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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存天地 作者:玄玄于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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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恩怨情仇

  郁子珩……他还能活多久?
  “这不好说,”郑耀扬道,“他要是不运功,没准能撑个三五年。不过我猜用不了那么久,有人会逼着他运功的,说不准再过几天,这世上就再没有郁子珩,再没有寻教了。”
  这世上再没有郁子珩……再没有郁子珩……
  “阙祤,我还挺欣赏你这个人,”不知阙祤内心复杂程度的郑耀扬自顾自地说着没边儿的话,“宫主也还对你念念不忘,离了寻教后,你不如就来我长宁宫如何?往后这煦湖岛上,就是长宁宫说了算了。”
 
☆、不辨真伪
 
  郑耀扬走后,阙祤留神听着屋顶的动静,直到确定了冯宇威也离开了,这才转身回到了床边。
  他已经顾不上冯宇威会不会疑惑他为什么在原地又站了那么久,只是不想被外边的人发现,他就快没力气再撑下去了。
  短短的一段距离,阙祤竟走得踉踉跄跄,到最后几乎是跌倒在了床上。
  无药可解……
  郁子珩真地会死么?
  阙祤歪歪斜斜地靠在床柱上,努力地弯起唇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来。
  他狠了狠心,想到:我都快要走了,他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走了?”瞥见冯宇威进了凉亭,郁子珩晃了晃手上酒杯,头也不抬地问道。
  冯宇威嗯了一声,“要属下去追么?”
  “不必,且让他多活几日,”郁子珩仰头喝下杯中酒,“这个人我要亲手杀了,谁也不能和我抢。”
  冯宇威在他伸手要倒酒的时候将酒壶拿开了些,“教主现在不宜饮酒,还是少喝些吧。”
  不喝酒又怎么能忘了那些烦心事呢?郁子珩收回扑了个空的手,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过了片刻才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从他二人的对话中可以确定,毒确实不是执令使下的,但……”冯宇威话说一半顿住,眉头微微皱起。
  每每想到这个,郁子珩都忍不住后悔心痛,攥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怎么?”
  冯宇威咬了咬牙,道:“执令使无意要救教主,已决心离开,并且为了确保自己能脱身,说要等到教主……”
  “等到我毒发身亡之后?”郁子珩轻飘飘地道,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涩。
  冯宇威低下头,“第一次见他时我曾怀疑过他,可后来又觉得他当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没想到他竟还想问郑耀扬再要一些□□,用在不肯放走他的寻教兄弟身上。”
  “他真那样说?”郁子珩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他既然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的目的,说不定是想为自己拿到解药。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宽慰自己,还是不可避免的伤了心,“他不仅希望我死,还要害你们么?”
  冯宇威道:“教主,事到如今,您还要留着他么?”
  郁子珩闭了闭眼,“他并非害我之人,我又怎能伤害他?”
  冯宇威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郑耀扬说教主所中之毒名唤‘刺骨’,属下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回头跟程岳说一声,看他能不能应付得了。执令使后来绕着弯想从郑耀扬那里问出到底是谁给教主下毒的,可惜那家伙不肯上套了。”
  郁子珩看过来,“你说他们二人谈及了我中的毒,阙祤还想再要一点□□,最终没能问出是谁下毒给我?”
  冯宇威点了下头。
  郁子珩猛地站起来,“难道……”
  “教主?”冯宇威不解他脸上为何会有那样复杂的表情,像是激动,又像是悔恨,似乎想笑,却又仿佛痛到了极处。
  “他不直接问,许是怕郑耀扬怀疑;”郁子珩轻声道,“他问出这毒的名字,弄不来解药也想弄点□□到手,他是为了……”话到后头,却是说不下去了。
  冯宇威不甚相信,“教主认为他这么做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幸好当时在屋顶的是自己而不是郁子珩,否则若是这位可怜的教主亲耳听到了心上人那凉薄的口吻和话语,心中当作何想?
  郁子珩望着听雨阁,喃喃道:“或许他只是生我的气,我耐下心来多哄哄他,他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冯宇威从来不知道大教主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教主,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您到听雨阁去看看他,若他提起这件事,便说明他对教主亦是真心;若他对今夜的事只字不提,那教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为妙。”
  一想到还有与阙祤和好的可能,郁子珩心情好了许多,重新坐了下来,“他们还说什么了?”
  冯宇威道:“郑耀扬想要博元修脉,说如果执令使肯给,他便可以帮忙让执令使脱身。执令使说他手上并没有全本,但是答应了郑耀扬,如果自己能成功离开寻教,会将已知的部分告诉他。”
  郁子珩轻挑了下眉,眼中笑意更甚。两人虽没将全本练完,但完整的口诀他却是不止一遍在阙祤面前背诵过的,以那人的聪明,郁子珩不相信他不记得。
  “郑耀扬还邀请执令使脱身后到长宁宫去,不过他拒绝了。”冯宇威到底不放心,“教主,执令使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此人……”
  郁子珩抬了下手,神色温柔,“只要我还在一日,便没人可以伤害他。”
  阙祤在房中痴痴坐了整夜,脑袋里始终乱哄哄的,理也理不清楚。最后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身体顺着床柱滑倒在床上,两条修长的腿却还搭在床外。
  因此有人甫一挪动他的腿,他登时便惊醒了过来。
  郁子珩动作未停,将他的腿抬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坐下来帮他擦去额角渗出的汗水,轻声道:“是做噩梦了么?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
  梦里那个一身是血的郁子珩和眼前这人一对比,一时间阙祤竟未能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借着不大亮的天光打量着郁子珩的脸,心中忽然生出浓重的不安来。
  对上他茫然的神色,郁子珩有点担心地坐近了些,俯下身来细细看他脸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那般温柔,恍然让阙祤觉得两人之间的那些不愉快都是假的,眼前这人还是那个把自己看得重逾性命,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的郁子珩。可惜不是,如今的他只是个会因为丁点怀疑便想要杀了自己,像关囚犯那样关着自己的寻教教主。阙祤抹了把脸,缓缓坐起来,漠然道:“没什么。”
  郁子珩身体僵了僵。
  阙祤已经越过他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隔了夜的冷茶水,润了润干得似要冒火的喉咙后,又冷冰冰地道:“教主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不知有何吩咐?”
  郁子珩在床边静坐了半晌,才盯着阙祤的背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阙祤抓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教主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能从郑耀扬那里得到的消息,冯宇威应该已经都告诉他了,自己也没那个必要再说一遍。况且既然要走,那便索性走得干脆些,让他恨自己狠心,也没什么不好。
  “我的生死,”郁子珩几步走到他身后,抓住他的肩,强行转过他的身让他看着自己,“你真地一点也不在乎么?”
  阙祤放下茶杯,却没有对上郁子珩的视线,半偏着头道:“教主能不运功便尽量不要运功吧。”
  郁子珩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惶急道:“就这样了?”
  “教主还想要怎样呢?”阙祤轻声叹气,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
  对这人,郁子珩还真是又爱又恨,本已经想好了,只要他露出些许对自己的关心,那么自己无论怎样也要求得他的原谅。就算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他和此事无关,就算教中长老护法都不同意,自己也不会允许旁人再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想好了要传令出去,以后执令使令牌所到之处,便如教主亲临,全教上下须得遵从他执此令牌时所下的任何命令。
  只要他开心。
  可他竟似对自己毫不在意了,几日前还有的脉脉温情,就那样烟消云散,无迹可寻了。
  感觉到肩上传来的手劲越来越强,阙祤不动声色地向旁挪了一步,轻松挣脱了郁子珩的桎梏。
  郁子珩的手垂下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失神地道:“阙祤啊阙祤,我该说你狠心好,还是说你薄情好?”
  “二者并无不同。”阙祤再次意图背转身去。
  郁子珩似是彻底被他激怒了,探手抓住他的小臂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是么?”
  阙祤眉头紧锁,却没有挣扎。
  “你甚至希望我快点死了,这样你就有机会离开了是么?”郁子珩近乎疯狂地低吼着,双眼泛上骇人的血红色。
  阙祤头偏向一边,除了皱在一起的眉外,几乎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我告诉你,别再费心想那些了,我死也一定要拉着你一起!”郁子珩用仅剩的一点理智压下自己想要狠狠亲上眼前这人的冲动,他实在想不通,明明该恨他的,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反而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可惜情绪的失控已经让他不会思考了,忽略了自己说出本不该知道的话时,那人一点也不觉意外的表现。
  郁子珩终于再一次错失了得悉阙祤真心的机会。
 
