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作者:月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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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七月诚然是个极大的侮辱,但既不能反抗,也就只有忍耐。承璧看着七月表情淡漠的脸,从他的眼中看不出有愤怒或不平的迹象,只是那白皙的下颌肌肤上明显的瘀青痕迹,清楚昭示着他今天遭遇到的事。感觉到承璧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脸,七月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不敢无礼地和他对视,唯有回避他的视线,垂下了眼帘。
承璧走回书桌后,在抽屉里东找西找,最后找出一个不大的圆盒子来,扬手丢给七月。七月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不解其意。
“这是南边进贡来的上好跌打损伤药,据说化瘀活血最有奇效,你拿去擦擦,最好明天就能把脸上那爪子印给去掉了。”
七月一愣。他没照镜子,当然不知道自己下颌上留下了多么显眼的瘀青,只是一直觉得隐隐作痛,信王下手的力度真是不轻。现在听到承璧这么说,才意识到原来是被弄伤了,留下了瘀痕。
“多谢殿下赏赐。”
他欠身谢恩,虽说不知道这药有多贵重,但既然是进上的,必定是十分珍贵。只为了这点小小的瘀血就给了他,未免大材小用,不过七月还真没有推辞的打算。毕竟被人羞辱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当然更加不会乐意脸上还留下幌子。他脾气再好,心里也是有火的,面上不表现出来是涵养与境况双重因素使然,但要是再让别人指着这瘀痕旧事重提,只会更加不痛快。再者说不论这药有多贵重,对于承璧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他却随时都可能用得着,所以他也不必矫情,道谢过后便将药收下了。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闲话,承璧便让七月回去休息。七月告退之后,承璧坐回书桌前,把玩着案上的镇纸,若有所思。
今晚不是七月的轮值,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洗漱完了,简单收拾收拾就上床睡了。他这一天委实是累了,倒在床上没有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的时候,七月忽然毫无征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现在正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周遭都静悄悄的,除了偶然一两声的虫鸣,就连巡夜卫士的脚步都轻得几乎都让人听不见。但七月的耳中却仿佛耳鸣一般,响起了尖利的啸叫声,而身上也开始不停的出汗。
他如同梦游一样,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急匆匆穿上外衣。这不是他白天穿的那身便装,却也不是王府的侍卫服,而是一整套黑色的衣服。
穿好衣服,他开门出去,几乎没有多加犹豫,迅速闪了出去。他是王府的侍卫长,所有卫士巡夜的路径和交错的空隙了如指掌,分寸拿捏得极为精准。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轻烟一般,敏捷地来到王府墙根之下,几个箭步蹿上高高的墙头,提气之间,眨眼就落在了墙外。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一气呵成,偌大一个良王府卫士众多,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
循着脑内那不知名的声音指引,七月独自在夜色中狂奔,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外。
他停了下来,似是有所迟疑,但他还是伸手,轻轻叩击了几下大门。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七月闪身进入,那道门又在他身后悄悄合上了。
七月走进内宅,便看到在幽暗的烛火映照下,一个黑影端坐在主座之上。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垂下眼帘,屈膝跪了下去。
“拜见主人。”
☆、不人不鬼
黑影没有动静,他不表态,七月也不敢抬头。就这样过了片刻,黑影才冷淡地开了口:“起来回话。”
“多谢主人。”七月站起身,垂手侍立。
“你知道本座今夜召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是。”七月恭敬地说:“主人召唤属下,想必是为了今日信王之事。”
“不错。”黑影说:“信王刁难你,不过是因为良王,并不是什么奇事。倒是那后来出现的刺客,来得有些离奇。”
七月低着头,不能接话也不敢接话。他就知道那射向信王的一记飞镖,不是那么容易收场的,可谁能相信这所谓的“行刺”,只是一个意外?那个年轻任性的杀手根本就不是为了刺杀信王而来,甩出一记飞镖去打信王,只不过是一时看不过眼,出气而已。这实实在在单纯的意气用事,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再无心的举动也会推演出千万种复杂的可能性。这让七月恍然觉得有些可笑,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的无奈,又令他无法真的笑出来。
“本座听说你摆脱信王以后,追踪那刺客去了。可有消息?”
七月低声说:“属下无能,未能追赶到那刺客的行踪,望主人恕罪。”
“哦?”黑影语调上扬,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听出那似真似假的诧异。“这刺客如此了得,七月你居然都追不到?倒真是奇事了。”
“回主人,那刺客确实不同凡响,身手莫测,属下无能,毫无头绪。”
七月直认无能,黑影也就不再就此继续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踱了几步,问道:“良王这段日子以来,可有什么动向?”
“没有。”七月回答。“殿下一心国事,只想为皇上分忧,并无其他想法。”
“真的么?”黑影哼笑了一声。“这些皇子有谁是省油的灯,都说良王温柔恭顺,本座却不信他当真有这么老实。那么你说,今天信王当众羞辱你,等于打了良王的脸,良王也没有表示什么?”
