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臣 作者:堇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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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话刘深真想让他在这跪一晚。他非常不情愿地让刘济起来,刘济命人斟上茶来,道:“皇上稍等片刻,臣已让人去准备驱寒的热汤。”
“朕说过了,朕不冷。”刘深完全无视自己刚才连续的喷嚏。
刘济笑道:“皇上喝了酒可能不觉得冷,但好歹喝一些,免得凉气存在心里。”
刘深瞟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朕喝了酒?”
刘济的笑容一分不减,仿佛没觉得有丝毫不妥。“喝了酒,自然闻得到味道的。”
这种细致入微的程度让人很反感。刘深心里感觉怪怪的,道:“不妨,酒劲早就散了。”
刘济倒也不再强求,转而道,“既然如此,臣让人进来伺候皇上盥沐,早些歇息如何?”
“歇息?”刘深哼了一声,“在你这儿?”
“如果……”刘济微笑看着刘深,“皇上不嫌弃的话。”
嫌弃!嫌弃得死去活来!本来今夜只是想去瞧一瞧顾承念,瞧一瞧就好,可现在倒好,迷路了倒也罢了,还呆在这个讨厌的地方?于是刘深硬梆梆地道:“不用劳烦了。本来是有和朕出来的人的,但是和朕走散了。你去把他们找来,朕自有打算。”
“禀皇上,”刘济和气地道,“臣弟虽是王世子,但并无兵权,手下可用之人实在太少。这倒是次要的,皇上若果真一声令下,就算只有臣弟一人,也定然是赴汤蹈火。但京城守备严明,臣弟这样的人并不敢肆意妄为,况且关了城门,宵禁便已开始,在外游荡者都是违例,要接受盘问,无故惹出许多事端,想来有些不妥,请皇上三思。”
刘深瞪着眼前侧向站着的刘济,突然觉得他这一番长篇大论,竟像极了那个忠孝礼义第一位的顾呆子。怎么都变得这么死心眼了?刘深一撇嘴,才要再坚持,刘济突然一笑,道:“不过,皇上出去表明身份,倒也不怕回不了宫里,只是这样一来,皇上迷路京城的奇闻,怕是要传遍大街小巷了。”
刘深的表情瞬间僵硬。这直接戳中了他的软肋,说来老四还想着给刘溯那个野人长长脸,自己却在这儿掉链子?这也太丢人了!
刘济看着一脸松动的刘深,笑道:“臣这里是简陋了些,但还算整洁。一会儿臣会让人来换全新的被褥床帐,皇上就委屈一夜如何?”
刘深不说话,刘济等了一会儿,便自己向外退去。
“慢着。”刘深面无表情道,“朕让你走了么?”
刘济微微一笑,道:“皇上有何吩咐?”
“朕饿了,要吃东西。”
刘深在房间里踱步。其实他并不是真饿,只是想趁此机会支走刘济,看看这房间里有什么蹊跷。认真看来,屋里实在朴素之极,只在前面设着案几和椅子,侧面还有书案,上面也只放着平常的笔砚等物。满屋墙壁都光溜溜的没有任何装饰。刘深老实不客气掀开帘子进了里间,里面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外加一张圆桌,并两个圆凳。
这刘济,倒挺会装模作样。
刘深在一张凳上坐下,不一会儿听见外间门响,脚步停顿片刻,向里间走来。
“原来皇上在这里。”刘济拨开帘子走进来,将手中的填漆托盘放在桌上,把一水儿素色的碗碟都端到刘深面前。
“臣这里茶饭粗鄙,准备得也未免仓促,皇上不过吃两口止止饥饿罢了。”
刘深看看,东西倒也不多,汤是鲜笋鸡汤,闻着着实不错,几样点心看着也十分可口。他却皱皱眉,道:“都是些油腻之物,怎么吃?”
刘济看他一眼,低头道:“是臣疏忽了,皇上稍等,臣再去着人重新做一些。”
“不必了。”刘深摆摆手,“折腾半天,朕已不想吃了。”
说话间,忽然有人在外叩门道:“世子,热水好了。”
刘济便说:“天色不早,皇上早些休息吧。”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几个下人提着热水,拿着铜盆、手巾等物进来。其中一个女子便过来道福:“大人,世子让奴婢等伺候——”
“不用。”刘深冷脸道,“都出去。”
刘深在床上盘腿危坐。
睡不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只要想想刘济那张意味不明的狐狸脸,别说睡意了,没倒胃口已经谢天谢地了。
刘济想做什么?内城里可是明摆着有个地方是叫做江淮王府的,他不住在那里,却在外城置买房舍,不用想都是一堆猫腻。
江淮王的刺客刘深不只见过一次,每次出现都出乎意料。宫廷护卫是由陈习执掌的光禄寺会同内卫军共同负责,以陈习那婆婆妈妈的性格,宫里飞进苍蝇蚊子什么还可以,鸟就有些困难了,更何况生人。而最近一次的刺客,竟是混在进宫来做法事的僧人中间。那次因是太后寿辰之时请来祈福的僧人,忙乱之间只略微疏忽些,就让刺客将短匕举到了刘深眼前。这种见缝插针的事情,以弦皇叔那有限的智慧是断然做不来的,出主意的,必定是这个鬼精的刘济。
那他一番假意,邀自己来此,究竟是意在何为?