☆、以毒攻毒
 
  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楼下,郁子珩觉得自己昨晚大概喝多了酒,还没有醒过神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阙祤向郑耀扬打听了那么多关于“刺骨”的事,却一句也不告诉自己,难道他有心救自己就真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么?
  庞志浩手上提着把扫帚走过来,看到木然站在楼梯口的郁子珩,愣了下,觉得自己应该躲开,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心中一直敬畏着的大教主说几乎话。他将扫帚放到一边,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才有些紧张地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教主,听他们说您这两日身体不舒服,可还要紧么?”
  郁子珩淡淡扫了他一眼,忽然晃了一下。
  庞志浩连忙伸手扶住他,“教主!”
  郁子珩缓缓坐在了台阶上,手按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吐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地道:“要紧。”
  阙祤便在楼上,庞志浩那声惊惶的呼喊几乎让他当即便要冲下楼去,可却到底没有。他只是面向围栏站在一个那两人抬头也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地听着郁子珩那显得有些吃力的呼气吸气声,听那个总是喜欢逞强的人在一个被长宁宫送入寻教的年轻弟子面前示了弱。
  “教主,”庞志浩一下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了,他抓了抓头,又挠了挠脸,道,“要不属下扶您上去歇一会儿?再叫人去把程公子请过来为您瞧瞧吧?”
  郁子珩摇了摇头,“那上头哪还有我歇着的地方了?也不用叫程岳了,我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
  庞志浩听不懂他说的话了。
  郁子珩歪着身子靠在楼梯扶手上,轻声道:“我不好,很不好。”
  庞志浩已经从不知所措中恢复了过来,他凝视着郁子珩俊朗的面庞,心里莫名就生出了感同身受的错觉来。是因为和执令使之间的感情才让他这样难受么?可自己明明没经过那些,为什么就懂了他的难过呢?
  郁子珩坐在那里发呆,庞志浩看着他发呆,而楼上,阙祤也一动不动地发呆。
  直到苏桥用过了早膳又到听雨阁来找阙祤。
  后头跟着的顾文晖一见郁子珩那副样子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拉了苏桥一把,似乎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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