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系列之先生 作者:梨花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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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水无攸的身份,要说让他坐在比太子还要高一阶的位子上,除了是皇上想让他做太傅教太子之外,不会是其他任何原因。
果然,他此话一出,齐康就愣了一下,皇上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呵呵笑道:「别人都说你虽然看似终日长醉,然而却是个比狐狸还精明的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朕让你去坐着你就坐着,既然今晚召你过来了,难道还有放你全身而退的道理吗?」
水无攸叹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来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得的,只可恨那些乱传谣言的人,我都每日里喝成那样了,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们在皇帝面前说我喝酒胸无大志也就罢了,提什么惊才绝艳啊?我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让你们惊艳的?
但是拒绝的话却不能出口了。一步三挪的来到椅子上坐下,一抬眼,便看到对面的齐康正恨恨盯着自己。
水无攸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别瞪我啊,瞪我也没用,这是你老子安排的。我还不想教你呢,教你我得担着多大风险呐?别的太傅好歹还有你太子殿下护着,我可是连你都没有,一旦有点什么暗箭射过来,我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齐康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而是噘着嘴巴看皇帝。
「都说你才华出众诡计百出,武艺又超群,朕有心让你做太子的老师,教导他一些东西,不知你意下如何?」
齐揽终于开口了,虽是询问的句式,然而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也是,当皇帝要没有这点气势,也当不成好皇帝。
「皇上,您今日去臣的府里也看到了,以臣的德行,做太子的老师只怕会招致群臣的讥笑。更何况太子殿下有好几位太傅教导着,无一不是当世大儒,臣觉得,皇上实在不应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谬赞,就把这种大任交给微臣。」
水无攸站起身,平静的语气,语句却是据理力争。
齐康也站起来道:「父皇,水大人说的有道理,儿臣一直刻苦学习治国经世之道,几位太傅也都竭尽所能,实在不需再多一位太傅。」
他一边说,一边又不屑的看了水无攸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含着金汤匙出生,所受的教育都是家国天下千古圣君。所以他是从心里瞧不起水无攸这种降臣的。
更何况今日见了面,更觉此人无德无行放浪不羁,就算有才,但没有气节,没有德行,这样的人如何能胜任太子太傅?
齐康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考虑的有道理,越觉得这次的事情是一向稳重精明的父亲太儿戏了。他知道水无攸位卑权小,那就只有依靠自己誓死抵抗了。
他这边忙着拒绝,倒乐坏了水无攸,心里直帮着使劲,就盼齐康能够力挽危澜,不过结果令他很失望。皇帝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下龙座,冷着脸道:「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不必多言。」
走过水无攸的时候,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忽然又回过头来,冷冷道:「暂时嘛,你也的确没资格做太子的太傅,充其量就先给他做一回先生吧,具体要你教他什么,朕明日再告诉你,你明天五更同其他臣子一起上朝,便自然明白了。」
言罢,皇帝拂袖而去。这里齐康厌恶的瞪了水无攸一眼,恨恨道:「你最好能想办法自己辞了这份差事,不然本宫整死你。」说完,也哼了一声,甩开袖子扬长而去。
「整死我?」水无攸慢悠悠出了书房,盯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自语道:「想整死我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到现在还真就没有一个成功,太子殿下,我还真的是蛮期待你都有什么手段啊。」