刘深的心中冒出若干个可能性,想来想去,心里越发狐疑起来。火盆里的光越来越暗,刘深走过去,找了火箸,在一堆木炭中拨来拨去。
如果不是迷路,这会儿早就见着那个书呆子了,何曾想到,会遇上这样一番事,又碰见个麻烦的刘济,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明天一早?可是到了明天,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可恶的铁狮子街——啊……麻烦死了!以前多方便啊直接把他叫到仁政殿就好了,为什么现在要自己给自己找这么多事!一切推给陈习多好!真是无事寻得三分忙……
突然手上一痛,低头一看,原来他只顾自己胡思乱想,不小心把火星挑到了手背上。刘深满肚子窝火,将火箸扔了,站起身走到门前重重打开门,下了台阶。这时候月亮已经升起,虽已不是满月,但仍照得满地灰白。这院子里的积雪扫得十分干净,刘深四处扫一眼,看到了进来时的门,刚要走过去,却听见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刘济衣冠齐整,一看也是未曾合眼,此刻站在门里看着他,道:“这是要去何处?”
刘深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别出去!”
刘深感觉刘济的脚步从身后接近,本来不以为意,走到门边正伸手要去拉门,刘济却不由分说去拽他的手,他登时大怒。
“放肆!”
他甩手回身向腰间探去,刘济看得见他动作,但离得太近躲避不及,只觉颈间一凉,一柄雪亮长剑已横在脖上。
刘济定了定,才抬起头来,脸上居然又浮起笑意,“皇上,这样下去,难免有伤和——”
“朕让你说话了么?”刘深手劲加重,话语里充满威胁的意味。刘济便不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朕问你,你今日带朕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为的是皇上在城中游荡,有损君威而已。”
“是么?”刘深冷笑,“朕有损君威,与你何干?”
“皇上的荣辱,便是大魏的荣辱,也是我刘氏一族的荣辱,自然……”
“呵,你倒是管得挺多,”刘深冷冷道,“你刘氏一族?你有这个资格么?”
“资格,自然是皇上说了算。”
“噢,原来朕的话这么管用?”
“那是自然。皇上不愿意,连我父王也不敢随便说什么。皇上愿意的话,刘济要封王也很容易。”
“封王啊……”刘深凑近刘济的脸,像是看穿了他一般,“区区世子之位,对你来说已经不够了吗?”
刘济看着靠过来的刘深,目光平静如夏夜的湖面,波澜不惊。“只要皇上下诏,世子不世子,王爷不王爷,不就是转眼间的事情么。”
“是么?就算朕不下诏,你在这里不也过着王爷一般的日子,痛快得很么!”
“痛快不痛快,”刘济道,“皇上看得出来?”
“哼,”刘深寒森森看着眼前的人,手上又加了力道,“你是真心觉得,朕不会动你一根寒毛?”
刘深的剑很锋利,已嵌入了肉中,血沿着剑刃缓缓地渗出来,刘济似也不觉得疼,只静静看着刘深。
“皇上怕什么?”
刘深不料他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呵,你哪只眼睛看到朕害怕了?”
“当然没看见……我看到更多的,是皇上慌里慌张,连面具都忘了戴。”
“你说什——”刘深刚要发问,却突然卡壳了。
“想起来了?想起平日是如何对我,今日又是如何对我了?”刘济笑着摇摇头,“真是有意思。”
刘深这才想了起来,立时后悔得都想敲自己的脑袋了。计划呢?博弈呢?迷惑刘济的策略呢?只顾着自己心情不好,结果却将素日的伪装丢了个一干二净了。自己之前费的那么多功夫,岂不都白费了!……
“起初我还觉得奇怪,小时候脾气山般大的二皇子,怎么如今变化这般大?想来,大抵就是为了试探我和父王吧。”
刘深一时说不上话来,刘济看着他,问:“就这么看重皇位?为了这些荣华富贵,为了稳坐万人之上,抛弃自我,践踏自己的——”
刘深目光瞬间寒冷至极,反手向前狠狠一划,刘济踉跄向后两步才站定,脖子上鲜血顺势而下,染红了他的衣襟。他也不管自己的伤口,反而像喝了酒的诗人一般,回头看着刘深。
“皇上剑法神妙,一剑下去只伤皮肉不动血脉,佩服佩服。”
“听你这口气,倒像是嫌朕下手太轻了?”刘深也不看他,低头将剑收入鞘内,才又将目光投回刘济身上。“你就这么想死?”
“那倒不是。皇上英明圣断,自然不会滥杀无辜。”
“现在忽然又歌功颂德了?”刘深冷笑两声,目光重新在他身上上下扫视数遍,便转身向正屋走去。“依你刘济的看法,不该说刘深这个皇帝,有枝叶无根基,群臣不服者甚众,因此不敢杀江淮王的独子么?”
他走到门口,扶着门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此刻反而沉默了的刘济,“朕不会听你的话,也不会怕你,朕也看出来了,你不想让朕出去,为什么?朕没有兴趣,朕就回去继续呆着,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砰的关上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忽然觉得很迷惑。
为什么反而觉得,刘济是想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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