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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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就着手中药碗,向他脚下尽力一摔。
御剑止住脚步,面具下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黑色的药水顺着他腿甲往下流。
屈方宁咬牙切齿地回视,压抑的怒气腾腾地往上冒。
绰尔济只觉如芒在背,不自觉地往外让了让。一看回伯,早已躲到帐边上去了。
御剑冷冷道:“听说你肯认错了,我才特意过来一趟。你要是这个态度,也没甚
么可说的了。”
屈方宁狠狠呸了一口:“谁稀罕跟你说?我根本就没错!”
御剑嘲道:“违规乱纪,败坏军风,还死不认账。我看那八十棍是打轻了,下次
再加上一倍,看你嚣张到哪里去!”
屈方宁恨道:“你直接打死我算了!”
御剑道:“你再犯一次试试看?”
巫木旗见势不妙,赶忙来做和事老:“好了好了,说这些伤感情的话干什么?小
锡尔,将军他不是真心要打你,他是……担心你的安危。”又向门外骂道:“瞎了眼
吗!没看见屈队长的药打了!还不快去倒一碗来!”
御剑冷道:“将领怠弛松懈,我行我素如此,我身为一军主帅,是要替你们营一
千三百将士担心!”
屈方宁本来就发着烧,脸颊烧得红彤彤的,闻言嘴唇气得雪白,干裂处迸出血口
来:“是你自己叫我把车唯带回去的!我就是太蠢了,才会听你的鬼话!早知道就让
他死了得了!”
御剑眉心一动,似有些不可思议般注视他:“军纪人情,孰轻孰重,你难道分不
清楚?”
屈方宁重重喘息一声,颤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死了也不要紧吗?”
御剑漠然道:“军令当前,任何人的性命都无关紧要!”
屈方宁一口气噎在喉间,突然大咳起来。那模样真是凄惨到了十分,人人看了都
不落忍,御剑却不言不语,无动于衷。
此际一名小兵端着药战战兢兢地进来了,巫木旗忙道:“先吃药,先吃药。”绰
尔济马上附和,回伯也谨小慎微地打了几个手势。
屈方宁咳得全身发热,勉强撑起来看了一眼那药碗,目光里全是憎恶,看来再来
十只,他也能一一摔了。
御剑忽道:“给我。”
巫木旗顿时一喜,立即抢过药碗,十分殷勤地递到他手里。
谁知御剑接碗在手,铁臂一扬,反手也是一摔。
他的劲力与屈方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瓷碗瞬间碎成齑粉,药水高高飞溅,连屈
方宁眼睫上都沾了好些。
这一下真是四籁俱静,帐中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只听御剑缓缓道:“无故缺勤三月以上,士兵除籍,将领更换。你要想保住队长
之职,这些幼稚把戏还是收起来的好。”铁甲一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屈方宁怒极之下,反而冷静下来,紧紧盯着他离去背影,嘶声道:“你想削除我
的军衔,想我声名扫地,想要我认错……我偏不如你的意!”叫人端来药汤,一口气
喝了三大碗。
承着这一口恶气,伤势也渐渐好了起来。及至四月中旬,已能下地行走。疮疤结
壳数次,颜色越来越淡。正好天气转暖,一天大半时间都把个屁股露在外边。小亭郁
过来探望几次,顺手替他上药,与他扯些不要紧的闲谈。一次揉着揉着,手中棉棒忽
然往他后*捅了一下。屈方宁全身一紧,侧过头怒视他。小亭郁笑得直不起腰,揉着眼
角道:“闹着玩的,别生气。”屈方宁咬牙道:“好玩啊?”恰见绰尔济进来了,立
刻告状:“爷爷,他捅我屁股!”小亭郁忙举起双手,笑道:“好了,咱们算是扯平
了。”屈方宁怒道:“怎么扯平了?你过来让我捅一下!”绰尔济在一旁捋须微笑,
颇觉二人天真可爱。桑舌又在帐外忙忙碌碌地捡药,望之真是一片祥和,简直希望他
在床上多躺两个月才好!
