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蓝田玉生烟 作者: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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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知我在此地。”
家中债务,大姐并不清楚,她怎会想到竟是没有丝毫余存,反倒还负债累累。
“子川,我想去当个伙计,识字懂书写,可以管管账,应当不难。”
我没有那么无用,如果日子真得过不去,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不难”
李沨扒完碗底米粒,抬头,挑眉。
“若是要当伙计,蒙学即可,何须就读书院读书十余载,费财费时。”
这些话,真不好听,却也像李沨会说的话。这人不是孟然,会留情面。
“那当如何”谢芷苦恼啃着青瓜,咸得赶紧灌口粥。
“你埋头苦读,哪怕花费三年五载,考取秀才,也是值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不是句老套无用的话语,其中的道理,谢芷还不明白。
“若是考不上呢”
为什么你和孟然都这么觉得,我能考上秀才,我和你们不同,平庸如此,和你们再难同行,每每在夜中思起,痛心悱恻。
“我亲自教你,如何考不上”
李沨将空碗搁上,淡然拍了拍手掌。
“你。。。。。。”
谢芷目瞪口呆,他不知道李沨为什么到杭州来,却隐隐觉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老话,太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暖蓝田玉生烟第十九章(下)
房屋破败,能入睡的,只有谢芷住的那间房。夜晚,吃了顿米粥豆腐过,谢芷在房中收拾,李沨坐在桌前,翻阅书桌上的文章。
“子川,没有多余的席子,你和我同睡吧。”
“嗯。”
“你就这么逃出李家,连换洗衣服也没有吗”
“物品还在客栈,明儿去取。”
“此地安静,你可以在此读书。米缸里的米,还能吃两日,我明日就写信给我大姐,她会送银子过来,你安心住下,不必担心。”
“我是廪生,吃用花费自有着落,你跟你姐讨些读书资费,供你花费即可。”
谢芷将两本书叠好,放在床头,当枕头,听到李沨的话语,他停下动作,喃语:
“廪生” 忽而欢喜不已,“子川你好厉害!我负责做饭洗衣服,你安心读书,考状元!”
见谢芷得意洋洋的模样,李沨想这个笨蛋,是怎么将廪生和状元联系在一起,想太多。
“孟燃之,应该也是廪生吧”
以孟然之能,廪生如囊中之物。
“是的,燃之也是。可惜子玉没去参加县试,要不他至少也该是个秀才。”
孟然和文佩,他许久未见,心里很挂念他们,此时也不多想李沨和文佩有私人恩怨。
“他一年心思全然不在读书上,即是去考,也考不中。纵有天赋,无后天努力,终是枉然。”
本地文风极盛,聪慧之人何其多,文佩只是其中之一,这科考路上,得和各县各府的才子们斗得你死我活,能脱颖而出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那我。。。。。。真得能考过吗”
谢芷抱着被子,一脸愁苦。
“一年后,你再将这话问自己,此时多想无益。”
李沨正在翻阅谢芷的文章,果然是狗屁不通,看得李沨脑仁生疼。
“你。。。。。。”
谢芷无法想象一年后的事情,为何李沨说话,总是这样惹人生气呢,可是又觉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过来。”
李沨招手,手里捏着谢芷的一篇文章。
谢芷放下正在折的被子,不解朝李沨走去,李沨一脸高深莫测,谢芷可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不说浅薄幼稚,文理不通,就是错别字,千字不到的文章,居然有七八字之多,简直不可忍。”
谢芷低头,嚅嗫:“夫子说。。。。。。说我字还可以。”
“单就错别字,第一轮审卷便就刷下,你字漂亮,漂亮得过孟燃之吗”
李沨甩动文章,恨铁不成钢般。
谢芷哑口无言,心里腹诽:孟然那字,在书院里数一数二了,为什么我要和他比。
“今后,从蒙学开始吧。”
李沨无法想象,谢芷读这十余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不过也是,之前谢芷心思全然不在读书上,也就入溪山书院时,用心过,然而底子薄弱,再认真也没用。
“蒙。。。。。学。”
奇耻大辱,谢芷想反驳的,他有那么差劲吗但是既然是李子川的鄙视,他无言默然。
呜呜,当初要是好好跟着孟然读书,也不至于被李子川这般数落。
本还想把软软的枕头让给李沨的,既然他这么不留情面,就让他垫书睡。熄灯后,谢芷睡里头,李沨睡外头,谢芷睡枕头,李沨头枕两本硬书。被子只有一件,还比较薄,谢芷不好全卷过来,分给李沨一半。睡至半夜,谢芷尿急醒来,见整条被子都被自己霸占,李沨睡在旁边,身上没有其余保暖物。谢芷摸他手臂,并不觉冷,自己缠着条被子,居然还手脚冰冷,果然不能比。把被子再次分一半给李沨,细心帮他盖好。在昏黄有油灯下,端详这位素来冷漠的人,见他睡容居然很安详。这人长得真俊,苍天不公,为什么长得这般好看,还才华横溢。我这种平庸碌碌的人,样样皆输。输便输了,其实自己也没有在乎,心里却很高兴,有他这个朋友,有他相伴。
子川,睡梦中,梦见的是什么呢
将被子压到李沨身下,让风渗透不进,谢芷这才捻手捻脚,蹭蹭下床出门,又哆嗦跑回来,往被窝里一钻,缩到温暖如火炉的李沨身边,蹭他热气。
谢芷给李沨盖被子时,李沨便醒来,懒得动弹。到谢芷钻回被窝,往他怀里缩,他又不想让谢芷知道他醒着,便也就装睡。
“明日,买两个肉包子,一个给我,一个给子川,喝粥不饱。”
谢芷喃语着,他想着白日,在集市见到的肉包子,馋着。
“咕咕。”
迷迷糊糊捂住肚子,空腹睡去。
毕竟还在长身体,一碗米粥,哪里能吃饱。
作者有话要说:
☆、日暖蓝田玉生烟 第二十章(上)
香气四溢的大肉包子,捧在手中,小口咬着,瞥一眼身边的李沨,他手中的包子,已吃完三分之二,大口嚼着,再一口,已吃完。
“子川,你行囊不是在珠西客栈吗?怎么走这条路?”
