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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 作者:十里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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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报仇雪恨

  走了快一上午,又过了一个小城。刘颐坐在马背上都有些昏沉,听得后面踢踢踏踏传来马儿奔来的声音,往后一看,一个红影快速的越过队伍,向他与徐可宁这方向驰来。
  如此飒爽英姿,又不缺女儿的妩媚之色,这便是徐子鸢。
  徐可宁虽然喜好江湖,但并没有入过江湖,徐子鸢却从小跟着他们出身江湖世家的母亲长大,真正见识过江湖本色。本来刘颐以为京城传言的“刀剑美人”只是茶余饭后的夸大,这一趟路走下来,才知道她功夫确实不凡。
  一次遇到山匪,这姑娘提起一柄大刀,闪入匪徒之中。一抹红衣靓影身姿翩飞,那柄重若千钧的大刀在她手里使的行云流水,把那些个悍匪杀的片甲不留,直直把刘颐看的心中愕然。
  女子会武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从没见过有女孩儿这么喜欢使刀、还使得这么好的。
  其实她也擅长舞剑,但显然爱刀胜过剑。那柄刀脊雕有简单几笔花纹、刀柄乌黑阴沉的大刀,被一块暗红色绸布包着,不离身的挎在背上,就算是进客栈用膳,也是近在身边、绝不离手。
  背刀纵马的妍丽女子行至身前,那匹枣色大马长嘶一声,腾起一阵沙雾。
  “再往前不到一个时辰,就是郑安了!”她说起话来,不如她哥哥豪气万丈,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铿锵之势,却并不显得粗野。
  说着她回头对刘颐道:“回禀大殿下,后面的运粮车没有差池,大约晚两日就能到。”
  再往前走一段,是郑安郊外的一座小镇,郑安县令早在那里安排了地方,自然是先停下来住两日,接应上运粮的车队再进城。
  分给他们的地方是几间小院。院子在镇子的边缘,一出门便是一大片空地,远处绿意渐深。
  已经是暮春时节了啊。
  屋子里安排好人洒扫,刘颐踱步踏出院门,看到那空地上多了两个人影。
  俩人一高一低,半空里飘着一个斑斓的影子。
  徐子鸢在陪着宣骐放风筝。
  她带着宣骐在镇子里逛了一圈,看到一棵树上挂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想是孩子们玩丢了不要的,就给宣骐摘了下来。跟一位老人讨了些线,再把风筝补缀补缀,就交到宣骐手里。他人小,又没玩过这东西几次,一直放不起来,她便把风筝取来,脚下略略使了些轻功,手中一放一收,那五彩缤纷的一只大燕子就飘着空里了。
  她看差不多了,就又把线交到宣骐手里。在一旁看着他放了一会儿,一转身便看到仰着脖子看那风筝的刘颐。
  她走到刘颐的跟前,刘颐看一眼她 ,视线又回落到空中的风筝上。
  “谁道致身无羽翼,回看高举绝红尘。”那女子轻轻启口。与这几日刘颐惯听的嗓音相比,温软了许多。“我母亲的故里把它叫做纸鸢,我的名字就出自它。”
  刘颐沉默一会儿,问道:“我这一路走来,西北这里算不上富庶,但是这样的灾害尚能应付,绝不至于需要派遣皇子前来安抚。”
  徐子鸢看着那温润如玉的面容转向自己。
  “你们三爷告诉我,到了郑安,凡有疑虑,都可问你。姑娘可否告诉我,他这是要作何打算?”
  “第一点,想必您也能猜出来。他怕靳王对檀云公子用刑,您会加以阻挠。”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直直看进他的眼里。
  “其次,他让我告诉您。能不能救檀云公子,就看这遭了。”
  刘颐蹙眉思索。
  “西北确实受灾,也确实缺粮。但缺粮不只是因为军需。”
  话说到这里,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徐子鸢轻轻的把最后交代她说的话吐出来:
  “郑安的县丞是我们的人,递上去的折子是他催促县令写的。这里能抓到的东西很多,但是要加以取舍,足以救出檀云公子即可。三爷交代了,切勿打草惊蛇。”
  “他已经有了筹谋?”刘颐猜到这郑安是什么地方了。
  “三爷说,只告诉您一个地名您就知道了。”
  两个字轻轻吐在刘颐面前。
  “丹阳。”
 
☆、郑安险境
 
  已经夜深了。
  郑安城一座独门小院里,一扇窗口还燃着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刘颐在灯下翻着泛黄的账册。终于伸出手来摁了摁酸痛的眼睛。
  他果然猜的不错,这郑安城是刘钰出手军中粮草的地方之一。今年他从丹阳倒出来的粮草应该就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但若是仅仅有关刘钰,郑安这地方并没有什么好查的:他从这里转手的粮食只能算作九牛一毛。刘蒨让他来的目的,显然不止在此。
  刘颐心里已经有了个念头。这郑安说在西北,其实很靠近北边。再往东两日的路程,就到了瑞江,瑞江可是有大港口的,通过这港口,整个东边的粮食至少能运来三成!
