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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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全要了?’那个南人眉头皱成一团,有气无力地说:‘全……全要了。唉,
我恨不得买尽北方的刀枪……’哈哈哈哈哈!刀枪难道是买得尽的么?……”
若苏厄只听了个大概,心想:“这人真傻。”心头更牵念另一件事,也没有笑,
又往门口瞟了一眼。
这一次却被眼尖的伯伯抓个正着:
“若苏厄,你约了谁家的姑娘,这么慌张?门口的帘子,也要被你看穿啦!”
若苏厄脸红红地辩驳:“不是姑娘!”忽然听到远处虎尾草的叶子滴滴地吹了几
声,立刻把手上的东西一撒,飞一般的跑了。
大家哪里会将他放过,立刻也跟了过去。只听见若苏厄又喘得厉害、又打心底儿
高兴的声音:“你、你来啦!”
偷听的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舌头都打结了,还说不是姑娘!”
一时之间,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若苏厄的心上人。可惜隔着一道坡,只能
看见白纱的一角。
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来:
“嗯。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这声音比若苏厄的动听得多,沙沙的像块蜜糖糕儿。但毫无疑问的,是个少年的
声音。
果真不是姑娘!大家立刻失掉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掉头走了。
也有几个不甘心的,还要多看一眼。那穿白袍的少年实在好认,纵使有些眼拙的
,看到他手上两枚熠熠的红宝石戒指,又或见了他脚上系的金铃儿,也马上认得了。
于是七嘴八舌地打招呼,有叫屈家小勇士的,也有直呼其名的。
屈方宁也微微躬身,算是回礼。风把他的袍子吹得飘飘荡荡的,十分好看。大家
都心满意足,总算是回去了。
等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屈方宁才向若苏厄瞥了一眼,轻轻地说:“小尾巴怪!”
他眼角原本有些微微下垂,即使不作甚么表情,也是个轻嗔薄怒的模样。
若苏厄讪讪道:“我叫别跟着,他们都不听我的。”怕他生气,连忙说:“下次
不让他们来了!”
屈方宁眼角儿一挑,道:“总是平时坏事做多了。”又伸手道:“上次给你的物
件呢?补好没有?”
若苏厄见他并不真的生气,忙道:“在这里。”从腰袋中异常小心地取出一个布
包,层层翻开,露出一支黄铜掐丝的鎏金簪子来。他双手托过,道:“断头的地方是
拿同色的胎子补的。我见它旧得厉害,蘸着皂水洗了几遍。你看是不是亮了些?”
屈方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接过瞟了一眼,随手往怀中一塞。若苏厄失望
道:“原来不是你的。”
屈方宁嗤笑道:“小爷看不上这便宜玩意儿。”左右一望,找了块最大的石头坐
了下来。
此处接邻妺水,名叫“棵子坡”。南北两面大异,南坡十分平缓,北坡却陡峭如
峰,且生了许多灰白石头,从水中浅滩次第延伸到坡顶之上,犹如一群饮水回转的白
羊。若苏厄见他坐了,也忙坐在他身边。
屈方宁托腮望着眼前的河流,并不理会他。一会儿,又从腰上取下一只皮袋,拔
开塞子,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倒了一口在嘴里。尚未吞下去,眉毛已经拧成一团,似
乎极难下咽。
若苏厄不禁好奇道:“你喝的是甚么?”
屈方宁总算咽了下去,闻言把皮袋向他一递,道:“尝尝?”
若苏厄接来一看,见是一袋极黏稠的羊奶,中间掺有点点血丝;凑上去一闻,顿
时眼前一黑,几乎吐了出来。
屈方宁饶有兴趣地瞧着他的模样,接回皮袋,又仰头咽下一口。若苏厄急得站起
来,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抢了那皮袋投入水中。
屈方宁瞧着他笑道:
“这可是又长身体,又长力气,头一等的好东西。你要丢了,看我理不理你?”
若苏厄涨红了脸,只得坐了回来。眼中见到屈方宁笔直伸出的双腿,确是比自己
的要长得多。他的力气,自然也比自己大多了。
屈方宁喝了羊奶,似乎有点儿犯困,就靠在若苏厄身上打盹。若苏厄结结巴巴,
给他说了一遍那个和市买刀的笑话,肩上的人也没有笑。
若苏厄懊恼地想:自己嘴真笨,如果是别人来讲,一定好笑得多。
屈方宁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含糊道:
“若苏厄,你给我唱个歌罢!”
