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臣 作者:堇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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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念走出去后,刘深走到门边,看着那人依旧清峻削瘦的背影走下台阶渐渐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感动,又是后悔。
回到京城后,冯长辰、刘济、张方白、白烈……均以军功而获赏,要么升迁,要么晋爵位,只有顾承念以失职为由,请旨辞了官,在刘深的坚持下,才留了散官在身。如今,除了一个虚名的大学士,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每天留在宫中,照顾自己吃,照顾自己穿。
他竟然,把这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那个一门心思想着天下苍生的人,到如今,只会为了他的起居坐卧日常饮食而费心,别的,一概都不管了。
这样,真的好吗?
“深儿,”白太后一来,仍旧是拉着刘深的手,抚摸他的头,全不将他当作二十几岁的人看待:“今日可好些了,没再咳嗽吧?”
“没有,母后,”刘深冲母亲微笑,扶着她坐下,道,“母后不用再担心了,儿子现在大好了。”
“欸,”白太后摇摇头,“这种时候,更不可掉以轻心,病情反复才是最难缠的……”
“我知道。今早已经喝了药了。”
“是吗?”白太后脸色十分微妙地变了变,不动声色地朝暖阁里扫了一眼。刘深看见她的表情,按了按她的手,笑:“母后别多心,他不在这里。”
“哼,他倒是躲得快,”白太后冷冷道,“自回来后竟然没让本宫撞见一次,有时候本宫都怀疑,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透露本宫行踪了?”
要是不通风报信,难不成让母后你撞见了,再将他扔到大理寺去么?刘深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笑嘻嘻道:“哪里的话,谁要是敢这么做,朕第一个不饶他!”
姜密捧着托盘呈上茶来,刘深便岔开话题:“母后,来,尝尝今年的春茶……”
白太后接过刘深亲手递上的茶盅,抿了一口,点点头:“是好茶。”然后立即皱着眉,指着刘深:“但这茶你可不许多吃!”
“儿子知道,知道的……”刘深心道,还说呢,那是这会儿顾承念不在,不然我连个味儿都闻不到好么!他哪里还论多吃少吃,根本一口都不许我碰,快半年了,各色花果茶杏仁茶早就吃得快腻死了……
于是他在母后繁琐的叮嘱和自己内心纠结的牢骚中挣扎了好久,还是白太后怕他劳神,坐了坐便走了。送走白太后,姜密立即凑了上来:“皇上……”
“嗯?”
“昨日陈大人将奏折分好了,送过来,见顾大人在,便叮嘱奴才这些一定要等顾大人走了再送进来……”姜密说着,捧起手中的十几本奏折。
刘深看着这些奏折,皱起了眉。
又来了么?
他现今成立了一个奏办处,由陈习负责,对外说是将奏折分轻重缓急整理出来呈上,其实主要是为了让陈习将那些参劾顾承念的奏折挑出来。顾承念现在会帮他看奏折,若是这些奏折给他看见了,他又不知该如何想了,所以刘深叮嘱陈习,这些折子都直接留中不发,不给朱批,也不下送中书省,但是今日,陈习却趁顾承念不在时将折子送来了,刘深看看这数量,心里知道,这次阵势不小。
果不其然,从三省至六部,从九寺到各州府大员,除了冯家三兄弟和他的三个弟弟,几乎所有算得上数的人的名字都有了,刘深一本一本翻看,越看越生气,又想起早晨顾承念说起,太医嘱咐他不许自己行房,连太医院如今都不将顾承念当回事,这样失礼的话居然就对着他说了,再看看眼前这些奏折,将顾承念说得女干邪狡诈,- yín -|秽不堪,仿佛他已然是古往今来第一罪人,非千刀万剐无以称其罪,刘深实在怒不可遏。
想起有次冯长辰与顾承念闲聊,以为自己听不见,爆了句粗口,刘深当时觉得这小子真是好不讲究,可是他现在发现,有些怒火,非粗口不能倾泻。
于是他将十几本折子往地上一扫,怒吼:
“这个皇帝,老子不当了!”
第105章 一百零五 密信
其实,事情初现端倪时,石崇觉得,他是应该能察觉的。
那天刘濯的情绪有些奇怪,一直站在廊下出神,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太好揣测。春末夏初,气候正好,可在外面站这么久仍然让人担忧,石崇陪着他站了有大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站了这么久了,回去吧。”
刘濯听了,却动也没动,只凝视着院子里摆着的几缸莲花,那是前几天皇上赏的宫里培育的新品种,花发得早,这会儿已经鼓起了花苞,想必不几日就能绽放了,配着官窑烧制的上好的瓷缸,定然十分悦目。赏花是好事,王爷那日谢恩时看起来也好好的,但是今日起来,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盯着那几缸莲花,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己开口搭话,刘濯不搭理,石崇顿了顿,又道:“听说三王爷回京了,说不准过一会儿,皇上会召王爷入宫,王爷不如……”
“石崇。”刘濯终于开口了,他打断石崇的话,问:“你说三哥回来,为什么皇兄没有第一时间召我入宫?”
