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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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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怅然若失

    赵延始终未睁双眼,听他开口请罪,才缓缓道:“有这等事?”
    文僖揖道:“正是。只是此人出身市井,却对宫中形制了如指掌,想来……必是
 
有人蓄意教唆,惑乱圣心。”
    赵延背对他久久不语,殿中静谧之极,只闻流水之声。
    池畔水风清凉,水晶盘中摆着几串葡萄,皮上白霜才凝成细小水珠。文僖垂手而
 
立,额头却已悄悄见汗。
    只见赵延往面前一指,道:“文相,你瞧瞧,这是什么?”
    文僖探首望去,见他盘膝而坐,身前几叠铜钱垛得整整齐齐,外圆内方,颜色崭
 
新,正面印着“永宁通宝”四个篆字。
    他寻思片刻,道:“回圣上,这……应是铸钱司今年新制的钱币。”
    赵延头顶道髻微微一点,道:“不错。”随手拈起一枚钱币,在手中轻轻捻动,
 
问道:“本朝自开国以来,民生兴旺,广铸钱币。仅朕即位以来,每年新铸之钱,便
 
以百万贯计。金锭、银锞、铜钱、铁币……今年铸出的新钱,明年便不够用了。文相
 
啊,你跟朕说说,这么多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文僖从眼底窥视他神色,心内琢磨他话中深意,一句“圣上励精图治,藏富于民
 
”才到嘴边,只见赵延摆了摆手,道:“上次安信王给朕上了个折子,是与和市相关
 
,替四皇子邀功的。朕信手这么一翻,见上头列了许多款额,甚么牛七百文,羊五百
 
文,骡八百至一千;还有许多小宗物事,甚么缯布绢帛,甘草香药,瓷坛漆碗,犀角
 
象牙,朕也记不清了。朕问他,这些物什,是北人卖给咱们哪,还是从咱们手里买哇
 
?他说,回圣上的话,既有他们卖给咱们的,也有从咱们手里买的。朕又问,是他们
 
从咱们手里买的多哇,还是咱们从他们手里买得多啊?他说,自然是他们买得多。西
 
北苦寒之地,有甚么好东西了?无非是些毛毡皮革,硝得还粗糙无比,任他磨破了嘴
 
皮,也卖不起价钱。先前他们首领还颁布严令,还不许他们卖马,近几年也渐渐没人
 
听啦。人哪,总要吃饭的不是?说起来,咱们这边的牙人也忒不像话,为了些金银财
 
帛,那禁品也是一车一车往外带呀。簪钗环佩,凤头珠眼,塞北娘儿们没有不爱的;
 
姜桂麝脐,时令瓜果,哪个老贵族家不得来一点?书籍卷帙,经史子集,更不必说。
 
那些个将官领主,巫神长老,个个都以精通南学为傲哪。千叶前些年捣鼓的甚么素波
 
绢,偷师我朝织造之法,不过学了些皮毛。真真比较起来,便是南方大户家养的一名
 
绣女,也足以叫他愧杀。数十年前,他们连一座集镇也无,更不知定居之法。漫说甚
 
么黑曜城、乌古斯、珠兰塔娜,便是那苏颂王宫、白石迷宫,又有哪一样不是咱们南
 
朝的制式?将来千百年之后,咱们两家都湮没了;后辈子孙往地下一挖,只见亭台楼
 
阁,起的是一样的飞梁斗拱;水墨丹青,绘是一样的皴皱点染;床椅陈设,使的是一
 
样的乌木金粉;诗文词句,写的是一样的闲情雅趣。官制品阶,妃嫔后位,仿佛一母
 
同胞;陪葬钱币,墓穴棺椁,竟也不差毫厘。一眼望去,只怕还分不出谁是谁呢!”
    他口吻轻快,文僖一个头颈却愈垂愈低。好容易张开嘴来,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
 
害怕:“……圣上思谋千古,臣……万不能及。”
    赵延嘿然一笑,道:“朕一介凡夫,如何有这般心怀?都是那逍遥公子沈姿完点
 
化的。朕与他坐席清谈,了悟了不少人间至理。你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不过与
 
他一比,那就大大不如。”
    文僖垂头道:“是。沈公子天姿妙人,见识自是远在臣之上。”
    赵延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这些年常常替朕分忧,比起韩嗣宗、孙尚德之
 