对于突然前来上朝的水无攸,群臣们都有些好奇。
这位才子的大名,他们是早就如雷贯耳,传说他在江南军中虽不是将军,然而地位却比将军还要崇高几分,只因凡是有他担任军师的战斗,几乎从未落败过。
当日水无攸因为孤军深入,天降大雪而至他们这一支军队身处绝地,加之运气不好,这才导致他失败被擒。
据说此人才高八斗智计百出,容貌秀美不俗,只是有一个缺点,就是贪好杯中之物,为人放浪形骸,因此虽然对他的赞美多如繁星,然而对他的恶评也绝对不少。
不过冉国在军队中向来是重武轻文,所以齐揽当日并没有因为擒住水无攸而欣喜若狂,甚至他和那些士兵归降后,他都没有在正殿接见这位才子,只是让他在殿外跪着,封了一个虚衔而已。
事实也证明,水无攸即便聪明,却也不足以扭转乾坤,冉国和江南国的实力仍是旗鼓相当,谁也无法跨越对方雷池一步,边境上的战斗仍持胶着状态。反正几十年来,同样强大的两个国家向来如此,所以齐揽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
这一次之所以忽然找上水无攸,一是在臣子们的口中听多了此人事迹,所以颇多好奇。二来微服私访时偶见对方题在酒楼上的诗句,的确令他赞叹。
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是连太子都不知道的。他只知父皇要让水无攸做自己的太傅。却不知更深一层的缘故。書香門第
冉国毫无疑问是一个强国,然而为了扩张版图,历代君主都想要吞并江南国,导致两国常年处于战争状态,这就让其他周边的小国蠢蠢欲动。其中伊犁国就是动的最厉害的那个。
伊犁国也算是一个中等国家了,虽然版图远不如江南,然而其国内的资源却是令人垂涎,无论是大片肥沃的平原土地,抑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高山河流,丰富的矿藏,给这个国家带去了无数的财富。
欲壑总是难填的,过度的繁华让伊犁国的君主也开始向往万国来朝的壮观景象,趁着冉国与江南国互相牵制,他竟然异想天开的想一步步蚕食掉冉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和江南国那边的战争也就是那样了。因此冉国皇帝齐揽果断做了决定,只待新年一过,立刻调拨大军前往边境,和伊犁国正式开战,能把对方灭了自然最好,那一片江山谁不垂涎?就算不能灭了对方,也要占领几座城池,狠狠杀一杀伊犁国的威风。
齐揽最钟爱的就是太子齐康,这个儿子天资聪颖,又是皇后所出,虽然年纪不大,然而文武双全,刻苦认真。他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这孩子太正直了,或许是受太傅和他母亲的影响,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透着一股子老成之气,说难听点就是古板。
做皇帝的人,必须要心狠手辣,智慧无双。齐揽共有八个儿子,即使现在看来儿子们都很听话,但谁也不敢保证此后不会出现勾心斗角篡夺皇位的行为,若果真如此,就算齐康聪明过人,但受性格所限,只怕最终也难逃被倾轧的命运。
因此齐揽居安思危,有意要让齐康好好历练一下,去战场上亲自见识一下战争的残酷。他心里很清楚,儿子的性格应该是偏向自己的,他的骨子里流着冷酷的帝王之血,只是因为跟的人都是古板稳重温柔的人,所以还没激发出他的本性。
更何况,到了战场上,就可以积攒军功,即便是不用他亲自领军作战,但只要他坐镇军中,日后回朝,最大的那一份军功就是他的,这足以令他在兄弟们之中占绝对优势。还可以趁此机会拉拢军方各大将领,只要掌握了军方的忠心,将来的夺嫡之战,就更是稳居不败之地了。
为了齐康,齐揽这个父亲真是把什么样的后果与艰险都料到了,他给儿子铺了一条康庄大道,然而这条大道却不是没有危险的。到底要派谁和齐康一起去战场上,既能保证他的安全,又能教会他一些知识,那些走路颤巍巍的太傅肯定是不行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了水无攸。
而去水无攸的府里见过他后,齐揽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幼年登基,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这双眼睛看人,甚至都不需要第二眼。水无攸是他见过的最特别,也最精明的一个人,他相信齐康经过对方的教导后,一定可以给自己带来惊喜。
不过他是惊喜了,从御书房出来的水无攸脑袋可就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老子竟然交给自己这么一件天大的棘手任务。
原本还以为齐康的誓死反对能有一点效果。谁知道那个小子在听到他父皇让他上战场之后,竟立刻就答应了这件事情。甚至马上就冲到他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先生」。其态度转变之快,差点儿让水无攸一头撞上柱子。