车唯也在父亲带领下前来探病,当着人垂着脑袋没吭一句声,趁着无人才向屈方
宁低声道:“我从前说了你很多坏话,对……对不住了。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都
是必王子他看你不顺眼,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屈方宁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理会得。与龙凤攀交,诸多不自由。”二人心照
不宣地对视一眼,握了握手,就此分别。
直至四月下旬,伤势终于痊愈。他之前降了一级军衔,现只是个百人队队长。虽
则如此,春日营千余将士仍奉他为主,有些没参与西凉收官之战的,便起着哄要听他
千军万马之间取敌将之首的故事。
屈方宁嘴角动了动,道:“此战害得我在床上躺了七十多天,实在是人生第一不
祥战役,祈盼各位以后再也莫提了。”向主帐山上扫了一眼,眼中恚恨不言自明。
但他不提,总归还是有人提。当夜主帐传召,等他不情不愿地前去,只见寝帐帐
门摇曳,御剑坐在那张厚重大床上,见他来了,很随性地放下手中书册,道:“过来
。”
屈方宁如何肯听他发号施令,硬气地杵在门口不作声。
御剑声音温柔了一些,道:“来,看看你伤好了没有。”
屈方宁眼角瞥着帐门的绳结儿,生硬地说:“没好,永远也好不了了!”
御剑似是笑了一声,道:“小骗子又诳人。下午不是还骑马了?见了我就复发了
?”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过去。
屈方宁并不肯挪步,瞪了他一眼,道:“干什么?”
御剑道:“干什么?当然是陪我睡觉。”
屈方宁简直疑心自己耳朵坏了,这人打得他几乎丧命,从头到尾一句好话都没有
,居然还若无其事地要自己陪他睡觉!一时只觉世上的言语都苍白无力,索性也不开
口,狠狠冷笑了一声。
御剑倒也不意外,惬意地架起两条长腿:“怎么?不要我这个情人了?”
屈方宁冷冰冰道:“这样要命的情人,我怕是高攀不起。”
御剑道:“宁宁,大哥跟你好了一年多,床上床下,哪一处没有照顾你,爱惜你
?你这么跟我说话,不怕伤我的心?”
屈方宁气得几乎笑了出来:“伤你的心,哈哈哈!我给你打得半死,趴在床上两
个月动弹不得,高烧低烧四十多天,我没伤心,倒是伤了你的心了!”
御剑仍是那么平静地坐着,声音也更温和了:“宁宁,你犯下军令,该不该罚?
我是你的上级,是十六路军总将,要对鬼军八万将士、千叶千万子民有所交代。何况
你擅自行动,这次全身而退,可说全凭运气。否则与西凉残军正面交锋,哪里还有命
在?平心而论,我教训你,错了没有?”
屈方宁顺他的话一想,居然挑不出半点错处,就是胸口闷得厉害,仿佛给人塞了
一大团棉花。哽住半天,哑然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身为主帅该做的,与当
情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事情都结束了,我正该喜笑颜开地爬你的床,跟你做情人
该做的事,对吗?”
御剑很体贴地说:“你要是不想,我绝不逼迫你。”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虽
然我很想。”
屈方宁哑口半天,似愤怒又似无力地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是小孩子,分不了
你那么清楚。”
御剑了然于心地颔首,道:“这好办的很。我替你指两条路:一条是我从此昭告
天下,说你是我的情人。以后赴宴出使皆带上你,旁人若有非议,我还可八抬大轿、
敲锣打鼓地迎娶你。只是统兵上阵,号令千军,那是此生都不必指望的了。”
屈方宁一时连呼吸都窒住了,背后一阵森凉的阴寒感徐徐上行,不禁打了个寒噤
。
御剑继续平静地说:“还有一条,就是你继续当你的队长,从此与我了不相干。
你为我拼死征战,我予你应得赏赐。待你娶妻生子,我就在连云山下给你拨一块地,
让你富裕无忧地度过余生。”
屈方宁牙关几乎冻结,颤声道:“这就是你给我的路?”
御剑道:“是啊。你喜欢哪一条?”又似叹了口气,自语道:“我是希望你选第
一条的。要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可不知有多么难过。”
屈方宁肩头抖动,似笑非笑地耸动几下,一语不发地就往门口走。
御剑在后缓缓道:“宁宁,你掀开这张门,我就当你离开我了。从此咱们一拍两
散,只是上下关系,再无情爱牵涉。你自己再好好想想罢。”
屈方宁胸口起伏,气息急促,手已经攥住了帐门毡边,颤抖良久,却未能再掀起
一分。
御剑目光一动,露出少许笑意:“想好了吗?”
屈方宁五指一紧,咬得嘴里全是血腥气,脚却跟磐石似的扎在原地。
御剑打个哈欠,自己躺上了床,枕着手臂道:“想清楚了就过来吧。”
屈方宁不尴不尬地在门口僵直许久,才木偶一般走了过去,睡在平日睡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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