“这……”石崇想了想,道:“说不准皇上早已下令,只是被公公们耽搁了,没把旨意传到咱们这儿……”
王爷摇了摇头:“不会。皇兄约束奴才们很紧,勤政殿的内侍们断不会这等失职。”
“那……”
“这次皇兄召三哥回京,没有提起过原因,前日我进宫谢恩时他也什么都没说……”刘濯沉吟着,继续望着那莲花。“我总觉着,皇兄又要有什么大手笔了。”
石崇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担心是什么,皇上有大动作,却没有提前知会王爷,那只能说明,接下来的事十有八|九与王爷有关……石崇担心地看着刘濯,忽然也觉得甚是忧心。
这十多年来,宫中的权力倾轧就没有停止过,一个江淮王,闹得多少年都不太平,难道皇上,要开始提防如今越来越崭露头角的王爷了吗?早知如此,去年王爷就不该答应皇上,冒充他躲在勤政殿的!
——可是这样的话,可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说的,他能做的,只是不论发生何事,都守护在这个人身边,护他周全。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忽然有下人走进二门,见刘濯在廊下站着,连忙跪下:“王爷!宫里传话的公公来了!”
说什么来什么,石崇看向刘濯,只见刘濯神色如常:“请进来。”
进来的是一贯负责越王府传话的李公公,李公公行了礼,道:“王爷,皇上请您即刻入宫。”
听闻此语,石崇忽然觉得如释重负,看来皇上并没有忘了王爷,还是如同以往,几个兄弟要一起聚一聚的。而刘濯面上仍然不显山不露水,淡淡道了句:“知道了,有劳公公。”
“王爷,”李公公一走,石崇便笑道:“看来奴才说的是对的,皇上只是疏忽了,这不就召王爷入宫了吗?王爷……”
刘濯转过头来,淡淡看了石崇一眼,道:“让曦月来给我更衣。”
听到这个名字,石崇脸色一僵,话也戛然而止。直到刘濯已经转身进了门,他才低声道:“奴才……领命。”
传话给曦月后,石崇回到了自己房里,在床边坐下。王府里没什么事需要他cao心,王爷入宫也不许他随侍,他索性脱了鞋子躺下,放下帘子闷头大睡。
……
“石崇哥哥!石崇哥哥!”
那个脆生生的声音,他知道是谁的,他连忙转过身,将扑过来的人搂进怀中,然后苦笑着道:“四殿下……不是说了不可以唤奴才‘哥哥’的吗?”
年幼的刘濯搂住他的脖子,冲着他狡黠一笑:“没关系,我是偷偷叫的,不会让别人听见,不会让石崇哥哥被打板子的!”
石崇还要说什么:“四殿下,可是……”
刘濯却一头钻进他怀里,撒娇道:“石崇哥哥,石崇哥哥……”
只要被他这么一叫,石崇就心软了,怀恩院师父的叮嘱,掌事公公的训斥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搂紧怀中那柔软的身体,就算是明知会挨板子,他也愿意听这个人再叫自己一次。
……
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石崇吃了一惊,揭开帘子,发现天都黑透了,他居然睡了这么久?!他起身,连忙赶去正院,府内的下人都在二门上守着,见他来了,纷纷唤:“石哥。”
“石哥好。”
石崇与他们都是一样的奴才,顶多是伺候得比他们久,资历比他们深些罢了,所以下人们平日里敬重他,却也只能尊称他一声哥。石崇点点头,问起王爷的景况。下人们便告诉他,王爷晚饭光景回来的,回来后就把所有下人都遣了出来,一个人坐在寝殿里。
“对了,王爷还问起石哥了呢!”
“问我?”
“是啊,王爷问‘石崇哪里去了?’我们说你多半是在自己屋里,要去叫你,王爷又说不用了。”
该死!王爷需要他的时候,他居然不在!石崇对自己十分恼火,现在王爷把所有下人都赶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进去。他望了眼寝殿的灯火,又问:“曦月呢?”
“曦月?王爷没叫她,也没见她进去啊。”
石崇又想了许久,终于迈开步子,朝寝殿走去。走上台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试探着唤了一声:“王爷?是我,石崇。”
里面传来了刘濯的声音:“进来。”
石崇松了一口气,连忙揭开帘子走进去。刘濯坐在寝殿正中的椅子上,正对着门口,但是殿内光线昏暗,石崇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身边的灯想必许久都没动过了,光暗得很,石崇走过去,挑了挑灯芯,低下头,看到刘濯的脸色,立即担忧起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刘濯闻言,立即坐直了,道:“没怎么。”
“王爷晚饭可吃了?”
“……”
“王爷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石崇说着,便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一巴掌拍开,刘濯怒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碰我!”
石崇只能收回手。刚才明明是刘濯让他进来的,可现在,刘濯却忽然生了大气,指着门口:“出去!”
石崇只能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夜,他一直守在二门上,可是直到深夜,刘濯唤人进去伺候就寝,也没有提过他。
刘濯心思细腻,有时候在外面受了气,不好发出来,经常会拿他出气,这是常有的事,可是今日,他是去见自己的兄弟,谁会给他气受?石崇想不通,只能回去。第二日,第三日,刘濯一直故意冷落他,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什么,王府里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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