间,错落有致。谢遥知随意扫上两眼,但见一色梵文叶书,尽写些看不懂的字符,自忖多看无益,当下随苏俭行绕过一圈,便自沿旋梯登上上层。
佛塔上层与塔底布局基本相当,不过较之其下略小,佛相处替以金柱纵贯上下,柱上开小格,镂以罗汉图,或喜或怒或惊或嗔,竟无一尊同貌。
佛塔上下十三重,苏俭行心念这一遍看下来,恐费时不少,遂开口道:“阿上且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僧人颔首:“事发于昨夜亥时以后,按寺中规定,别处沙门具已熄灯休息,塔中和寻常一样,留十余个沙门守夜阅经,并不觉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大约三刻时,其中一名小沙弥登东回来,远远见佛塔顶层一片彤红,才发觉佛塔走水,唤人救火。”
“不是说佛塔上层设锁吗?这些僧人没有筦钥如何救火?”谢遥知秋眸一荡,不由追问。
“佛塔七层以上的确不通,还是法弘执事找来了贫道,众沙门才得以进入救火。”典座解释道,“可能是这一来一去耽误了太多时间,等众僧伽进入塔顶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当时忙着救火,场面混乱,等到火灭后清点损失,才发觉镇寺之宝佛骨舍利不翼而飞。”
“会不会是舍利已在火中受损?或是救火之事不甚丢失,一时寻觅不到?”谢遥知偷眼看一眼苏俭行,但见其人面沉如水,僧人的一番话就好似河流汇入汪洋,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心下唯得一叹,暗道这样丢人的问题果然还是得自己来问。
似乎正为了应和谢遥知心中所想,僧人展颜笑道:“檀主戏笑了,佛骨圣物岂是随便放置的?这塔顶的金柱高至齐肩,其上有一镂空金格,佛骨又是装于琉璃錾金沉香匣中置于小格之内,救火时就是再不小心,也不会将佛骨丢失。何况舍利本身便是历火现形,纵然匣身损坏,舍利也当无碍才是。”
“佛骨丢失,阿上检查过本寺僧伽吗?”苏俭行蹙了眉,食指轻轻叩着衫袖,目光流过塔中每一寸角落。
“发觉佛骨不见,贫道当即便查验了所以参与救火的僧伽,后来又检查了与他们有过接触的沙门,都没有找到佛骨。贫道无奈,只得征询了大德的同意,将此事报于圣人。”
“那么,”苏俭行柳眉更紧,接上话来,“除了佛骨,塔中还有什么损失?”
“塔顶隔间还存了不少经文孤本,都已烧灼殆尽,着实让人痛惜啊!”
说话功夫,三人已行至佛塔七层,典座取了随身筦钥,开了门锁。大门嘎吱一声低吟,似年迈的翁妪,颤颤巍巍地露出里内真容。佛塔上层虽无人来往,却没有一丝灰尘。塔内佛器较下层略少,经本却愈多起来。左右两侧各有一副门,启而视之,则见一条幽深的长廊,想来便是自外所见的塔间复道。
再上行两层,便至塔顶。廊梯缦回,陡见一精制的纹漆丹门横在眼前。门上一把形状甚为怪异的铜金色锁扣。不明之人道他做工精湛自不用说,苏俭行更是一眼认出,那正是锁匠巧手鲁三郎的得意作品。据传此人做出的锁扣,没有筦钥旁人决计无法开启,故世人以”巧手“称之。这名号苏俭行早已听闻,先时随简绍勘察粮仓诡案更是亲自领教过厉害。梁上君子们欲从此经过,想是要白费功夫了。
借着僧人开锁的功夫,苏俭行环望周匝:塔顶不设窗扇,只有几个通气的窗洞,也是因此,整个塔顶显得十分昏暗。塔内相隔不远便设有一处油灯,灯油或满或干不尽相同。门边的墙面略显灰暗,想来是有门阻隔,火起时,火舌只是偶尔燎染门缝四周,未见有什么大的损坏。
进入塔顶,便全然是另一副景象了。大火烧尽了所有的本籍,又舔上木制架墙,好在有大漆阻隔,加之扑救及时,才未将这塔一并烧了,却也着实难看得紧。
两支高脚海灯倒在门边,地上一片狼藉。连那金柱早已无复澄烁的光华,一缕灰黑一缕土黄的夹杂着,惨兮兮地立当中;四壁乌黑,也分不清是被烟气熏的还是被炭灰染的。
苏俭行静静地将一切看在眼中,又见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恐收拾火区破坏了原貌,贫道未着人打扫,只原样上锁以待查验。”
“如此甚好,阿上费心了。”苏俭行点头还礼。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又似无意地询问道:“阿上以为,塔顶失火的原因是什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只是觉得,这火起得蹊跷。按理说,这个时节本不易走水,何况又是在设锁的塔顶,除非是有人进入。可檀主方才也看到了,门外的锁扣繁复异常,若说有人开锁进入,几乎不可能。即便真的有人进入,何不悄无声息地窃了佛宝离开,反而要放一把火,搞得人尽皆知?”
谢遥知听闻,不自觉地挑了两下眉尖,好像敏锐小兽嗅到猎物的气息:“如此说来,阿上的意思是,此事并非人为了?“
“不是人为却助人事,还真是奇巧啊!”苏俭行悠悠道出一句,话出其口,一时竟叫人难辨褒贬。谢遥知早已习惯了苏俭行的口气,也不在意,却看其将目光径自落向倒在门边的两个长脚灯。“阿上,油灯里平素可添油?”
似不期苏俭行问出这样的问题,僧人稍微一愣,继而应道:“佛宝自有佛性,更当使之光明,不可蒙昧了去。塔顶灯油,都是随时添换的。”
预料到苏俭行会想到什么,僧人停了一停,补充道:“因为塔灯备油,平日又无人进入,所以寺中对火种的管理一向都很小心,还不曾出过意外。”
苏俭行略一点头,转念又问:“对了,寺中佛宝属于何种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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