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第一部)+番外 作者:孔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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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了。
朱靖原本拾了一枚成熟多汁的桃子,剥掉了皮,想要递给小傻儿,此时却说什么
也递不出去了。听他们言语中提到甚么“捡了你一个”,诧异地想:“喻大当家跟他
不是亲生兄弟?”心中的不安几乎冲破胸膛,烦躁难言,却不明其故。
屈方宁挑挑拣拣,没甚么合心意的,随手抽了一把白油纸伞,张了开来。这一把
伞面更是潦草,上面稀稀拉拉绘了几笔花瓣儿,说是蔷薇也可,说是山茶也可。御剑
瞥了一眼,见伞上题着两句诗:“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心中一笑,将他的脸凑着伞比了一比,道:“像你。买了!”
见他双手抱着伞还呆呆的,一指伞面,道:“你看牡丹花里藏个小猴子。”
屈方宁被迫接受了这个礼物,更不高兴了,索性也趴桥栏上了。放眼望去,春熙
轻淡,云翳绵绵,丹阳湖碧波荡漾,静影沉璧,绿得莫可名状。两岸垂杨娴静,一双
蝴蝶正从微风中翩翩飞过。
他痴痴地看了片刻,道:“大哥,这就是‘春来江水绿如蓝’么?”
御剑见他乌黑的眼睛里水光闪动,几乎也被春风吹皱,应道:“是啊。明天一早
,再带你来看江花。”一伸手,把他向怀里揽了揽。
朱靖虽已走得远远的,但二人的对话就跟长了腿般,自己走进耳朵来。听到这一
句,忽然想到那天早上,兵荒马乱之间,御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几个字。
“看,江花!”
他那时不明白,江花有甚么特别的呢?有甚么可看的呢?然而现在,却似乎明白
得太多了。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处,恍恍惚惚,抬腿便走,只想走到荒山野岭,
九霄云外,再也不用回这宣州城来。
但连青石桥也没走完,便见人群一阵骚动,向桥西一处指指点点,孩童们更是一
溜小跑,呼朋引伴地挤过去看。
他一抬头,便觉眼前一黑。
城中远处,脚步如大地之鼓,正在走动的庞然大物,赫然是四头肥头胖脑、模样
喜人的……白象。
一名冠簪明珠、腰绾玉带,颈中戴着璎珞玉锁,身披一袭雪羽鹤氅,望之贵气逼
人的青年,正在一队气势凛然的带刀侍卫环簇下,向他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虽然未曾谋面,朱靖几乎立刻就知道此人是谁。若是杨晏在旁,早就掩护他逃之
夭夭。但如今他一个人无遮无掩,站在大街上醒目之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此人是
冲自己来的。因此也耻于逃走,但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等他走到近前,脸上早红了一
片。
眼见他走到近前,连鹤氅下露出的玫瑰连枝绢黄袍都看得清清楚楚,更是尴尬,
只得强作平常色,道:“晋……王殿下,幸会。”只是声音难免有点不自然,咳了一
声。
晋王梁惜全不曾想他会主动开口说话,当即生生停住脚步,样子比他还要忸怩,
脸比他还要红,声音比他还要不自然,颤声道:“朱……公子,别来……无、无恙?
”
第14章 迷心
朱靖本拟跟这位小王爷来个君子之交,一看他这幅含羞带臊的模样,哪里是甚么
风月场中的老手、面首三千的- yín -王,连自己都远远不如,心中大大地诧异了一番
,道:“有劳晋王殿下挂念,诸事平安。”
梁惜小小地上前一步,声音还是绷得紧紧的,简直有点生涩,连声道:“平安就
好,平安就好。我听说南……那个普陀山,有人要跟你……跟你们为难,急得饭也吃
不下,觉也睡不着,只想看看你是否安然无……不不,我就是顺道经过,跟你……招
呼一声。”
朱靖见他双手乱摇,眼神闪烁,说的话颠三倒四,显然对自己关切之极,连带着
说话也结巴起来:“如……如此多谢、多谢关怀了。”两个人巴巴地僵立在大道正中
,面红耳赤,连一句完整的交谈也无,说是平常朋友,自己都不能信服。想到御剑和
屈方宁就在身后,真是尴尬得难以言表,恨不得找个地洞遁走。
屈方宁一见那白象,那可是从没见过的新鲜,眼里哪里还能看到别的,立刻就要
去象背上坐一坐。御剑一把拉住他的手,斥道:“哪儿跑!”
屈方宁见象旁边围满了小孩子,许多摸着那象耳朵啧啧称奇的,完全忍不了,使
劲往前拽着,恳求道:“就看一下,看一下就回来!”