若苏厄唱了一段《妺水谣》:
“我从妺水过,
妺水欲留我。
金丝编织的靴子湿了,
雕着素簪花的船儿翻了,
窈沙公主的绿手帕在月亮下哭湿了,
——留不住我!……”
夏天虽然还没到,太阳已经热起来了。若苏厄张开手掌,给肩上的人挡了挡晒在
脸上的阳光。
——老头子这么一思忖,去掉些祛风寒的药草,加了几味温补的。小将军身上虚
寒,夏令最好进补……
穿着布裙的少女桑舌背向门口,虽然手里还在装作不经意地翻检药材,眼睛已经
忍不住转了过去。绰尔济爷爷的白胡子乱蓬蓬的,端个大药碗,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地说着话。屈方宁立在一边,因比爷爷高了一个头,一直微微弯着腰,眼神极专注,
不时点一点头。
——人家又不是药师,爷爷说那么多,他也不懂得,……那个人也是!老头子的
胡话,做甚么听得那么认真!他说得高兴起来,以后烦也烦死你了。
但绰尔济对孙女儿的小心思,一点儿也不能觉察。絮絮叨叨说完了汤药,又要领
他去看入药的草和虫子。
桑舌一咬牙,双臂往药材前头一挡,磕磕巴巴地说:
“药……”
眼见屈方宁讶异的样子,索性把药碗拿起,塞在他手上。
“拿、拿去!——要冷了!”
屈方宁瞥一眼药碗,看着她笑道:
“桑舌姑娘,不一起去么?”
绰尔济立刻附和道:“一起去,一起去。”
桑舌转身就蹲到了烟炉下,拿破了边的扇子呼呼地扇起来,表示自己忙得走不开
。
屈方宁只好向绰尔济道:“那我给小将军送药去了。”
又扬声笑道:“桑舌姑娘,再见。”
桑舌在扇子后面点点头。一会儿,猜他已经走了,才把扇子拿开,气鼓鼓地拿眼
睛觑着爷爷。
“爷爷,你为什么东拉西扯的?”
绰尔济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桑舌,你说爷爷是为了谁东拉西扯的?”
桑舌突然明白了爷爷那古怪的笑容,顿时不能说一句话,把扇子遮住了脸,不肯
再拿下来。
大帐中药香弥漫,华贵的波斯毯上胡乱丢着几只风筝骨架;毡毯尽头,是一架金
镂玉雕的椅披,扶手红木重漆,饰有数十光华灿烂的明珠;椅底两边轴承是精铁所制
,穿透一对硕大的红木滚轮——赫然是一部轮椅。
屈方宁赤足踏上毯面,铃铛声倏然停止。他低声唤道:
“小将军。”
轮椅微微一动,随之转了过来。千叶西军首领——亭西将军的独生爱子小亭郁,
正紧紧蹙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见了屈方宁,眼睛才亮起来,惊喜道:“方宁,你怎么来了?”
屈方宁一举药碗,笑道:“当大夫来了!”
小亭郁忙转动木轮上前,一边问:“屈林准你来么?”一边把药碗接过。他手指
苍白无力,几乎便端不住。屈方宁忙跪了下来,把药捧到他嘴边。伺候他喝完药,嘻
嘻一笑,深具顽皮之意:“主人虽然不许,却也拦不住不听话的奴隶。”
小亭郁也不禁一笑,随即皱紧了眉头,道:“你……小心些,别给屈林发现了。
上回他打的地方,现在还疼么?”
依稀记得大概是胸口及肩的地方,便仔细地看了一遍,只见当时屈林鞭打的血痕
已经褪去,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白色疤痕。小亭郁伸出手指,小心地触摸那个愈合的伤
口。
屈方宁摇一摇头,道:“那有甚么?我早就习惯啦。”
小亭郁叹气道:“你又骗我。鞭子打在身上,岂有不疼的?我平时给木刺扎一下
手,也疼得不得了。”又低声道:“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明知你要挨打,却又叫你来
见我。可是……除了你,我真不知能跟谁这么安安静静地说话。”
屈方宁枕在他扶手旁,柔声道:“能听你说说话,我也很欢喜呢。”
他的头发垂到了小亭郁膝盖上。小亭郁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
“我原本想跟父亲说,让他接你到我们家来。可惜……那是不行的。我们家世代
掌兵,一个奴隶也不许豢养。即使大王准了,屈林又怎么会把你让出来?你当年王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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