  刘颐愤恨的皱起了眉头。瑞江也是北境粮草的来源之一,然而从瑞江运来的粮食只有四成运入军营,剩下的空缺都要由贫乏的西北供应。他问起那个县丞才知道,单单是郑安的县太爷今年就从瑞江低价购进了数百担粮食,问起是谁把粮食卖给他的,自然是缄口不言,就连时时帮他走账的县丞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别人了。
  刘颐愤恨的想,估计这郑安见过这几百担粮食的不超过三四个人。
  西北边境上的百姓正是饥寒交迫的时候,将士们浴血奋战于前线,竟想不到朝中还有这般恬不知耻的贪官污吏!
  他恼怒的把手中的笔摔在账册上,笔上的墨迹洒在翻开的一页,污了一排字。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些账册做的“极好”,单单看它们哪里会想到笔笔划划写的都是贪污粮草、倒卖军用物资的款项?!刘颐看着这点点墨迹冷冷一笑,他也不是吃素的,自然知道桌上放的这几本账册,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承认,终究治不了罪。只是他手里有那县丞偷带出来的一本“真账”,虽然数目不大,但足以说明一二。
  他慢慢的站起来,坐了几个时辰,腰眼疼的实在难受。
  窗纸上透出一个站在灯前的人影。
  忽然,一阵疾风袭来,刘颐下意识的往后一闪,急急扭头定目一看:一杆箭牢牢的钉在桌面上,整个箭头都没在桌里;再往右边一看,窗户纸本就不牢靠,被箭疾驰而来带的疾风一冲撞,早已经掀开半扇来,月光下显眼的看到对面屋脊上落着一个张弓搭箭的人影!
  许是徐可宁他们发觉了院中的异状,窗外刀剑碰撞声四起。刘颐瞥见窗外情形,急扭头,看见屋脊上的人影又搭了一根箭在弓上,于是奋力抽出墙上插着的箭杆往面前一挡,轻轻“当”的一声,射来的箭杆偏了力道,避过了刘颐嵌入墙里!
  屋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一个红色的身影持刀扑了进来,大声的喊了一声“王爷!”,连忙挥刀替他挡开射来的箭矢。一时间,屋里叮当声四起。
  射箭的人想必有些功力,箭箭气势凛然,密集有力。尚且不知晓屋外是个什么状况,但听声音急切,也必定是场恶战!如此苦撑,实为下策。刘颐在箭雨里四下一看,揽住面前的徐子鸢,往后一闪,滚入案几下,险险的避过了齐发的三箭。
  两人躲入案下,从案下空档处射来的几支箭被徐子鸢用大刀荡开。趁这间隙,他迅速从案几下的暗格中抽出一本薄薄的、泛黄的册子,塞进衣襟里,绑好腰带。
  这伙人必是为这本账册而来的,只是不知道消息居然走漏的如此之快。本打算赈灾之事已毕,明日就带着这本账册起程回京,如今看来却是疏忽大意了。
  徐子鸢看刘颐动作,晓得他这是准备带着账册逃出去。忽的咬了咬嘴唇,用没握刀的那只手抓住他的腕子道:“账册给属下,他们追我,我有办法对付!”说着从衣裳里侧抽出一柄通体乌黑的短刀,递进他手里。“您带着刀防身,属下一定把这册子安全带到!”
  四目相对下,刘颐接过刀别在腰间,一手按在胸口的账册上,有些迟疑。
  他本身武艺低浅,这账册在他怀里,的确不如交给子鸢更稳妥些。
  但他并不愿如此做为。一是因为徐子鸢毕竟是个女子,他堂堂七尺男儿,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到一介女流手中着实说不过去;二就是……她毕竟是成怀王刘蒨的人,这本账册要是落到他手里,他定不会拿出去指控襄王和刘钰!
