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 作者:轻微崽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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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出的凤阳城,天色蒙蒙亮,李蒙骑在马上,身子摇摇欲坠。
“快马加鞭,至多三天。”赵洛懿有力的臂膀圈住他,以免他掉下马去。
李蒙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中午时师徒二人下马吃饭,李蒙盯着饭馆老板挂在檐下的四五只竹笼,八哥和翠鸟分别在笼里活泼跳跃。
“掌柜的你这个养着做什么,要吃的吗?”
赵洛懿抓住李蒙后领子,拖到身前来,令他转了个圈,按在凳上坐好。
“不用理他。”赵洛懿朝掌柜说。
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赵洛懿把肉夹给李蒙,李蒙把萝卜片夹给赵洛懿。
师徒二人埋头吃得大汗淋漓,李蒙喝完汤,通体舒畅,稍微有了些精神。
“师父,我们还有多久到南洲?”
赵洛懿:“……”
见赵洛懿不回答,李蒙上了马犹在喋喋不休盘问,赵洛懿猛一把按在他后脑勺上。李蒙吃了一嘴马鬃,老实了。
李蒙对自己的畏惧已经大大降低,却也让人头疼,聒噪得不行,同一个问题常常要问好几遍,这让赵洛懿简直不胜其烦。他心情好时回一句,心情不好时理也懒得理,李蒙却怎么都不生气,消得一时片刻,又屁颠颠儿追上来继续问。
赵洛懿一年到头在外面跑,从未有过这样热闹的日子,以后都得这么吵,比起一个人的难言寂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心情不好还能揍小子一顿。
两日后。
“下马。”
李蒙听见声音,睁开惺忪睡眼,他们在一座山脚下,石板阶梯狭窄,马驮着人走起来有难度。
被赵洛懿抱下马,李蒙脑袋上被套上一顶毛帽子,他自己扶正,亦步亦趋跟在赵洛懿身后。
山道湿滑,李蒙没走两步,由于心不在焉,就把脚给崴了。
“……”赵洛懿走到他面前蹲下。
“师父要背我?不好吧。”李蒙拒绝道,眼神发亮地盯着面前宽阔温暖的背。
“啰嗦。”赵洛懿不悦道。
李蒙忙趴上去,把头埋在赵洛懿脖颈里,鼻端贴着赵洛懿光滑温热的皮肤,李蒙偷偷深嗅,觉得赵洛懿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息,但不是香味,总之让他浑身有些燥热,血流速度加快。
晶莹剔透的水准自浓翠的松叶尖端滴落,李蒙一只手给他师父遮住,听见赵洛懿低沉的说话声,赵洛懿说话时,胸腔内的震动透过背脊传来,让李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很近很近,没有一丝缝隙。
“山上住着什么人吗?我们为什么要先来这里?不是先去凤阳和二师叔汇合么?”
赵洛懿脚步停了停,很快又继续上山,发闷的声音响起:“你喜欢你二师叔?”
李蒙愣怔片刻,耳朵发红:“师父不在楼中时,二师叔对我最好。”
赵洛懿“嗯”了声,鼻中喷出白气,他抬头看了眼,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亭子。惦记着给李蒙正骨,赵洛懿尽快走上亭子,让李蒙坐着,脱去他靴,隔着袜子,摸到李蒙肿胀的脚踝。
李蒙闷哼了一声。
赵洛懿抬头看他,李蒙满不在乎地望着远处,兴高采烈地说:“师父,看见吗,松鼠!”
