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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非善类 作者:lyre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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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春风一度

小捕快面上显出迷糊的神色来:“八拍倒确实一直在王爷这儿…可这乌龟哪儿来的,我还真不晓得,更别提知道这乌龟怎麽上了他的脸。” 
那一群跪着的奴才里有一个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绯华瞅他一眼:“是你拿乌龟咬他?” 
绯安哼了一声:“你自个儿听听这象话麽?” 
绯华一想也是,就拿眼睛望着小捕快。 
小捕快却道:“只怕是王爷府里下人体己,怕八拍闷了。” 
那奴才喜形于色:“这位公子说得极是,小的见那位公子来了这麽久,不说不笑,饭也用的少,就想着法儿的逗他开心。” 
绯安又哼了一声:“金线龟也算难得,谁晓得乡下小子就是乡下小子,大惊小怪的。” 
“若八拍会大惊小怪,天下岂非要下红雨?”淡之顶了一句,绯安面上一黑。 
绯华却道:“他没吃饭?”却又捏了一下八拍的胳膊,一跳三尺高,“真的瘦了,真的瘦了!!皇叔!!!” 
小捕快一指他掩口而笑:“这才叫大惊小怪。” 
绯华面上一红,咳嗽一声站定了才道:“算了,王府的菜不合他口味也就罢了…可是皇叔啊…”却又瞅眼绯安,无比认真无比痛心道,“皇叔,你怎麽能拿这麽危险的动物给八拍玩耍呢?” 
这回子倒是真没人说话了。 
若那乌龟会言语,只怕要叫屈了:“老子活了几辈子了,可算是头回叫人说成危险动物!” 
可惜它不会说话。 
会说话的,都转过头去抖肩膀。剩下那些跪在地上的,笑也不是,说也不是,只把个脸憋的紫涨。 
绯安哭笑不得:“连乌龟都能咬着了他,真不知是谁的错儿。” 
绯华这才醒悟过来,涨红个脸,却又死不改口:“难道还是朕的错儿啦?” 
绯安叹笑一声:“皇上只有说这话的这时候儿还像个皇帝。” 
绯华也就不理他,只管问小捕快:“他怎样?可要朕传大夫?还是,朕带他回皇宫,叫御医瞧瞧?” 
小捕快笑道:“不过是被咬了一口,那乌龟也不像有毒,过三五日的也就好了…” 
“这还要三五日!”绯华连连跺脚,忙的招手,“不行不行,快来人,把——” 
“皇上!”小捕快依旧含着笑,可两个眼睛黑溜溜的滑动着寒流,左颊上的梨窝似是灌满了冰渣子,“皇上莫非想我再死一次?只怕这次死了,就真的找不回八拍来了。” 
绯华身上一颤,沉默良久方咬牙道:“你威胁朕?” 
“皇上言重了。”小捕快一挑眉毛,“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往哪儿逃?” 
“你晓得就好。”绯华露出笑来。 
小捕快却笑得更开怀:“可有个地方,总是皇帝也没法子管的。” 
外头再响个雷,屋子猛地一亮,照见众人,均是惨白的脸。 
 
第十九章 阎罗殿 
人与人岂非很不同。 
你比一些人好过些,也就必然比一些人差。 
这一点,自出生已经决定。 
不是决定你能过怎样的日子,而是决定你会以怎样的心态过日子。 
譬如皇帝和捕快,你真的很难讲谁过得更好些。 
皇帝岂非得天独厚?全天下都是他的,反过来说,他也是全天下的。 
皇帝说是天的儿子,又是地的主子,管着这个浑浑噩噩的人间。稍有皇帝自觉的,方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次一等的,嘴上说说也还是好的,至少能骗得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来替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在不济,胡天胡地过了一辈子,只要交给了下一个,祭文里总还是会见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几个大字。 
只是皇帝站的太高,目标太大,看得见的人多了,天下之口堵不了的,唯有堵起自个儿的耳朵。 
捕快却又如何? 
一个月就是那麽几两银子,刚够老米钱,省一点儿的,也许还够隔三差五的买点儿酒来喝。典型撑不死也饿不死的那种。养一个人还好,若是拖儿带女,只怕有些勉强。所以捕快强取豪夺、监守自盗,或是干些旁的买卖,总是有的。 
却又好笑,若是皇帝如此,只怕早被天下骂死,当真是比不得。 
虽则韩越不曾如此,但他从来不觉的作捕快有甚麽不好。 
至少他想晒太阳的时候,不会有一大群人跟着;至少冬日贪暖睡懒觉不去应卯,不会有一大群臣子念叨。至多扣了月俸,可谁听过皇上被扣了月俸的? 
端的好笑。 
譬如现下,小小的捕快敢和皇帝拿腔调,旁人指不定还会偷偷竖起大拇指,赞句不怕死的好汉。可若是反过来,哪个皇帝敢不顾身份来威胁一个小小捕快? 
也难怪,小捕快会笑得这般快活。 
他岂非早算着这个结果,就等局中人自动现身。 
可胁迫皇帝,岂非常人所为? 
这天下间,哪里是皇帝管不了的? 
千山万水,海角天涯,有人的地方就有皇帝,就有皇帝的臣子,就有皇帝的手下。 
可小捕快却笃定一般,含笑望着众人。 
居然是绯安最先开口:“我知道为何你奈何不了他二人了。” 
淡之也点头道:“确实,若我是你,只能自认倒霉。” 
绯华一皱眉:“大胆。” 
绯安笑道:“这两个人,一个根本不晓得甚麽是死,你能怎样?” 
淡之颔首道:“另一个虽是怕死得紧,千方百计留住自己的小命,可真逃不了要死了,又决不低头。此等无赖伪善,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对付的。” 
绯华身子一晃,面色惨淡。 
如新衣误入褪色水中,荡去浑身鲜亮,只剩一层薄薄的底色。 
若你能在很多地方比他人强,那麽你必有比他人更脆弱的地方。 
皇帝管着生杀大权没错,死后还能鞭尸泄愤,可是人都死了,报复得了谁?徒留个残忍暴力的骂名。 
绯华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笨。 
他又怎会想不到小捕快想的。 
两个笨蛋。 
譬如流氓遇上混蛋,也只能说句无奈。 
就又想起一句话来,既生瑜何生亮。 
当然夸大了些,可事实如此,你能怎样?抱起石头冲天,坐在地上撮脚,那是无聊妇人与垂髫小儿的行径,绯华又怎会如此。 
他只能把张脸憋的白了又黑了,还是没辙。 
小捕快看他一眼,依旧带着笑,却也有深深的倦意:“你对八拍好,我也不是看不出来,只要他有你半分…不,十分之一的心,我也不愿管这闲事。” 
绯华却眼前一亮:“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捕快摆摆手:“那你我何妨一赌?” 
“赌甚麽?” 
“你赢了,自然带走他,可若输了,生生世世不能扰我们清静。” 
“朕本可以不问你。”绯华咬牙切齿道。 
“那是自然。”小捕快一笑,牙齿惨白惨白的,“若你有兴趣奸尸。” 
绯华身子一抖:“你今天已是第二次威胁朕!” 
“你大可不理会就是。”小捕快大笑三声,却回首望着绯安,“王爷,想借个干净的屋子,不知可方便?”说完竟拉了淡之,抱着八拍扬长而去。 
绯华愣了好一阵,才见有杯茶递来,定定的接了,却又不饮。 
绯安叹口气:“皇上…华儿,怎麽千挑万选竟选了个傻子呢?” 
绯华咬牙道:“八拍不是傻子…他只是慢些,他总会明白朕…明白我的心。”却伸出手来。 
 
