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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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李蒙平静地说:“当年害死我爹娘兄嫂的凶手已在西戎得了报应,想必父亲在天之灵足感安慰。”
“可不是嘛,仇仇怨怨的不能总放在心上,你的人生还很长,要往以后看。”孙天阴说。
“受教。”李蒙郑重道,对孙天阴,他一直存着一份感激,若不是托这个人的福,多少次赵洛懿和自己都该没命了。
孙天阴自己身体似乎也不大好,这时节就咳上了。
“这个茶是很好的,我也给你师父弄了点,你自己也可以喝,生津活血,能补气养神。没有了再写封信来,我要是收到了,自然让人给你们送去。”孙天阴把赵洛懿的药分开包好,竟有几十包,一一叮嘱李蒙该什么时候怎么弄给赵洛懿吃。
“麻烦琐碎一些,不过为了多享几年福,都是值得。”孙天阴拍了拍李蒙的手,表情一肃,“不过有一件事,你千万不能纵你师父。”
“先生请讲。”
“他现在身体虚,余毒也没清,功力也在渐渐消退,虽已有南湄的高人为他用蛊,但不出半年,必功力散尽,成为普通人,那时身子骨会比普通人更虚弱。不怕告诉你,这半年要是不好好吃药,将来后患无穷。”孙天阴喋喋不休道。
“先生的吩咐,不敢不听。”李蒙又想问赵洛懿的寿数,他总觉得赵洛懿和孙天阴有事瞒自己,孙天阴也聚精会神盯着他,似乎料定李蒙要问什么,结果李蒙却没问,他只得将重中之重要说的事提出来说了:“不能让他劳累,操心费神都不行,这个你得多担待。无论什么事,都要有节制,在那方面亦然。”
李蒙愣了好一会,倏然满面通红像被烧熟的虾子,支支吾吾道:“先生误会了,本来我们平日里也不常……”
孙天阴摆了摆手,“白提醒你一句,难不成我还能蹲到床头去看着你们?多注意就行了。”
不知什么时候姜庶把剩下的药拿了进来,都结结实实捆着,他打的十字结比孙天阴捆得扎实,一只手搭在孙天阴的肩头,孙天阴抬头,就听姜庶问:“你想看什么?”
“……”孙天阴干巴巴地盯着徒弟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师父要是有事,不妨说出来,弟子一定为你分忧解难。”
李蒙满腹心事地关门出去,孙天阴“不用真的不用”的嚎声在身后远去,他本也没听进去,脖子、手臂、肩都挂着一长串的药包,他走一步,全身的药都在晃。
屋顶上一袭影子拖到地上,李蒙抬头去看,安巴拉跳下来。
“这么多药。”他啧啧地叹,“穷奇日后会成个药罐子咯。”
李蒙闷闷不乐地回房去,安巴拉只是来找他要银子,跟到他屋里取了银票就走了。
到下午赵洛懿回来,看见李蒙伏在案上写东西,便在一边坐下,把李蒙的旧衣服翻出来,都是洗干净的,晒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好些地方撕破了,这便取出针线来缝。
李蒙一直写到晚饭前才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看见赵洛懿在缝衣服。
“师父。”
“说。”
“你别弄了。”
“不弄这个弄什么?”
“擦擦你的烟枪。”
“烟枪又没脏,以后也派不上什么用。”看李蒙脸色不对,赵洛懿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孙天阴叫为师戒烟。”
“哦。”李蒙闷闷道,又叫,“师父。”
“嗯?”
李蒙咬了咬嘴皮,忽然蹿到赵洛懿的身上,把人拱倒在榻上,胡乱地在赵洛懿领子里身上拱来拱去,最后安安静静伏在他的颈子里,茫然地发起呆。
赵洛懿宽厚的手掌就那么落下来,落在李蒙乌黑的头发上,他只觉得徒弟的头发就是好摸,柔软,细滑,倒不是说像女人,少年人,就像一棵春日才发出来的芽,怎么看怎么好。反观自己,已经是个干瘪土豆,风吹日晒,刀林剑雨里讨生活,留下一具粗糙皮囊。
“师父,我给大师伯和三师叔都写了信,待会你唤信鹞来发出去。”
“告诉他们我们回去了?”