“主人,七月只是一介侍卫而已,良王宅心仁厚,信王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兄长,他心中纵然有气,也不能为了区区一个侍卫而与兄长翻脸,又如何能有所表示。”
眼见七月虽然有问必答,但仔细追究他的回答,听来倒甚是详细,事实上却与“不知道”、“不清楚”也没多大分别,黑影越发不悦。
“你倒是向着良王,句句都是他的好话。看来你是跟着他的日子久了,真的把他当成主子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黑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负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今天,又去看望那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七月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又不得不回答。
“是……”
黑影“哦”了一声,状似关心地说:“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小风,是吧?怎么样,他最近还好吗?”
七月只觉得身上冷汗越出越多,内衫都湿透了,想必额上也在冒汗,却不敢伸手擦拭,只得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动作。
“还好,多谢主人关心。”
“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黑影笑道:“你在害怕什么?怕本座伤了他?放心,你既然这么关心他,我当然不会对那孩子做什么的。”
“属下明白。”
提到小风,饶是七月再镇静,也难以压抑那种无名的颤栗。这种恐惧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由灵魂深处发散出来。
“你知道是好。”黑影收敛了笑意,语调变得冷厉起来。
“七月,本座知道你在良王府这么多年,良王对你一直都不错,但是你不要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你的命,你所在意的人的命,都不是由良王掌握的,良王有再多的权势富贵,也保不了你。你不要昏了头,忘了本,那就不好说了。懂吗?”
他话音刚落,七月已经跌跪在了地上,却并不是吓的,而是完全身不由己地在某种无名力量的压制下跪倒在地。他只觉得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每寸关节每寸肌肉都像在被巨力拉伸一样,疼痛难忍,头更是胀痛得快要爆裂开了。即使他再能忍耐痛苦,在这样的折磨之下也只能双手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哀鸣声。
“主人……主人……属下不敢……”他不住地呜咽着,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由于过度的难受,眼泪都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属下说的都是实话……不敢隐瞒……求主人,饶了属下……”
黑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冷冷地笑。
“不要以为翅膀硬了,就能背叛本座。大内第一高手又如何?记住,你的命魂在本座手中,只要本座心念一动,你就只能像条狗一样地在我脚下哀号求饶。记得你的使命,不要妄想有任何的阳奉阴违,否则不但你会死得很难看,就连你那个宝贝弟弟,也同样会死得很难看!”
七月哆嗦得宛如严重的打摆子一样,由于身体剧烈的颤抖,上下牙关都在格格作响。他产生了极度可怕的幻觉,感到有千万条蛇缠着他,在他全身到处蜿蜒,那冰凉粘湿的感觉如此清晰真实,缠绕着他的每一条毒蛇都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去,他想要抱住头,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毒蛇爬上他的头脸,从他的七窍往里钻了进去。
他们进来了,进来了,进来了!这些冰冷的爬行毒虫钻进了他的头脑,在他的体内肆意游动,吞食他的血肉,吸干他的骨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
这样清晰真实到恐怖的幻觉,让七月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几近崩溃地失声哭喊出了声。
“我不敢……我不敢!主人,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吧!”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仿佛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劈开了所有的阴霾,那些阴冷得令他几乎窒息的蛇虫忽然全都不见了。
黑影弯下腰,抬起他的下巴一捏,往他的口中塞了一粒药丸。七月吃力地将药咽下,喘息不止。
“谢主上……赐药……”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妄想玩什么花样。你的命魂在本座手里,如果你敢背叛,本座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宁愿从来没有出生于此世。”
七月倒在地上,满身都是冷汗,身体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瘫软地蜷缩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黑影看也不看狼狈凄惨的他一眼,一转身,径直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一句毫无怜悯的冰冷话语。
“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听着黑影的脚步声消失,七月慢慢伸展开了身体,让自己得以平躺开来。半晌,他才感到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恢复过来,他支撑着坐起身,伸出双手,看着这犹在不自觉颤抖的双手,黯然苦笑。
“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行走在阳光下,苟活在黑暗中。双重的身份,隐藏的面具。他是人还是鬼,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他伸手入怀,紧紧握住胸口,真实的泪水静悄悄滑落下来。
“小风……”
为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无论怎样被侮辱被践踏,都要忍耐。等他羽翼丰满,等他展翅高飞,等他得到真正的自由,等到那一天,他就能够永远终结这不人不鬼的黑暗浮生,光明正大地拥抱毕生渴望的阳光。
☆、终南山才子
如同去时一样,七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良王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第二天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履行自己的职责,因为在他人的眼中,七月又一次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为什么说是“又一次”?因为对承璧来说,七月毫无征兆地说病倒就病倒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用不着少见多怪。
在七月来到他身边之后,这个同龄的少年高手给他的印象就是武功很高,笑容很少,尽忠职守,习惯沉默。但也是这个少年高手,打破了他一直以为凡是高手就不会生病的迷信。因为七月不但会生病,而且每次病都来得很突然,一点预兆都看不出来。虽然他病的次数不算多,可平时连喷嚏都不打的人,一旦生病那病情就来势凶猛得吓人,不躺上个三天三夜都爬不起床来。在最初毫无防备地被七月来势汹汹的急病高烧惊吓过两次以后,现在的承璧已经对此经验丰富,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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