  这样想着,他随手捡了身边不知什么东西,朝屋里的灯火扔去。灯一下子被盖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箭矢的密度突然停滞了一下,看来那房脊上的拉弓者看不到屋中人影了。
  趁这短暂的空档,他扯着徐子鸢一起滚到屋门前。忽的屋子里又亮堂起来,两人惊讶回身,才明白过来,那射箭的刺客用火箭射中了屋里书架上的书,纸张干燥易燃,一下子腾起火焰,朝周围的木质器物上蔓延了过去。
  眼看着又有几支火箭射了进来,刘颐迅疾的打开屋门,一抬首只看到一支锋利的箭矢凶猛的朝自己胸口刺来,事发突然,由不得楞在当场,待一声脆响时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身后的徐子鸢横了大刀挡了这箭。
  这几遭下来,刘颐倒是对这射箭的人颇感兴趣。极准且果断自是不必说,应变却也十分机智,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位?
  这样想着,再看院中已经厮打成一片:血溅的遍地都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他带来的几十个人只留下七八个还在与黑衣刺客厮杀着。
  徐可宁正死挡着三四个围攻他的刺客,见其中一个抽身攻向自己身后,定睛一瞧,才看到自己妹子护着刘颐出来了,急忙喊道:“快走!”
  刘颐自开头那两箭略微惊慌些,之后便快速稳定了心神,此刻虽然脚下踩满鲜血,却脸色沉静。再留在此地,只是徒添麻烦,不如自己先走,也便于他几人脱身。
  他在徐子鸢庇护下扫视了庭院中一圈。这些在地下打斗的人其实只是仗着人多,其实武艺并不精进,真正厉害的是骑在屋梁上弯弓射箭的那人,一弦三箭,纵是一箭被他躲过、一箭被徐子鸢挡下,也总有一箭射到庭院中他这方人马身上,所谓箭无虚发,可谓高手。
  刘颐沉吟片刻,一边躲闪,一边抽出之前徐子鸢给他的那柄乌黑短刀,抛入徐子鸢手中,压低了声音问道:“拿刀射他,可有把握?”
  徐子鸢一边挥刀警惕眼前危险,一边也低声回答:“他若是不躲,倒是也可行。”
  刘颐看看屋脊上那人,心里有了计较,说道:“你把刀照着他现在的方位投出去就是了!”
  徐子鸢一发狠,抬手运气,飞刀取人性命的功夫她是练过的。
  刀柄末端正要飞出掌心之际,一只手从旁伸出推在她的腕子上,不曾防备之下,手中的刀往边上偏了半寸飞了出去。这一震虽然使去势稍怯,也偏了轨迹,但也还算凌冽,只是没想到那飞刀将要袭到那人之际,他往边躲闪,居然正正碰到刀尖上,不知那刀刺在何处,他晃了几晃便从屋脊上跌了下去,栽在墙外。
  墙外几声呼喊,踏在地上的脚步声立刻往那摔下的人的方向靠拢。徐子鸢蓦地明白过来,护着他且战且走奔向左墙,左墙跟下栓了几匹骏马,刘颐跨上马鞍,正要冲出大门去,猛地醒悟过来,大喊一声:
  “宣骐!”
  只顾着自己躲闪,居然忘记了这个孩子!刘颐心里一阵懊恼、自责,调转马头就要往后院去,一人却扑到马头前拦住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衣襟上鲜血斑斑的徐可宁!
  原来这郑安毕竟是个小城,这几个刺客虽然身手不错,但也难说是他的对手,现下他也脱身出来,再一看,他们的人只剩下三四个了!若是那县官手里还有人,他们怎能挡得住?不得不逃了!
  刘颐不管,只是要纵马前去后院,徐可宁拉了他的马往外奔。眼角里一个红色的靓影翻上马背,往后院疾驰而去,叫到:
  “我去带小公子!哥哥你们先走!”
  说着人影已经闪入后院。
  刘颐见事已至此,只得驾马随徐可宁冲撞出去。果然门外还有人把守,这一番争斗下来,居然只剩下他和徐可宁两人了。
  好不容易在一片竹林中停下来,再看两人已经是狼狈不堪,座下的马匹也周身冒汗,腿脚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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