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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 作者:沥沥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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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恩怨情仇

  “王上,万万不可。”
  “此女乃纪国旧人,纳入宫闱,必定对王上不利。”
  朝堂上的百官纷纷跪作一片。
  祁辛半卧于王座之上,眼神朝下来回打量,不急不恼,“你们认为,孤是在与尔等商议么。”
  他说出口的话,向来不容更改。
  他位及王君,生杀予夺,全凭他的兴致。
  闻言,跪地匍匐的百官瞬时噤声。
  面前的王上,一扬手便可了结众生。
  王上爱美人,亦爱杀人。
  想到这儿,再无人胆敢以下犯上。
  “昏君!无道昏君……你怎可闭目塞听,置忠臣于不顾,置周饶于不顾!”
  忽然,深知请命无望的言官霍地起身,指着王上便开始破口大骂。
  言官本有劝谏之责,然,却无品阶之别。
  或许,言官无实权的命运注定太过哀凉凄冷,满朝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敢上前一齐弹劾。
  “宁宣化,是孤太纵容你了么。”祁辛黑眸转深,“你可知诋毁国君乃大不敬。犯上作乱之罪,足以将你挫骨扬灰。”
  祁辛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天光微眀,无形的威压层层叠叠,蒙住了众人的视线。
  “王上恕罪……”
  底下的百官又跪了一地。
  有人拉拽宁宣化的朝服,但他早已怒发冲冠,生死罔顾。
  万般皆有法。而他胸中之法,便是弹劾昏君,匡扶王道。
  宁宣化跪地高呼,“周慧王祁辛,你荒谬绝伦,罔顾国法,终有一日,必自食恶果!周饶交予你手,乃国之大不幸!”
  年迈的言官憋红了眼,一心违逆。
  祁辛盯着他,怒极反笑,“诅咒孤,你有什么资格。”
  他俯瞰底下的百官,“来人,将宁宣化拖下去,即刻推至午门,斩首示众。”
  他背过身去,神情冷漠。
  今日朝堂,国君二度降旨,一次是喜,一次是悲。
  “昏君!昏君!祁辛,你竟然……竟敢违背周饶国训!”
  宁宣化看着围过来的侍卫,顿时一咬牙,猛地撞上了宫殿玉柱,鲜血淋漓。
  众人惶恐——
  祁辛转脸瞥了一眼死状惨烈的宁宣化,“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王宫撞柱?真是一个蠢人。”
  他睥睨交头接耳的百官,“宁宣化诋毁国君,犯上作乱,今就地正法,其宗族家室一律贬为罪奴。尔等,可有异议?”
  祁辛的目光穿过重重芒刺,直直地落在百官身上。
  “王上英明!臣等惭愧……”
  满朝文武无一例外,皆选择了退身保命。
  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宁宣化的宗族蒙受着残忍的灾难。
  经此一事,周饶言官皆诚惶诚恐,而周慧王深恶言官之名遍及坊间。
  周饶曾有国训:历代国君,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天道……法道……”
  初日破云而出,刺眼的光线筛下一层细密的橘色,让傅望之抬手挡在眼前。
  似乎,他也该如苏娣所言的那般,拜入争门,匡救其恶。
 
  ☆、泗水垂钓
 
  临近月底。
  眼看着下月将至,傅望之一早便来到泗水桥上,恭谨等待。
  前日,他巧遇一鹤发老者蓑衣披身,在桥下垂钓。
  那日,正值薄雨初霁,天光渐明,朗空蔚蓝。
  傅望之小心翼翼地走近,老者捋了捋飘逸的胡须,“年轻人,你将满河的鱼都给吓跑了。”
  老者转脸,目光颇有责备。
  傅望之旋即赔礼道:“是晚辈考虑不周。”
  他态度恭敬,老者倒是一惊。
  “年轻人,既然你吓跑了老夫的鱼,就得帮老夫钓鱼。”老者将鱼竿塞给他,“另外,别打扰到老夫。”
  说罢,老者以斗笠遮阳,褪蓑弃履,仰面而睡。
  傅望之顿时惊诧,拿着手里的鱼竿不知所措。
  若走,虽未亲口应允,但也实属不该;若留,老者一睡怕是临近垂暮。
  傅望之举棋不定,又琢磨不出老者做出此番举动的意图,便顺势而为,坐在黄岩上,将鱼饵抛了出去。
  阳光愈来愈近,又渐行渐远。
  傅望之原本还能瞥过眼留意老者,等过了些时辰,腿脚酸麻,也就只得一心垂钓来转移视线。
  雾气蒸腾。泗水河面,夕阳与水色交相辉映。
  傅望之不敢惊动老者,将养在水里的鱼篓轻轻地放置在老者的身旁。
  “等等。”
  老者突然出声,止住了他离去的脚步。他躬身提起鱼篓,里面仅剩的鱼儿屈指可数。
  方才,在傅望之垂钓之时,老者眯着眼睛观察了他好一阵。
  “年轻人,你为何要将这满满的一娄鱼养在水里?养在水里,大鱼倒是新鲜,小鱼可就全逃了。”
  老者笑着问他。
  傅望之闻言也不反驳,“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点,老人家不是比我还讲究么。”
  傅望之先前在桥上注意老者垂钓,老者的鱼饵,引上钩的皆是大鱼。
  在傅望之看来,老者比他更遵天意,奉万物。
  他抿唇回答,眼里的睿智使其神采飞扬。
  老者收回鱼竿,满意的笑容一直掬在脸上。
  “年轻人,你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老者说罢,便迈开步子朝前而去。
  等到傅望之即将转身离去之时,老者却突然返身,道:“三日清晨,到桥上来见我。”
  说话间,老者身上的隐士之气淡去,袭来的,皆是运筹帷幄的泰然。
  傅望之听罢,遥遥而立,再躬身揖手,表示约定。
  而今,他就站在泗水桥上,久久伫立。
  日光飞逝——
  等到晌午过后,傅望之眺望远处,确定老者不会前来,方才挪动已然麻木的腿脚,转身往回走。
  走下了泗水桥,他掸了掸蒙尘的衣袂。
  此时,有五岁稚童拽了拽他的衣摆,“阿公说,让你三日后再来这儿等他。”
  说罢,稚童扬着笑脸跟他讨糖人吃。
  傅望之付了铜钱,将手里的糖人递给眨眼的稚童,“转告阿公,就说晚辈一定会来的。现在,快回家去吧。”
  他摸摸稚童的小脑袋,语调温和。
  听着他的话,那稚童欢愉地跑远,回头之时还不忘朝他挥手道别。
  “真是很活泼的孩子。”
  傅望之得知了老者的授意,便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邸。
  他绕过门前半遮的黄花梨雕花屏风,正中央摆着的紫漆彩绘桌案旁,坐着等候多时的攸廿将军。
  “望之,听说,你要应考言官?”
  见他踏进门槛,攸廿薄唇微启。
  傅望之行至桌案前,看着座上一直对他关怀备至的男子,“攸廿,你,会赞同我吧。”
 