谢芷毕竟是余杭人,对当地的街市十分熟悉。李沨走的这条路,再往前,便是四教九流之所,住的都是些身份卑微之人。
清晨被李沨唤起,早早出门,前往余杭,空着肚子赶路,抵达县城,李沨在包子铺购买两个大肉包子,递给谢芷一个。谢芷想,他怎么会知道我心思呢,一早就想吃个热气腾腾刚出笼的肉包子。
“去西巷角。”
李沨话语简略,人在前方领路。
谢芷想,他并非本地人,怎么会知道前面再过去,便是西巷角。那地方,谢芷有印象,小时候,大人常威吓说:再乱跑,就把你卖去西巷角。
那是县城最贫困混乱之所。
“子川,你来过这里?”
见李沨在前方,步伐沉稳,这地方他像似很熟悉。
“来过几次。”
李沨刚抵达余杭,便遇见正月,由此先去探看谢芷,然而,他到余杭有件要事,他得去见一个人。
“我们,这是去干什么?”
谢芷心中疑惑,随口便问出声。
“去见我娘。”
话语仍旧没有起伏,说得却是让谢芷惊诧的内容。
谢芷如何能想到李沨的娘亲住在这样的地方呢。实在惊讶,李沨这人,从不愿意将自己的事情说出,一直有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强硬态度。
人总是会改变,只不过这改变的契机,是因为摆脱了李家,身心自在,抑或是其他的原因呢?
谢芷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早上匆忙出来,随便搭件旧袄衣,显得寒酸,更不曾去购买礼物,这般十分冒失。抬头,看向前面的果饼铺,谢芷驻足,他想喊李沨且住,李沨已回过头看他,说道:“勿作多想。”谢芷呆头呆脑,应了声:“哦。”续而又说:“可是我爹在时,常叮嘱我不能失礼。”李沨嘴角似乎扬动过,看得不真切,他回道:“少许买些便可。”
果铺糕饼,并不是贵重物,花不了几文钱,只是点心意。
提着一封见面礼,谢芷继续跟在李沨身后,穿过一处脏乱的集市,前面便是西巷角。此地四通八达,房屋拥挤成一团,街道巷子又小又窄,像人体经络般遍布,如果不是常往来,如何能辨认呢。
在书院,能有几次下山进城的机会,李沨只怕未在溪山就读,就已来过这里。
谢芷紧随李沨脚步,怕在半路跟丢了,李沨也不时回头看谢芷,确认他在身后,两人虽然一路话语不多,却心意相通般契合。
“过这条巷,前面便到。”
东拐西拐,前头弯曲仅容一人的小巷,并不长。谢芷路痴,早已晕头转向,只是点头应诺。
出口处明亮许多,见两侧几处破败矮屋,寂寥无人声。谢芷疑惑,驻足不前,李沨手指前面一栋大门摇摇欲坠的房子,说道:“那里。”他说时,已上前,抬手叩门,谢芷紧张跟随在身后,捏着一封果饼,不知所措。
门应声而开,一位瘦弱的妇人探出头来,见到叩门人,惊喜之情一闪而过,竟是疑惑。
“狗儿,你怎么过来了。”
唤的是乳名,谢芷第一次听到,觉得这名字实在不搭李沨。
李沨推开半掩的门,迈入屋中,谢芷尾随,妇人见另有外人,神色怔忡,这让谢芷越发无措,呆滞站在一旁,只是望向李沨。
“娘,这是我在书院中的好友,而今我离开李家,与他同住。”李沨作介绍,他喊“娘”时,言语深切,谢芷听得一愣,续而对上妇人的脸,像似醒觉般拱手作揖,深鞠躬,说道:“小辈姓谢,见过夫人。”听到谢芷并非外人,妇人镇静许多,毕竟年轻时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有落落大方的一面,她回道:“使不得,多谢公子关照,狗。。。。。。阿沨性子孤僻,多亏公子海涵。”又招呼谢芷上座,她自去厨房煮茶。
谢芷落座,静静沉默,他一进屋,便见这户人家连两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大概平日也没有什么人来访。不知道家中可备有茶具。
“子川,不必让大娘煮茶,我不渴。”
“无妨。”
李沨下堂,前往厨房。
未几,李沨端来两碗茶,妇人还弄来盘花生,当果品。
三人入座,李沨恭恭敬敬和娘亲禀报他这次的县考,考了案首,成为廪生,搬出李府,居住余杭。事无巨细,一一讲述。谢芷在旁安静倾听,他不知道李沨这人,原来也如此善谈,原来也有如此温情深切的一面。
妇人由始至终,露着笑意,用心在听,她没有多余话语,不置喙。谢芷不免细致观察起她来,心想纵使命运多舛,出身贫贱,可是李沨这母亲,不是浅薄愚昧的妇道人家。。
无论李沨是否脱离李家,无论李沨日后仕途如何,妇人并不强求什么,她看到李沨嘴角的笑意,这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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