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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傀儡吟 作者:宋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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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不禁怒意勃发。
  “不如先发制人,这回由我亲征吴诸,明日早朝,便调派将领……”
  话音未落,崇武笑了。
  “只怕没几日边关就会有消息传来,事情怎会这么巧。左仆射不怀疑吗?”
  “有内贼?”
  我随口一指,他朗声大笑。
  “是,韦相父子。”
  “哦,那这回事情便不单纯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什么!”
  “太危险,左仆射无需如此。”他不赞成。
  “我有我的考量。”崇武的考虑没错,但我不想听他的。
  “春榜即将发布,照理新进士都得拜谒宰相,你不留下好吗?况且他……你真的放心?”
  他看了九重宫阙正北的方向,微微一笑。
  方才我没记起,现在正值二月,新科进士放榜除了参见考官,还得拜谒宰相。但吴诸却是拖延不得,至于他……
  这是指宫里的那只无牙小豹子
  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够做什么。
  大伯若想作为我的敌手,我希望他可以全力以赴,不是每次都在我背后弄些小动作,这种敌人对付起来未免太没劲了。
  大军开拔的时候,七弟来送我,身着猎装。
  我随口问他去哪里,他说他和韦谅有约。
  七弟到底太年轻,分不明白轻重。
  我叹气。
  “不要和那对父子走太近。”
  “为何?”七弟问,他满是疑惑。
  但这话我不能说得太明白,我也没时间再和他解释了。
  “我言尽于此,七弟,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多留意,不要火烧到眉毛才发现不对。那时,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你……”
  我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七弟打断了。
  “有兄长在,谁敢对我怎么样。”
  那张年轻的面孔上笑容爽朗,他真是这么以为。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无言以对,我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各人各有人的命。
  然而我没想到我真会差点死在这场征途里。
  战役异常顺利,可是在最后那场战争里。
  一支从背后射来的飞箭穿透了我的肩膀,三名刺客立时便被抓住,却是立时服毒自尽,只有一人被及时制止。
  早已有预防,却还是百密一疏。
  那是大伯派来的人。
  单俊冷森森的目光看着地下的尸体,他没有一丝意外,剧烈的痛楚袭上我的身体,只有肌肉裂开和血脉撕扯的感觉,我倚在他身边。
  “你还好吗?”
  “暂时还死不了!”我喘着气,紧紧抓着他的手。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先让军医给你治伤!”我此时如堕冰窖,浑身不断颤抖,单俊搀住我。
  我竭力保持神智清醒。
  “这消息暂时不能传出去,军心会乱……”
  单俊点了点头。
  “我知,你先治伤……万一……”
  我瞪了他一眼。
  “他奶奶的熊……我有这么容易死吗!……老子比这还重的伤也受过,现在不也好好在这里,你还当我是瓷碗一打就破不成。单俊,我告诉你,没什么万一,你现在的心思就是指挥战斗,我会在你身边的!不要给我丢脸!”
  这人要是安不了心,那就麻烦了。
  我看着肩头的羽箭,看着不断涌出黑血的创口。狠狠一咬牙,下定决心。
  (第一部·5俎上行·韦航完)
 
  第一部·5俎上行·高郢1
 
  俎上行·高郢
  这几日我总是梦见阿泉的脸与他死前的情形。
  象那些烂熟于心的傀儡戏一样,那场景每夜在我梦中重演。
  我总是一身冷汗的醒来。
  先生这些时日大多愁眉不展,每日里时常发呆,一有空闲便向我告假,可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总是被我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留下。我知道先生要找他的儿子,而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没有用处,阿泉已死,也许连他的尸首都没了。
  但令我自己也吃惊的是,其实我更担心阿泉的尸首还在宫里,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尽管那天我茫然失措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这事情只会是个秘密,天知地知,韦氏父子知道,还有我知道。
  我不希望先生与他的儿子再有聚首的一日,即使只是阿泉的尸首,我也不希望。
  于是冷眼旁观。
  旁观一天复一天,先生日渐憔悴,郁郁寡欢。
  让先生渐渐失去笑容的那些消息,于我却是好消息。
  这些时日我极少眠,吃得也少,没过多久便病了。
  早朝时间忽然眼前一黑,昏迷不醒,那时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想就这么去了也好。
  但是这世间,连死也由不得自己。
  诊脉的太医说,我只是少眠,精神不好,不妨事。
  太后前来探视我,训了我一顿。
  她说,不应这样疏忽自己的身体。
  我安静的听太后的话,然后问她阿姊的病情。
  “还是这样,少一些操心的事,便会好了。”太后淡淡的说,神色看不出忧喜。
  “听说韦航濒死,阿姊可知道这消息。”
  前线传来的战况都是好消息,惟独关于他的,大多相反。
  “翠翠不晓得,瞒她为好,驸马也应该是这么想的。”惠文太后从不肯说一句韦家父子的坏话,人前背后皆如此。
  我笑了。
  这事能瞒多久呢?