“这么冷的天,松鼠都躲在树洞中过冬,不会出来。你眼花了。”
“我真看见了,不信你看,它出来找吃的。”李蒙信誓旦旦道,还要多说两句,提心吊胆提防的疼痛从脚踝传来。
赵洛懿下手快准狠,李蒙没来得及尖声叫,那疼痛已慢慢消散。
“走路小心一些。”赵洛懿说着,给李蒙穿上鞋,蹲在他面前,反手拍拍背,示意李蒙上来。
山路崎岖,石梯很新,显是山里住的人家才修的。
李蒙都快打瞌睡了,才望见窝在山腰里的庄子,那山庄很大,如同一头卧龙蛰伏在山中。
“这里离南洲府又不远,什么人特意住在山上,是师父的朋友吗?”李蒙下了地,脚踝仍有点痛,但拽着赵洛懿的袍袖,勉强能走。
赵洛懿没有回答,走上石级,门靠右一侧垂下一根细绳。
李蒙看见他没有敲门,只是拉扯那根细绳,也不见有什么反应。赵洛懿又拉了两下。
门内传来脚步声,朱门中现出一张不耐烦的脸,细长眼,俊秀瘦弱的纨绔子弟模样。
“找谁?”那人问话时已经摆出立刻就要关门的架势。
“将此物交给你家主人。”
李蒙见赵洛懿从怀中取出一物,似是一个玉佩,却没有挂在腰上,而是揣在怀中。
“这什么玩意儿……”那人与赵洛懿视线一触,不耐烦中带了三分畏惧,“知道了,你们在这儿等候,我去问问。不要随便毁坏这里的一草一木。”那警惕神情,似乎有点怕赵洛懿见不到人,会在门前搞破坏。
山庄门口匾额上古体文字写着“闲人居”,李蒙在一旁大石上坐着歇脚,赵洛懿则直身而立,就站在门前,像有什么心事。
其间赵洛懿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李蒙忙低头,过会儿再看去,赵洛懿已又站得笔直。
没有等太久,山庄大门拉开。
一人着素白锦袍,手中掂着赵洛懿方才给的玉佩,双手奉还给赵洛懿。
“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请入寒舍,小酌两杯,再叙话。”那人抬头看来,李蒙防备地看他,那人嘴角微微弯翘,“你的小徒?”
赵洛懿淡漠地“嗯”了一声,对方也不以为冒犯,对李蒙扬声道:“赵兄弟与小兄弟一路舟车劳顿,舍下略备薄酒,还望你们师徒不嫌弃。”话声不卑不亢,看不出与赵洛懿是何关系,但李蒙觉得说话者待人接物风度非常,让他想起朝中为官的父亲。只闷不吭声跟在赵洛懿身后,自有下人上来牵马,把马缰交出,李蒙就跟着赵洛懿进门。
赵洛懿漫不经心地侧转身,见李蒙掉在后面,伸手将其揽过,手便留在他的肩头没有离开。
闲人居中一步一景,修缮极为用心,即便在萧索冬季,一样有梅花风雅之姿、松柏高洁之骨。
庄中有活水,以对半剖开的大竹为桥,从树丛后不知何处引入,最后汇入一口大缸,缸中有活鱼数尾,人影映入水里,鱼便摇头摆尾藏进水草中。
食案摆在一处花厅上,庭前团团拥簇的梅花开得正好,红白二色都有,各自怒放,清寒香气沁人心脾。
李蒙拖拖拉拉走在后面,席上只有他三人,他看了一眼赵洛懿,见赵洛懿拍了拍自己身边。
李蒙会意,便在赵洛懿身旁,与他同席而坐。
“一别数年,十方楼中众人可还好?”男人执起酒杯,与赵洛懿对饮一杯。
李蒙看来,男人待赵洛懿有一份亲切,而赵洛懿反应平淡,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不大好。”赵洛懿淡淡道,“近来楼主身体不好,我们几个都在外面,无人关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加上朝廷……”赵洛懿侧头余光瞄向李蒙,续道:“想收买十方楼,近一年已死伤不少弟兄,我也招惹上一些麻烦。”
“离开中安之后,我已不问朝事。”
男人的话证实了李蒙的猜测,但他没有见过此人,不知道从前是什么官。
赵洛懿肯当着自己面说这些,是把他当自己人了,李蒙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感激,低垂着头,鼻中有些发热,自己端了杯酒喝。
“只许喝一杯。”赵洛懿与人说话,却也注意到李蒙的一举一动。
李蒙“嗯”了声,本也不想在这里酩酊大醉,毕竟他要是醉了,他自己都怕。