“嗯,早点回去,该安排人安排人,元宵节的事躲也躲不过。明日起我听见鸡叫就起来,绝不赖床!”
“好,你不起来我把你踹下去。”
“……”李蒙语塞一阵,“我会自己起来的。”
“成,是时候把毕生绝学传给你了。”
寻常人在赵洛懿的年纪,方才窥到武学门径,正是大好练武的年岁,他却已经要退出江湖了。李蒙反复在赵洛懿胸膛上蹭了蹭脸,他的脸有点烫,心里有点难受,暗暗握拳,一定要给师父长脸,不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太忙啦,根本不能定时,将就一下了啊QAQ
☆、一六九
踏上回瑞州的路,冬季悄然而至,从北而南的旅途里,冬衣添了一件又一件。赵洛懿仿佛有一种嗜好,就是看李蒙穿衣服,每当路过一间看上去体面又宽敞的成衣铺子,就叫李蒙进去试。
马车后面添了一口大木箱,兽皮包了四角,挂着一只从来不锁的铜锁。
但凡李蒙试过一次的衣服,他都大手一挥:“买。”
连阿汀也知道要在赵洛懿给李蒙买衣服的时候试裙子,试了什么没有二话,都是买。终于李蒙有点憋不住,问赵洛懿还剩了多少银子,别没走到瑞州,就要停下来街头卖艺了。
“师父能没钱?”赵洛懿正在清理他的宝贝烟枪,斜眼乜他徒弟。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烟嘴里没烟丝,赵洛懿嘴唇吧着烟嘴,吸了口气。
“师父。”李蒙无奈道:“咱以后还得过日子,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早点有个打算,对吗?”
“嗯,你说得在理。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我打你?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赵洛懿放下烟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李蒙才不怕赵洛懿打他,除了一开始赵洛懿常常一言不合,抬脚就踹,而且那会赵洛懿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大抵因为在十方楼里没人理会他,要教训也找不到人教训,头一个教训的就是李蒙,下脚总控制不住力道,常常踹得李蒙腿发青。不过也很久没被踹过了,别说赵洛懿自己舍不得踹,谁要踹李蒙,他还得撩袖子跟人拼命。
李蒙是怕他动手动脚,青天白日,窗户还开着。
“……”李蒙低下头,“师父,你的手。”
“手上没劲,手指头不知怎么特别麻,你帮我捏捏。”赵洛懿的手放到李蒙手里,李蒙低垂眼睫,任劳任怨起来,他现在每天早晚三回给赵洛懿捏肩捏背的,捏手力道刚好,也比以前识得穴位。
“为师发觉,你给人按摩的功夫见长啊,谁教的?”赵洛懿懒洋洋靠在榻上,一条腿伸着搁在床上,一条腿大咧咧搭在李蒙的腿上,小腿贴着李蒙大腿磨蹭。
“姜庶,他师父也常叫他按。”李蒙头也不抬,他做事总透着一股认真劲,略带稚气的眉眼有一些天真意味。
“快十八了,怎么觉得你脸皮子看着还那么嫩呢?”赵洛懿纳闷道。
“不好么?”李蒙问。
“不好,本来别人以为我是你兄长,以后怕要以为我们是父子了。”赵洛懿闷闷不乐地皱了下眉。
“怎么也是你占便宜,不好么?”李蒙换了赵洛懿另一只手捏,这手不知道从几岁开始提刀拿剑,他知道赵洛懿过过不少苦日子,从小就要照顾他娘,否则也轮不到他来药死他亲娘,在十方楼除了霍连云也没人与赵洛懿亲近,远了不说,近了的饕餮是大师兄,得照应楼里事务,忙得说句话还要拨冗。霍连云虽对赵洛懿有那么几分意思,毕竟是后来的,即便是在楼里习武的时候,也常要回去灵州。老三梼杌是个药痴,能待在山野里找药恨不得一年也不回楼里一次。
李蒙想象不到赵洛懿小时候是什么样,估计跟个小老头似的,成天看谁也不顺眼的样。
“好是好,就是有点不是滋味……想什么呢,笑什么?”