流,又不知高明到哪儿去了。他几个深以庆州城下之盟为耻,心中愤愤不平。一到贡
 
粮纳币之时,就煽风点火,搅得朝野上下不得安宁。可他们一心要王师北定,算来每
 
年军费开销,远超岁币何止十倍?劳民伤财,以此为最。黄惟松尤为过之,十余年前
 
,竟异想天开,向朕讨要太子。你道他要人作甚?哈哈,他要太子潜身草原之上,身
 
负兴国大业,卧薪尝胆,隐姓埋名,做一个茹毛饮血的异族王。这会朕要寻丹问药,
 
他转头就找个耍杂耍的来哄骗朕。你道朕真瞧不出来?不过体恤他一把年纪,装神弄
 
鬼不易,陪他作作戏罢了。”
    文僖震骇无已,良久,才颤声道:“然则……圣上既知此人罪大恶极,为何不着
 
手处置?”
    赵延将铜钱掷回地下,头摇了一摇,显得十分意兴萧索:“他要干的这些事,朕
 
哪,是一件也不赞同。可惜……朕到底是肉体凡胎,难以除却这一点私心。我朝开国
 
百年,终究不能葬送在我手里。”
    文僖随他目光望去,见池畔脚步轻悄,小小道童伶俐来去,手中木盘高举过顶,
 
盘中皆铺着一尺见方的黄纸,纸上的炼丹圣物摆放得一丝不乱:红的是丹砂,黑的是
 
楮实,青的是羽纱,黄的是花蜜……中间一盘却是空空如也,想是留着存放那惟一所
 
缺之物,“赤峰白垩”的。
    荷风鼎烟中,依稀只听他一声叹息:“……这千古罪人,能不当,还是不当的好
 
啊。”
    永宁十二年九月,南朝倾四京三十府、二百四十州之力,以纪伯昭、徐广、庄文
 
义三名镇国大将为统领,遣军三十万北上,与黄惟松会合。
    五十万南军碾轧而来,御剑纵是天神下凡,亦无法可想,只能逐步退却。毕罗闻
 
听佳讯,士气大振,原本已精神涣散、心生退意之人,也不由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气
 
势。反观千叶,士兵长期在极寒之地滞留,久战不下,身疲力竭,难以支撑;兼之后
 
方不稳,军心本已动摇,听闻南军大举来袭,沮丧之意如瘟疫一般,在军营中飞快蔓
 
延。此消彼长,入秋以来,连续几次交战,千叶节节败退,前线多处崩溃。御统军不
 
得不掩护安代王退往西南,以防万一。御剑此际全力向西北进发,算来在酉风林前,
 
两军便可相会。南军派贺颖南、纪子厚为先遣队伍,追击鬼军。这两人都是少年将领
 
,一开始过于兴奋,企图贴身短打,吃了一两回教训,便都学得乖了,只远远盯防追
 
踪,不再紧随其后。御剑几次诱敌无果,心中也是暗暗惊奇:“这两只小鬼,倒也沉
 
得住气。”好在白石迷宫地貌奇诡,非别处高天坦途可比。南军一踏入扎伊境内,便
 
举步维艰,比之前慢了不止十倍。御剑当年挑灭扎伊,对白石迷宫了若指掌,穿行砂
 
砾石林之间,一则将驻军收归麾下,兵力渐雄;二有地利可倚,粮草军备,源源不缺
 
。最可欣慰者,则是屈方宁一身旧伤渐渐痊愈,胃口一天天健旺起来,近几日连马也
 
能上了。他先前记挂小情人身上伤病,行军驻营,顾虑远比以往为多。屈方宁这一好
 
转,非但了却他一桩心事,更能领兵布阵,大添助力。此刻处境虽未见明朗,心境反
 
比先前开阔,当下徐徐行之,只等安代王前来。
    南朝这番北伐,可谓精锐尽出。昔年“淮南五虎将”,除贺克俭身死、以贺颖南
 
替代外,时隔二十年,重新聚首。纪伯昭年不过半百,昔日与御剑对阵之时,手中流
 
星锤不敌流火,被他生生斩断一臂,遂与黄惟松一同坐镇后方。剩下几人之中,庄文
 
义性子冲和,徐广却是善行诡道。御剑时而趋避,时而截杀,时近月余,二人竟不能
 
向前一步,始终在白石林外围打转。主力尚且如此,先遣更不必说;纪子厚久驻京城
 
,贺颖南不善诡术,御剑随手布置,屈方宁略施手段,便将二人耍弄得团团转。眼见
 
十月将近,四万御统军浩浩而来,鬼军北上迎接,两军在原扎伊边境会师。安代王一
 
见御剑,便亲亲密密拉住他手,又让必王子向他行礼。遥遥望去,仿佛他不是后退以
 
求自保,倒似凯旋归来一般。南军见了,忍不住大作嘘声。但瞧不起归瞧不起,却又
 
有甚么法子?
    御剑单凭麾下五万兵马,便将三十万南军完全牵制。如今与安代会合,战况将如
 
何一边倒,可想而知。连柳狐闻听此讯,也不禁大为叹息。谁知十月以来,千叶在扎
 
伊战场竟屡战屡败,难有一胜。按理说来,御统军大幅加入,必王子挥戈出战,战力
 
绝非先前可比;兼之一国之君亲临,正是建立功勋之良机,按说士卒应更为振奋。不
 
知为何,竟是愈打愈不顺手。无论御剑布置何处,南军皆能一眼窥破,每每巧妙闪避
 
;对他最为精通的人手调派,亦是了如指掌。性急躁进的,南军便派出擅长缠磨之人
 
,一退一停,藏头缩尾,磨得他耐性全无,终于一头栽倒;谨慎小心的,南军便不施
 
半分诡计,使的尽是搏命打法,重骑强弩,直捣黄龙。如此三番五次,军中难免议论
 
纷纷,御剑自己也是满腹疑云。他自年少起便有战神之名,预判敌情,犹如神断;出
 
手精准,从不落空。别人要跟上他的思路,已经极为勉强;要说思谋比他更胜一筹,
 
简直无异天方夜谭。思前想后,不得其解。忽而记起:去岁他与柳狐战于目连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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