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作者:一二一/聿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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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给皇兄请安。”安平王暗暗心惊,却不敢泄露出一丝异样。
皇帝笑笑道:“既然来了,就陪朕一同用膳。”
从御书房迁到了养心殿的偏厅,皇帝与安平王一边享用美酒佳肴,一边进行兄弟间的畅谈。
一直以来有孟云卿在中间斡旋,两兄弟的感情虽不说十分亲密无间,相处倒也是和睦,加之安平王为人淡泊,从小到大素不争强好胜,甘于在后宫之中平凡生存,是以皇帝待他也比其他兄弟多几分温情。
但是,皇帝今日的态度又有所不同,安平王心知肚明,只是还不到时候说破。
果然,酒过三巡,皇帝捏着一只小巧酒杯,向正襟危坐的安平王瞥去一眼,浅浅笑道:“十三弟今日进宫,不是特意来陪朕吃饭聊天的罢。”
他既如此开口,安平王自然不敢有一点儿隐瞒,道:“臣弟听说孟云卿叫皇兄给扣下了,不知他所犯何事?”
皇帝冷笑一声,道:“孟云卿违抗圣旨,以下犯上顶撞朕,此次若不好好治他,迟早要爬到朕的头上来!”
虽知这话里不免有夸大其辞的成分,但听此言,安平王的冷汗还是悄然而下,恐怕孟云卿确实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十三弟,朕知道你与孟云卿交情匪浅,只是此事你就不要来掺合了。”皇帝语气平平,眼神却不容置喙,话落还拍了拍安平王僵硬的手背,以示安抚。
安平王感到一阵心肝俱裂的疼痛,轻声道:“皇兄打算如何惩治孟云卿?”
“哼,朕原本念着旧情,想把明月许配于他,他竟敢推说不要,还捏造出什么心上人,言行如此狂妄,朕自然不能轻饶。”说着说着,皇帝面上一沉,气极地拍了一下桌面。
安平王的心跟着那不大的声响剧烈跳动了一下,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传闻中的冷漠王爷,他只是刘简,深爱着孟云卿的刘简,就算是幼年时沦为青楼里的玩物,日夜遭受亵玩毒打,他也不曾如此害怕过。
爱人深陷囹圄,他却如此无能为力,贵为王爷又有何用?
刘简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收紧掌心,道:“皇兄息怒,孟云卿肯定只是一时糊涂,不妨让臣弟见他一面,再好好劝他一劝,兴许他也已经想清楚,知道错了……”
话音未落,皇帝便噙着笑意问道:“十三弟可是心疼了?”
可那双犀利无比的长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一时之间,刘简只觉得自己是被那睥睨一切的眼神所网住的猎物,一言一行不过是在徒劳地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皇帝是知道的,他与孟云卿的私情,在天子这里根本成不了秘密,对方只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不……不!他绝不能让孟云卿承受这一切!明明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当年在孟云卿酒醉时趁虚而入,恬不知耻地勾引了正直善良的孟云卿,孟云卿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
他的云哥哥,本该位居朝堂之上,意气风发,拥有无限前程,而非一个落魄的阶下囚……
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后果,那也必须是他自己!
事到如今,刘简反而没有后顾之忧,索性跪在皇帝面前,颤声道:“皇兄恕罪,一切确都是臣弟的主意,孟云卿只是不得不听命于我。”
见他坦言,皇帝也开门见山,道:“你们一个是朕的得力臣子,一个是朕的皇弟,犹如朕的左臂右膀,私下里勾缠不清,成何体统。”
“臣弟知罪。”
皇帝一脸痛心,叹息道:“十三弟啊十三弟,朕原本也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你想想这些年,朕干涉过一句没有?让你去说服孟云卿娶明月,便是想让你俩断个干净,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放不下?若不是孟云卿有才能,朕怜惜人才,一早就把他贬派得远远的,怎容你俩整日在朕眼皮子底下苟合,毁我皇室清誉!”
刘简浑身一震,俯首在地,全身如坠冰窖,原来从一开始皇帝就是知情的,那么,对自己幼时那段不堪的过往,想必也是了如指掌,可笑自己这么多年竟心存侥幸……
皇帝伸手将刘简扶起,语重心长道:“孟云卿自小随侍在朕左右,朕又何尝忍心治他的罪,只是你这般执迷不悟,朕唯有拿他开刀。”
刘简猝然抬起头来,眸中全是决绝,道:“臣弟真的知道错了,日后绝不同孟云卿来往!”
