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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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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怅然若失

 
些,还是北人多些?”
    庄文柔脚步一顿,垂首道:“我倒想当个彻头彻尾的北人,可惜出身之地由不得
 
人……”最后拜了一拜,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车渐渐远去,终于成为茫茫大雪中的一个黑点。
    屈方宁忽然开口:“杨大哥,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目光朝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我觉得我们太小题大做了
 
。即使真的有人派出三千骑兵,举着那蠢到了家的旗子绕场三周,南朝也不会有人跟
 
我们联络的。”
    苏音缓缓向他看去,只见他眼角肌肉不断颤动:“莫离关根本就没有暗哨。黄惟
 
松从来就没想要我们之中任何人回去。”
    苏音沉默良久,才一字字道:“不错,他应该想到的。只要有一个人反水,他的
 
复国大计就全盘落空了。”
    屈方宁缓慢地一点头:“黄惟松主战多年,谋略周密,手腕强硬,非常人能及。
 
其人残忍暴虐,对百姓毫无怜悯之心。南人对他又畏又恨,以‘黄老虎’呼之。当年
 
我与……下江南之时,曾见他不惜重金结交江浙巨贪,以为屯军之便。近年来更不顾
 
朝廷三番五次劝阻,在河湟六州极力蓄养马匹,使得百里牧场,几乎化为荒漠。当地
 
百姓恨之入骨,甚至有‘故国不如故’之说。这般雄心铁胆,怎会将挽澜之望,交付
 
在十几个懵懂孩童身上?”
    苏音身姿不动,瞳孔却已渐渐扩大:“你是说,他假称九州老人,将这‘心花之
 
谋’吹得天花乱坠,其实……不过是送出了一批无关紧要的弃卒?”
    屈方宁冷冷道:“是啊。这名目倒是好听!他花言巧语,夸大其词,说甚么国破
 
家亡,山河沦丧,只在我们一念之间。又煞有介事地安排接头之法,甚么莫离关前,
 
二十年后,无一不是放屁!我们从来就不是甚么举足轻重的人物,至多是一条别无他
 
法的退路罢了。”忽然嗤笑一声,神色中尽是讽刺:“他曾告诫我们,身在虎狼之地
 
,最好谨小慎微,不要轻易相认。即便相认,也最好暗中进行,毋令外人知晓。不错
 
,不错!我们只消一碰头,便知他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话。哈,这个老东西,骗得
 
人……好苦!”
    苏音哑口半晌,嘶声道:“……这么说来,三千骑兵、红金旗,也是假的了?”
    屈方宁道:“是。北原战士多是寻常牧人,常备军贵如黄金。无故出动三千骑兵
 
,来这不毛之地丢人现眼,手上兵力少说要十倍以上。蛮子军队多为世袭,将血统瞧
 
得比命还重要。一个无权无势、出身寒门的平民,想要在短短二十年内握有偌大一支
 
军队,那是万无可能。即使算上天时地利,至少也要三十年才能成事。……像我这样
 
卖屁股的,自然又另当别论。”
    苏音见他神色如常,顿了一顿,道:“他既然知道绝无成功之理,为何要定下二
 
十年之约?”
    屈方宁举目望向雪原,平静道:“我从前不明白,近来却想到了一个可能。”
    “——大概在他看来,二十年之内,南朝必亡。”
    苏音这一次足足沉默了一刻钟,才极其缓慢地开口:“纵有报国之日,却再也…
 
…无国可报了?”
    屈方宁扯了扯嘴角:“我说过,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苏音忽道:“不对。”
    他陡然转过身来,眼底重新燃起了光:“倘若一切如你猜测,那他花费偌大心力
 
,将一众高官政要子女遣送北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屈方宁静静注视他扭曲的脸:“下车之前,有人问了他一句话,你记不记得?”
    苏音摇了摇头。只听他清清楚楚地说:“当时有人问他:‘你会不会派人保护我
 
们?’”
    “我离得最近,听到这句问话,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说:‘不会。老夫想保护的人,并不是你们。’”
    “杨大哥,你说这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疯子,最想保护的人,是谁?”
    二人在风雪中目光相对,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害怕之意。
    许久,苏音僵硬一笑,拂开眉睫上的冰霜:“他真的疯了。”
    屈方宁合上眼睛,继而缓缓张开,向苏音望去:“……你也该动身了。”
    苏音神色并不意外,却看了他一眼:“刚才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屈方宁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想放过她的。她虽然露了口风,也不算甚么
 
大错。可是她不该那么说……”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贺大哥、小韩儿、楚姑娘、燕姑娘……他们身上的血,不
 