  ☆、悖逆臣纲
 
  五月初夏,宫里的锦葵全都开了。
  藕荷色的花蕊恣意绽放,自回廊铺满了整座宫殿。浓郁的花气漫过思虞湖,漫过湖心亭,一直漫到红漆碧瓦的外宫局,摧枯拉朽般裹挟着暑热。
  这日,正是应试言官的日子。
  相比以往,今日的争门殿,门前冷落车马稀。
  或许,这便是周慧王想要的结果。无人应试,自然无人束缚。
  傅望之从宫外徒步走近,仰面凝视那雕花砌玉的横匾,眼前的争门,似乎与他所想的并不相同。
  争门不争,以进言劝谏为职,而今,却被王权彻底架空。
  他踏进门槛,殿门里,有三三两两的应考士子正在窃窃私语,见他进来,目光探究且鄙夷。
  傅望之绕过他们,施施然,面上全无多余的情绪,见到已经在堂上坐定的三方监考官,恭谨地敛身行了一礼。
  堂上正中,三足铜鼎里的三寸香线已然待定。
  坐得最高的监考官一身朝服,红光满面,“诸位士子落座,比试即将开始。”
  话音起,众人纷纷落座。
  傅望之将桌案上的宣纸慢慢展平,视线却转向偏堂。
  偏堂里,隔着一道屏风,几重幔帐。
  他打量了片刻,尔后收回目光,挑开衣袖静静地研磨。
  三寸线香——
  氤氲的烟色,掩映着堂上端着杯盏品茗之人,空气轻缓。
  身旁,已经有士子摩拳擦掌,执笔,跃跃欲试。
  傅望之拄着手肘,含着檀香小笔,思忖良久,却迟迟不肯落笔。
  空白的宣纸。宣纸顶端仅有一个“言”字。
  言官之言,言为何,何以言……
  约莫半柱香之后,他悠悠抬笔,洋洋洒洒,写下了那日说过的话。
  那日,他与泗水桥畔的老者相谈甚欢。老者突然问他,“若为言官,当何为?”
  他的眼眸莫名含笑,很有几许耐人寻味。
  “ 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
  偏堂里,半卧的男子云璃龙袍,隔着半臂的距离,能够瞥见宣纸上绢秀工整的簪花小楷。
  三方监考官匍匐跪地,比试已毕,除了内侍监手里宣读的这份,其余的答卷悉数被他们的王上扔到了地面上。
  踩踏着地面上的一叠废纸,祁辛眯着眼睛,轻敲着手边的檀案。
  此时,内侍官突然战战兢兢地噤声,顿了片刻,才道:“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其首,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
  内侍监小声念完,旋即跪地请饶。纸上所言,乃是教导王上为君之道的大不敬之语,实在有悖臣纲。
  软塌上,祁辛屈着手指,敲打檀案的动作微滞,“经年累月,头一回,有人敢在孤的面前指手画脚。”
  他深寒凌冽的黑眸,有缓缓上扬的弧度,扬着眉抿唇,不怒而自威。
  “时贤徐庄的三弟子——傅望之……”
  祁辛将宣纸捏在手掌里,幽幽开口,让刚刚走出宫门的白衣秀士脊背一凉。
  “这天,是要变了么?”
  傅望之紧了紧身上的衣袍,钻进了将军府的马车。
  “吕一,去西郊竹苑。”
  今日,他与老者约定,在西郊竹苑煮茶对弈,不论忙闲,有所约必往,寒暑雨雪不避。
 
  ☆、争门掌事
 
  碧潭菡萏,入目的是一片绿蓬蓬的荷叶。
  思虞池畔,有人孤零零的站着,弥望远山,形影相吊,像极了一株萎谢的残荷。
  楚哀并非体面家世出身,能在宫掖中晋升为侍君已是极致,原以为他能圣宠常存,却不想凭空冒出一个苏嫔,夺了他的近路,致使他再也无法升迁。
  “公子,王上召见。”
  行礼的婢子走到他的身后。他迷惑抬眼,有惊喜,又难以置信。
  他应该想到的,便是王上与他尚有鱼水之情。只要王上还未厌弃,他便有翻身的砝码。
  纵使,在他眼里,时远时近的王上,心思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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