绯安又叹口气,展臂环住他,轻抚他的发髻:“华儿,若我早些告诉你我所想,一切可会不一样?” 
绯华一顿,涩声道:“也许会吧…也许不会,谁说得准。” 
谁说的准。 
 
绯安又怎会知道那日进门的傻小子竟会有一日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开。 
洞庭湖上波,情生无限意。 
绯安正在府里小睡,躺了大半个时辰,手脚依旧冰凉,怎能安心而眠,就又起身,歪在榻上望向窗外。外头燕草悠长,百里翠晓。 
下人还没喊出来,这人早兴冲冲进来了,口里直嚷:“皇叔,皇叔——” 
绯安身子一颤,转头看时,绯华身后立着个小孩子,大大的眼,瘦瘦的下巴颏子,有些…愣愣的,却也有些冷冷的。 
绯华尤自笑道:“皇叔,朕可给你找着个好大夫了!” 
绯安一愣,他…竟还不晓得我所作之事麽?还是,故意来试探…心里没由来一凉,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子,竟学会和自己玩儿心眼儿了麽? 
面上也就无波无澜:“别又叫江湖骗子给戏弄了。” 
绯华却一脸雀跃:“这回子绝对当真!”就把那小孩儿往他面前一推:“这是八拍…哦不,他叫王知忧。” 
绯安又打量他一眼,不过十六七岁,倒托了身子骨小巧的福气,竟像十三四岁一般:“他是…你哪儿捡的?” 
“甚麽捡的?”绯华有些不乐意,却也没脾气的笑笑,“朕这次偷着出去玩儿,没想到遇到…呸,不说这些了,总之遇上了好玩儿的事儿。还叫朕遇上了他。”竟转过身去,极宠溺的拉着知忧的手,“他治伤当真是一把好手。朕除了身上的伤,就连平素心悸的老毛病都没再犯过。” 
绯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压着没有露:“这麽说,王大夫确实有些本事了?” 
绯华眉飞色舞道:“可不是!朕想着皇叔也有些违合,就想方设法把他给拐来了。” 
“拐?”绯安淡淡应了一句,就转头问知忧,“你可知他是谁?又可知我是谁?” 
知忧眨眨眼睛:“…六只龟,你家不小啊。” 
绯安一愣,绯华却笑:“他别的都好,就是,就是慢,所以他有个诨号叫‘慢八拍’。”竟自个儿也笑了。 
绯安一皱眉,甚麽乱七八糟。 
绯华却喜滋滋的:“八拍,快,快,给皇叔看病?” 
“黄鼠?”知忧却一皱眉,“你上回弄了黑盐给我看,这回子又是甚麽了不得的黄老鼠?” 
绯安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只管拿眼睛瞪着绯华,绯华嘴角一撇,算是打个马虎眼儿,就挥手叫下人把知忧先送去休息。 
绯安耐着性子等知忧出去了才道:“又搞甚麽名堂?” 
绯华嘻嘻的笑:“说来话长。” 
绯安试探道:“甚麽黑盐,甚麽大夫的,你可说清楚了。” 
绯华连连打躬:“好皇叔,你且再疼我这一回子。” 
改了口?看来一切照旧了…绯安皱眉道:“那可得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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