御剑道:“不许去。”把他从背后一抱,在他耳边低声道:“这白象是别人送给
朱少侠的。你这么大惊小怪地跑去看,叫他多么难为情!”
屈方宁最抵抗不了他这一招,肩膀一缩,靠在他胸口,好奇道:“别人送的?朱
少侠过生辰吗?”
御剑瞥了一眼街中的梁惜,心知肚明,却不说破,只道:“嗯,大概有人想跟他
交朋友吧。”
屈方宁长长“啊”了一声,满是艳羡,沮丧道:“怎么没人想跟我交朋友呢?”
御剑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耷拉下去了,笑了起来,道:“你要是喜欢,我叫暹罗王
送几头给你。”
屈方宁立刻活了过来,踮起脚看着他,欢然道:“真的吗?”
御剑揽着他的腰,道:“我几时骗过你?”
屈方宁欢天喜地,乱蹦了好几下,抱着他道:“你太好了!我要做一个牌子,挂
在你身上,就叫……嗯,‘有求必应’!”
御剑笑道:“再烧几根香来拜我,是吧?过几天再砌个庙,把老子供上?”
屈方宁哼了一声,道:“才不呢!”转身靠着桥栏,眼睛看着那白象,嘴里轻轻
地说:“你是我一个人的!”
御剑微微一怔,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注意力早已被白象夺走,显然是一句无心
之言。不知为何心情更佳,给他顺了顺耳边的乌发。
日暮时分,屈方宁才回到院舍,头一件事就是把鞋袜脱掉,腰带丢到一边,见车
卞抱着一手拉拉杂杂的物事进门,显然颇有斩获,笑道:“车二哥,恭喜发财哈?”
车卞嘿嘿一笑,银牙亮得耀眼:“一起发财,一起发财。”拿了枚荷叶双鱼玉佩
对光照着,咬一口,又亲了两下,喜不自胜。
这显然是个不义之财,屈方宁却浑不在意,道:“拿回去显摆显摆。”揉了揉自
己小腿,随口问:“将军呢?”
车卞刮着玉佩上的污迹,眼珠都不转,道:“在门外跟朱少侠说话。”
屈方宁嗯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车卞却不瞧他的宝贝玉佩了,贼眉鼠眼地看着
屈方宁笑:“方宁弟弟,那位朱少侠,对你好像很有敌意啊。”
屈方宁懒懒地伸直了腿,笑眯眯道:“哦,真的吗?那可奇怪了,我又没有得罪
他,也没有欺负他。”
车卞瞅着他,缩了下脖子:“方宁弟弟,求你别笑,二哥害怕。每次你这么一笑
,我就知道,古哥又要到帐外罚站了。”
屈方宁这下真笑了:“放屁!我哪有这么霸道?明明是他自己要出去吹风的。”
车卞啧了两声,道:“我可怜的古哥,要是看到你在御剑将军面前的样子……”
屈方宁眯眼笑道:“二哥,你说什么?谁面前的样子?”
车卞立刻缩头:“没有没有,一个样子,一个样子。”把东西全搂得紧紧的,生
怕他伸手过来,捏碎了一件半件。
屈方宁这才满意了,夸了一声:“好二哥。”
车卞瞟了他好几眼,才继续拨拉自己的宝物,忽然从中提起一物,神神秘秘道:
“方宁弟弟,你猜这位朱少侠,今天神思有多恍惚?”
屈方宁讶异道:“你连他的东西都敢顺?”接过一看,见是一枚凤凰木牌,正面
镂刻一朵九瓣莲花,花下画着两把长剑,反面则是个浮雕的“靖”字,想是他门派徽
记之类。木牌上系着一根碧绿丝绦,已经断了。
车卞大觉耻辱,叫道:“二哥能看上这破玩意吗?是它自己掉的!”
屈方宁心中一乐,想:“这东西确是一文不值。”不知怎地,他手掌一碰这木牌
,心中便是一阵亲切,仿佛是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迢递千里来到自己面前。一拿在
手里,便不想放下,更不愿还给他。心中也不禁奇怪,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车卞见他很是喜欢,劝他留着玩儿。屈方宁一琢磨,等朱靖回山,自然有人替他
重制,便大大方方收进了怀里。
门外长街,朱靖正向御剑躬身道:“喻大当家,有劳今日款待,就此别过。”
御剑见他举止客气得过分,语气也十分淡漠,还道他是为白天梁惜之事烦恼,温
然道:“朱少侠,江湖上流言纷纷,不必兼听。不能尽如人意,只须无愧于心。”
朱靖白天与梁惜相见,白象开路,侍卫环簇,当真是轰动全城,惹来议论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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