当然了,撞柱子水无攸是不敢的,所以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接下了这个任务。齐揽说了:以他的德行,不足以为太傅,所以让齐康暂时只如民间叫法,称他为先生。不过俸禄却是和太傅一样的。
对于这种说法,水无攸自然很不满。不过在他听说太傅的俸禄是一个月二十两白银之后,眼睛立刻就瞪大了。二十两白银啊,一年的俸禄都够他把杏花居的美酒给包下来了,这种诱惑或许有人可以抵挡,但绝不是他水无攸。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当然,齐康还是瞧不起这个先生的,只看他那贪钱好酒的样子,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是,能够上战场,能够亲眼见证冉国军队的每一场胜利,甚至能亲自将冉国的军旗插在伊犁国的皇城上,这让他热血沸腾,因此也就不愿去计较其他的了。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北风就悄悄的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桃杏树都打上了花苞,人们脱下了笨重的冬装,换上轻薄春衫,丽水边也多了许多踏青的人,天气终于和暖起来。
相比于北风呼号的冬天,人们自然都是喜欢这生机盎然的春天。只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水无攸,他此刻就坐在窗前,看着院中那些发了花苞的桃杏树,喃喃自语道:「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唉……如果我是青帝,我就让桃花和菊花一起开。你们现在开了,公子我就得去当差了,苦哇……」
一旁正收拾着行李的叮当闻言,不禁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苦也没办法,原本这差事也不是不能推脱的,但谁让你管不住自己,想想从过年前几日,到现在你喝了多少坛御酒了?只怕皇帝的酒窖都让你喝干了,现在再说不去,皇帝一句话,让你把喝下的那些酒给吐出来,你吐得出来吗?趁早儿收拾起这些妄想,乖乖听话吧。」
水无攸大怒道:「叮当,你这是什么话?我才是你的主子吧?哼,我上战场了,你以为你就能在家里称大王?做梦,你要和我一起去知不知道?」
叮当哼了一声,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了公子,你什么时候还能给我一点好处?都是有坏事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算了算了,上战场就上战场,又不是没上过,以前在江南,还不是都和你在一起待着,不然也到不了这个地方啊。」
水无攸被叮当堵的没有话说,挠了挠头讪讪道:「那又怎么样,我又没缺过你吃喝。唉,叮当,我现在心里难受着呢,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安慰安慰我?」
一句话倒把叮当说的笑了起来,然后摇头道:「公子,我是没这个本事了,不过你那坛中好友倒颇有手腕,你不如去找它帮忙啊。」
水无攸扭头道:「还来呕我,明知道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怎敢喝酒误事。」
叮当将包袱打好最后一个结,也凑了过来,小声道:「公子,你若真不想上战场,就去求太子啊,只要他不要你做先生,你不就去不成了吗?或者你也可以好好吓唬吓唬他……」
不等说完,水无攸便摇头道:「没用的,太子虽然年少,心里却有数。唉,皇上只因爱他,反而看不清他,据我看来,这少年耿直一些没什么不好,若真把他个性中狠厉狡猾的一面引发出来,只怕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些话齐揽自然不会和水无攸明说,但聪明如他,又怎会看不出来。所以现在他也有些矛盾。
皇帝是当局者迷,在他看来,齐康有皇上皇后支持,他又聪颖好学,即便正直刻板一些,也不会令兄弟们有什么窜谋皇位的可乘之机。而他一旦变的狠厉狡猾,那才真正是让冉国皇宫祸起萧墙的根源。
狠辣了,就会失去人心,就容易变成暴君,最终连民意都失去。狡猾了,便容易猜疑,即使是没有二心的兄弟,最后也难保不被他逼上那条道路。齐揽只因担心爱子,一世的英明竟看不透这个。
然而他看透了又能如何?水无攸低低叹了口气,他没忘记自己是因何被俘的。那一年离开时,老皇帝到他府中秘密见他,言辞恳切中透着势在必得的冷酷,要的就是他在未来完成大计。
水无攸是江南国人,即便放浪形骸,这点宁死不屈的气节还是有的。若非为了忍辱负重完成任务,他又怎可能会投降冉国。而接近太子做他的先生,如齐揽所愿的让齐康改变,正是他完成大计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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