“一开始就这么想不就好了?”皇帝拍拍他指尖冰凉的手,示意他坐好,又道:“朕用心良苦,你可不要心有怨言。”
刘简忙道:“听皇兄训导,臣弟醍醐灌顶,只会心怀感恩。”
“那就好。”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尽管心里还放心不下孟云卿的安危,可刘简清楚地知道,如若自己再多嘴袒护一句,只会恶化事态,不由在舌尖上轻咬了一下,让疼痛带给自己清醒的理智。
用过晚膳,皇帝也没让刘简走,命人抬了棋盘进来,要与刘简对弈,刘简面上镇定,实际上五内俱焚,等他回过神来,棋盘上胜负已出,自己所执的白子儿被对方的黑子儿团团围住。
皇帝朗声笑道:“十三弟心不在焉,朕胜之不武。”
刘简摇头道:“皇兄棋艺精湛,臣弟甘拜下风。”
皇帝笑而不语,手捧内侍送上的参茶喝了一口,方道:“时候不早,十三弟回去罢。”
刘简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他,告退之辞犹豫在嘴边。
“哦,对了。”皇帝捻起一颗黑子儿在指尖把玩,随意的口气却让刘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道:“孟云卿……朕还得关上几日,权当是给他一点教训,十三弟没有意见吧?”
“但凭皇兄发落。”刘简只能应是,关几日的话,已经是最轻的结果,皇上金口玉言,想必孟云卿不会遭受皮肉之苦。
终日的惶恐不安到了这一刻才稍稍有所减轻,只要能保孟云卿安然,纵使此生不能相守,他也甘愿。
“还有,朕方才想了一想,成亲一事……”顿了顿,皇帝微微一笑,显得十分宽宏大度,道:“孟云卿他不娶,你娶。”
刘简浑身一震,不啻听到晴天霹雳。
皇帝将玩腻的黑子儿随手一扔,道:“你什么完婚,朕就什么时候放孟云卿出来,一举两得,省得你们日后再纠缠不清。”
“但,但臣弟目前尚无婚配人选。”莫说人选,刘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以这样一个身子去成亲——他根本无法同女子行房事!
“你想娶的话,什么样的人选没有?朕在你这个岁数都纳第三个妃子了,你的安平王府却还没有一个当家主母。”皇帝不赞同地看着他,道:“要是你还不想定下王妃人选,那就先纳个妾侍,不必大张旗鼓也简单些。”
言下之意,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室,只要他尽快成亲,孟云卿便能尽快脱离牢狱之灾。
刘简不由得望向一直敬重的兄长,此时此刻才体会到这位昔日太子、当今圣上的城府之深。
闹到这一步,孟云卿那边显然是劝不动了,但只要他一娶亲,孟云卿感到被背叛,心灰意冷之下,他们这段孽缘必然会走向终结。然而,不论如何,要救孟云卿,这是最快捷的法子,只不过,届时孟云卿发现事实真相,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孟云卿那句“此生的遗憾便是不能与你名正言顺当夫妻”,可自己却要辜负他的情意,背着他同别人当夫妻,想到这里,刘简便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云卿,这于我而言,何尝不是最大的遗憾!但是为了你,我宁愿背负薄情之名,只要是你能好好儿的,好好儿的……
心念电转间,刘简已做出了决定,淡淡道:“皇兄放心,臣弟这便着手去办纳妾的事。”
回到安平王府时,刘简魂不守舍的模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连嗓音都带着粗砺的嘶哑。
他叫来管家,吩咐道:“本王要纳妾,越快越好。”
“……王爷?”管家错愕不已,自家王爷性情冷淡,从来不近女色,他不禁怀疑自己听错。
刘简疲倦地闭上眼,道:“去罢。”
管家这才点点头,道:“不知王爷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随便,你看着办就好。”刘简不想再就此事费神,交代完便摆摆手。
管家是值得信赖之人,对刘简也十分忠心,见自家王爷如此,便也没有二话,答应下就作势告退。
甫一转身,却听王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管家大惊失色地扑将过去。
“王爷!”
刘简身子微微一倾,几欲软倒在地,好险靠住扶手,只见他单手扶住胸口,脸色苍白,双唇和下巴上全是血迹,面前的地面上有一滩鲜红的液体。
管家将他搀扶好,忙道:“小人马上请太医!”
“不必。”刘简声音虚弱,拿锦帕擦了擦嘴,道:“本王没事。”
管家忧心忡忡,王爷素来身强体健,怎么会无缘无故吐血?而且他在王府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如此憔悴狼狈,眉心的折痕深如沟壑。
“王爷保重身子,若不叫太医来看,就让小人交代膳房为您准备一些补气安神的药膳。”
“也好。”刘简便让他去了。
没过多久,安平王府开始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和双喜字儿贴满了各处,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位妻子,虽说是妾侍,众人也毫不敢马虎。
即将进门的倒不是哪家小姐,刘简虽说让管家全权代办,但后来还是觉得不妥,干脆便在自己那些贴身侍女中挑了一位最是乖巧懂事的,样貌也清秀可人,这么一来,还可对外宣称是主仆之间日久生情,不至显得突兀。
被选中的侍女当场喜极而泣,偷偷望着高大英伟的王爷,心里泛起羞涩甜蜜,却不知她将嫁作夫君的人,已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
第六章
这几日,为了孟云卿的事儿,首辅大人连番进宫面圣,可都让皇上给拦了下来,愁得整日唉声叹气,尽管认定准是自个儿那不孝子的错,但为人父母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见不着龙颜,首辅大人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拜谒安平王,期望王爷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替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求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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