“朝廷的事我不会插手,但你应当,不是为了十方楼来找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赵洛懿看了眼李蒙,正色道:“听说孙天阴在你这,有事请他帮忙,要借你个面子。”
男人和煦一笑:“他与内子有些交情,兼这里清静,入秋就与徒弟云游归来。今日已晚了,他那个徒弟,脾气不好,恐怕不愿意你们见他师父,不如明日一早再见。”
赵洛懿点头,事说妥了,他与主人又对饮数杯,回房收拾。
天黑之后,庄子里的下人将晚膳直接送到赵洛懿屋里。
李蒙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走出,站在门口伸懒腰,深吸一口气,冷冽空气直透肺中,顿时神清气爽。
师徒两个把饭吃了,赵洛懿让人送来热水,把李蒙的鞋袜脱了,仔细检视。
李蒙不知怎么吃的,在同龄人中,长得瘦弱,脚背上青色血脉藏在皮肉之下,约略可见。
这脚比女人都白,赵洛懿含糊地想,把水浇在徒弟脚背上。洗完脚就让李蒙脚搭在自己腿上,用毛巾裹着给他擦净了,胡乱往被子里一塞。
李蒙哭笑不得大叫挣扎出来:“我还没洗脸呢!”
拧干的帕子递来,李蒙一把乱揉,听见赵洛懿说:“明日见到大夫,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多的不可说,尤其楼中之事,对了,贺锐亭被杀的事绝对不能提。”
李蒙点头,又擦了手。
赵洛懿顺手把帕子抛到盆中,想到什么,说:“他应该也不会问。”
“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一路行来,几乎每间客栈都最多只能住上两晚,有时候只是打尖,只有在岐阳州府时略多住了两天,是因为除夕。
赵洛懿看李蒙有点困了,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给他把袍子脱了,换了干净的里衣。又见少年一身的好皮肉,赵洛懿眸光转黯,把他往被中一按,掖上两边被角,把李蒙裹得像个巨大的茧。
“明日看了大夫,他说住几天就住几天。”
李蒙这才反应过来,来这里是为了给他求医拔蛊的,一时有点感动。
“今晚安心睡,这里很安全。”
一路上李蒙和赵洛懿睡惯了,要一个人睡还真有点不习惯,又拉不下脸求赵洛懿陪他,眼睁睁看着赵洛懿走出门去,他反倒有点睡不着了。
片刻后,院中响起哗啦水声,李蒙赤脚趴到门缝里窥看,见赵洛懿在洗两人换下的衣服。
李蒙偷偷又爬回床上,听着捣衣声,居然很快睡沉了。
☆、蛊虫
离开中安城后,李蒙还是第一次睡这么久舒服觉,醒来已是晌午,与赵洛懿用过饭,便有下人来催请他们。
临出门,赵洛懿回头看了眼李蒙乱糟糟的头发,叫过来重新绑了。
闲人居的庄子很大,盘踞在山腰之中,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地占据大片山地,高耸的墙面之间往往杂以崎岖狭窄的石道,不注意看竟找不到从前往后的道路。
“前面就是孙先生住的北院,夫人吩咐,说孙先生喜静,寻常不让下人们打扰,除了三餐,都是他徒儿服侍前后。”下人露出局促的笑容,“说是服侍,不过孙先生的徒弟,比孙先生难伺候,脾气甚是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李蒙好奇道。
“只要有人过分亲近孙先生,他那徒儿就要揍人。从前有不懂规矩的病人,大半夜被他丢出庄子去。”
赵洛懿冷哼一声:“他哪只手敢把我们丢出去,我就取他哪只手回去泡酒。”
“……”李蒙忙赔笑,“我师父说笑,他不会这么干。”
下人心有余悸,怀疑地看了眼赵洛懿,不经意看见赵洛懿虎口刺青,将二人带到北院门外,就连忙告辞离开。
李蒙一脚进了院子,又退回,看着赵洛懿,很是认真地说:“师父,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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