是为了让她一个人苟活下去而白流的。”
    苏音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拔刀在手,向大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屈方宁忽在身后道:“杨大哥,我知道你心地好。可是这女人目光短浅,将丈夫
 
、儿子看得比甚么都要紧。她能招供一次,就能招供第二次、第三次。”
    他一抖白氅上的积雪,神色如同寒冰:“她现在,只是个胆小怕事的北人而已。
 
    苏音极轻地颔首,几个纵跃起落,消失在漫天雪雾里。
    
    第84章 新婴
    
    翌日清晨,御剑才得知穆木坦前夜劫狱救人之事,立遣一队人马前往追捕。追兵
 
在地牢门口拾得一枚沾血箭头,立即循血迹向城外追去。大雪覆没人迹,几不可寻。
 
有心细者在城外一里半之外发现炭灰、马粪等物,顺藤摸瓜,找出马车停留痕迹。顺
 
着车辙追去,不出二三十里,只见一处雪涧前蹄印凌乱,辐辏断裂,车厢倾于道旁。
 
往下一看,只见尸首橫陈,正是庄文柔一家四口,神色狰狞,死得极为可怖。
    少顷,尸体送回营地。御剑亲自验尸,心中明了:以穆木坦的身手,绝无夜闯军
 
营、入狱救人之可能。守卫身上致命伤口,都是极细薄刃所致。此种兵刃北方罕有,
 
手法运劲也是偏阴柔一路,应是个南人中的高手。他能在重重防卫之下悄无声息地带
 
走二人,一身功夫可称登峰造极。究竟是他奉黄惟松之命前来相助,还是庄文柔本来
 
就与南朝一直有联络?庄文柔一家坠崖身死,是不是因为黄惟松见她落入敌手,怕她
 
泄露了太多秘密?
    但事已至此,死人已经无法开口招供了。
    他冷冷瞧着地上尸首,推想黄惟松此举中的狠辣之意,竟不由有些佩服:“这老
 
儿谋划布局的本领不佳,好胜之心可是不减当年哪!”
    午炊未备,又接到铁鹰传讯,称红云军出现在小璇玑洲一带。他眉心微蹙,旋即
 
想到:“柳狐至今不知日月星律全貌,去年……议定辖管区域之时,还拐弯抹角地敲
 
打了几句。屈林敢擅闯璇玑洲,莫非与其蓝旧部有所勾连?……他手中所执玉玺及扎
 
伊皇子,又是从何处得来?”
    他一贯见事极明,洞若观火。但近年来眼前如同浮动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令一些
 
原本近在咫尺、可以随心所欲掌控之物,变得影影绰绰,难以分辨。他起初还道自己
 
在雅尔都城呆得太久,国会事务一概未曾亲至,只怕有些松懈也未可知。旋即想起自
 
己避而不见的缘由,苦笑一声,命人收了尸体。
    只听礼官远远禀道:“毕罗尊使将行,请乌兰将军升帐。”
    他身影不动,却忍不住向中天的太阳望了一眼,心道:“宁宁现在还没起来么?
 
    礼官催促再三,白羽营帐门才动了一动,一名雪白丰腴的姬人穿着昨夜宴席上的
 
白纱长袍,从帐门一角悄悄溜了出来。见众目睽睽,掩嘴“哎呀”了一声,忙奔向众
 
姬人等候之处。只见她发髻半偏,香肩半露,脖颈、胸前尽是情欲痕迹。只听马车中
 
传来嬉闹取笑之声,自是在迫不及待地打听驸马大人的床上英姿了。
    毕罗使者等候已久,却没有丝毫不耐烦。见状还哈哈一笑,唤道:“乌兰将军既
 
舍不得这位美人儿,我们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就让她留下侍奉您饮食起居,如何
 
?”
    屈方宁这才趿拉着一双短靴,打着哈欠从帐门中走了出来,神色疲倦之极:“行
 
了,谁不知道你们柳狐将军小气,送几个女人还要带回去?”随手在身上一摸,从颈
 
上扯下一串宝石项链,向马车方向一掷。
    他脖子一动,只见衣领微褪,露出肌肤上一小块鲜红的吻痕。远远望去,灿若桃
 
花,也不知昨夜玉臂红浪之中,是如何风流情状。
    御剑目力过人,一望之下,胸口剜心割肺般一阵剧痛。手中原本握着一柄纯银的
 
骨刀,此刻刀柄也已不知不觉弯折下去。
    他深知屈方宁早已成家立业,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每天夜里,他自然是要
 
睡在妻子身边的。自己与他做过的荒唐事,他自然也与别的女人做过许多次了。
    但这一切不在目前,也还罢了。如今亲眼所见,简直痛不可抑。体内仿佛钻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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