  朝中韦明儒动作频频,这些事,连我都知道。
  但这些与我不重要,那天夜里我看到先生抱着阿泉的衣裳哭了。
  年近五十的男人,泪不可抑。
  我不清楚先生是否猜到了,宫中有人无故失踪,大多遭遇不测。这原因也许永远会是一个迷,对于阿泉的命运他也许心中有数。
  我站在先生背后,看着先生的背影,然后无声无息的悄然回殿。
  这天,我在床上坐了一天一夜。
  那夜的风带了些浅薄的凉意。
  我想起先生,想起韦航,对于自己的情绪,他们似乎都不想表露给外人看。
  先生如此。
  韦航也如此。
  我依然想不明白为何韦航会是这样的态度,对于那件事,他似乎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而后,我突然想起了阿姊。
  先帝膝下唯一的爱女寿春公主,从来,都只许我称她阿姊。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
  我对不起她,忽然想起只有面对那个男人阿姊笑得分外灿烂的容颜,我默默的叹息。
  我有何面目见阿姊。
  我有何面目?
  这夜我坐在殿门口,呆呆的看着殿门。
  这夜有如水月光,我看见门前的缝隙里不知何时长了一株草。
  很是幼嫩的样子,轻浅的草绿在风里飘摇。
  这样易折,好似轻轻的一扯,便能把它揉碎。
  早朝被我以身体不舒服打发了不去,我也不想见先生。
  不曾进食,也不曾眠。
  太医说我应当好好消息,那夜我将什么都抛诸脑后。
  我静静地发呆了一夜,直到清晨,内侍来服侍我上早朝,我才发现初晨的薄露已浸染了重衣。
  我起身,又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陷入暗黑的世界,心里却在笑,这多好,不用想,不用面对……
  多好。
  不想醒来,可世事多不如人意。
  醒来的时候,我头依然昏昏沉沉,声音沙哑,身边的内侍说,我着了风寒,又因风寒而引发高热。
  “是吗?”
  我点头,有些事总得去面对,怎么逃得了,有这样想法的我真是傻瓜,淡淡的笑了起来。
  笑自己痴,笑自己的软弱。
  到底只是一个人,到底有害怕的东西。
  “先生呢?”
  “吴公公因病告假。”
  “知道了。”
  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我却看到一张宛若早春二月一般盛开的,桃花般的笑脸。
  “陛下,你现在可好?”
  竟是阿姊,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
  她的气色好多了,是病好了吗?
  “阿姊。”我迟疑了一回,还是叫了一声,但接下去该说什么,我却是不知道了。最后只能战战兢兢,低下了头。
  她看着我却笑了,婉约一如往素,就象平日她待我的神色。
  “怎么不说话,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也是,你啊,是该心虚?”
  我心猛地一跳,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伸指点了点我的额,笑声大了起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贪看月色因此着了风寒,真是个孩子。”
  话到末了,阿姊摇头,语气中带了一丝怜惜,可她不知,这却是现在的我,最不愿听到的话。
  “阿姊,我不是孩子,我不是……”
  我摇头,坚决的否认。
  她一怔,突然抚了下我的头,柔声道。
  “怎么不是孩子呢,你的辛苦,我怎么不知道……年纪还这样小,就要背负这么多的东西,生在帝王家,真不是福气。”
  她这么说,她却不知,我所受的煎熬有多深重。
  其实韦航瞒了阿姊很多的事,有些事,惠文皇太后也不知晓。无知,也许才是幸福。
  阿姊的笑容明亮。
  那日她的哭泣哀伤都象是梦一场。
  如果她不知道韦航的消息,对她也是好事。
  许多事她不知道,我与她的丈夫所发生的事,如果阿姊不提起,我便把这个秘密埋进心底。
  痛苦的人,无须再加上她。
  “那,阿姊觉得,生在帝王家,究竟是福是祸?”
  我轻声问,不意外的看到她的双颊突然染上红云,虽然,此前她忡怔了一下。
  “是福,如果不曾生在帝王家,我又怎么会与驸马相遇。”
  阿姊的语气异常坚定,还充满了信心。
  也许打从她与韦航第一次邂逅,他便成了她的魔,她的眼里除了他,便再看不到其它。
  可是我看到她的手,她的手绞着罗袖。
  也或许她未必对朝中宫里所发生的事一点不知,只是看到幸福近在前方,阿姊便不愿意去想。
  逃避,在诸多选择里,倒是最简单的。
  阿姊盛了碗粥给我,她说我睡眠不好,吃得也少,还是吃流质食物为好。
  我接过,才想起问她怎么会来。
  她说,韦航出征在外,府中也没什么事,便回宫来探望惠文皇太后与我。
  我吃了一惊,差点端不稳手中的碗。
  “有什么消息吗?”
  她岔开了话题。
  “这粥还是温的,你快喝吧!”
  阿姊温婉的笑着说,一边劝我进食。
  我喝着粥,又问。
  “前方的战况很好,也许打下他们的都城都有可能,阿姊不用担心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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