等李蒙回过神,是赵洛懿拽住他的手臂,把人拉倒在自己怀里,赵洛懿爱这么抱着李蒙,他有力气的时候把李蒙抱在身前,没力气拖也要把人拖到怀里来。李蒙挣扎坐起身,不过没违逆赵洛懿的意思,背靠师父的胸膛,窗户外头就是一堵青色的墙,走到这里竟然见了点南面的景色,这间客栈老板据说是安巴拉来找恩人时认识的,是个好人,大概老板是南方来的,在少雨的北方依旧建了一间南边的木结构客栈,挂大红灯笼,夜里月凭阑干,北方的树这时节已光秃秃,伸展在夜色里,萧索也帅气。
“想你小时候。”李蒙头发让赵洛懿扯散了,他也懒得说,这师父最近是越来越手贱,不扯头发就要摸来摸去,虽然就俩人在,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赵洛懿又常不拘小节,反正同行众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便当着外人面,也能和李蒙自然而然牵手,拖到一边咬耳朵,偶或骑马,又要一起骑。
好在诸人见怪不怪,都当赵洛懿病着,不能与病人计较太多。
不过赵洛懿什么人,从小到大也没怎么脸皮薄过。
用他的话说:“脸皮要薄怎么敢把你睡了,你是我徒弟,那时又小。”
李蒙当然知道,要不是顾着自己小,恐怕两人能在一起的时候更多,那会赵洛懿可是想方设法怎么把他丢了最好。眼下不想拆他的台,这身上流着师父的血,夜里睡一张床,心里身体里进进出出也都是他,加上赵洛懿现在没点力气,李蒙单手一甩能把他丢个马趴,再不敢像从前那样往赵洛懿身上扑。主要是李蒙功夫不到家,没法收放自如,赵洛懿的内力在他身体里也常流窜得让他难受,仿佛皮肤底下,血管之中一股巨大的力量要炸开。
当李蒙劈倒了一棵橘子树,活生生被一树的枝桠和小灯笼似的橘子砸了个晕头转向,他才又一次生动意识到自己的力气。
“人呢?橘子给我摘两个。”赵洛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蒙拨开脸上扎着的树条,给赵洛懿捡橘子,边问:“要吃几个?”
“两个,不,三个!”
李蒙扯下两个在手里,眼前不远处有一丛枝条一颤一颤的,像下面有什么东西。
赵洛懿也看见了。
“小心点,没准今儿有烤兔肉吃,正好练练你的眼力。”赵洛懿放低声。
李蒙瞪着眼,凝神分辨在动的枝条,把橘子放在原地,弓起身,猛然纵身一跃。
“抓到了!”李蒙兴奋大叫,转过头去看赵洛懿。
赵洛懿在剥橘子,嘴巴一瘪一瘪,嗯了一声:“提起来我看看。”
李蒙就去提,花色是麻的,还是条纹,兔子有这个纹儿的?又瘦又小抖个不停,看着也可怜。李蒙心生疑窦,拨开树条,这才看了个全貌,顿时哭笑不得:“师父,没兔子肉吃了。”
“怎么是个猫?”赵洛懿把袍襟都撩了起来,兜了不少橘子在里头,胀鼓鼓地走过来,摇摇头:“猫肉吃不得,酸的。”
“这你也吃过?”李蒙话一出口就觉得问错了。
“不止猫,耗子、虫子、蚯蚓,你知道生蚯蚓吃起来什么味儿……”
“别说了!”李蒙连忙打断他,把猫抱起来。那猫扭来扭去,爪子在李蒙的手上挠,李蒙早就知道猫爱挠,连手掌都笼在了袖子里。
“不想听啦,这么快就嫌我烦了。”赵洛懿背过身去,长长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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