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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出尘传 作者:千世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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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因缘邂逅 宫廷侯爵 宫斗 平步青云

  “是……”巧碧答道。
  冯云珠机关算尽,自以为万无一失,却还是栽在了王柔手里。
  事发在三天之后,凌波宫冯贤妃服了那赤砂姜糖,腹内绞痛。太医院施治无效,冯云珠滑胎小产。
  肖承祚正在玄明宫里批奏折,闻言震怒,抓了那紫金台扫洒宫女和巧碧问话。
  玄明宫里,死一样的寂静,空气滞重压在胸膛上,天边沉沉欲雨。
  半晌,肖承祚先开的口:“怎么一回事?说不清楚就全拉出去斩了。”
  巧碧早已哭红了眼,闻言哽咽道:“这女人三天前送来一罐子赤砂姜糖,主子今天启出来,没想到……”
  “皇上饶命,奴婢对此事一无所知啊!”莺儿摇着头辩解。
  “你说你一无所知,主子怎么刚用了你送的东西就出事?!”
  “天地有鉴,奴婢绝无半分恶意。”
  “够了!”肖承祚一拍桌子,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吵得他脑仁疼,“喜贵,叫太医院那群人来,还有凌波宫掌膳,查不出来就一并收拾!”
  不多时,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跪在殿里,他们一一验过那罐子糖,皆说不出有何不妥。
  “废物,都是废物!”肖承祚一推桌上纸笔,那笔洗落下去摔了个粉碎。
  这“咣当”一声就像打在那些人心里,令他们面无人色,自脊背窜起一股子恶寒。
  “皇上息怒!”
  肖承祚闭目靠在那榻上,紧锁眉头。
  “喜贵,你派人再去查。”肖承祚吩咐了一句,却没听见回音,“喜贵?”
  “皇上……”喜公公与他耳语,“奴才似乎见过这手法,只是不能妄断。”
  “怎么说?”
  “陛下还记得先皇宠妃李红绮么?”
  “言行无状打入冷宫的那个?”
  “正是。”喜公公一顿,“可她是言行无状在后,滑胎小产在前。她滑胎后在紫金台上大喊大叫说要伸冤。可太医院左右查不出因何小产,便只好说是李红绮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她才被打入了冷宫。而那时,也是有人送了一罐子赤砂姜糖……”
  “你说赤砂姜糖?”
  “后来咱家听那膳房宫女说起,当时李红绮的对头温贵妃命人将郁金煎成浓汤,和赤砂糖一起熬制。糖味盖了苦味,药渣也全烧了,不留痕迹。”
  肖承祚闻言眯起了眼,“妇人之心,何其歹毒。她背后定有人主使,派人去搜她的住所!”
  喜贵领命,转身出去。
  他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方丝帕回来,抖开了给那太医院的人看。
  帕子上一块半焦的圆片,显是未烧完的药材。
  “这是郁金啊!”一个老太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吹着胡子。
  肖承禧的声音陡然翻了一番,“事已至此,你如何抵赖,你背后又是谁在指使?”
  “奴婢怨恨凌波宫,无人指使!”叫莺儿的女人却不紧不慢,仰着脸视死如归。
  “你可认得这个?”喜公公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赤砂姜糖熬制的办法。
  那宫女一见那张纸,神色数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肖承祚远远地也瞧见了,他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里烧到脑门,眼前都黑了黑——
  那纸上分明是蔺出尘的字,那纸也是为摘星阁特制的洒金星辰纸。
  “喜贵,宣蔺出尘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学校网抽风了,死活更不了QAQ
 
  ☆、一出敬天门
 
  “主子,这事情通了天了,奴才帮不了您啊。”喜贵在蔺出尘身边,颤颤巍巍地说。
  “清者自清……”蔺出尘一顿,神色中没有一丝慌乱,“若是真有人要害我,恐怕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眼前的玄明宫依然如他初见时一样,高大巍峨,漆黑如墨。蔺出尘仰起头,看着殿前檐下那三个金漆的大字,忽然也是一阵唏嘘。
  曾经多少次告诫自己,这是吃人的地方,偏偏不长记性。
  一阵风扬起他的发丝,但他眼中却还是沉静如水。蔺出尘早已不是刚入宫时那个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半大青年,他看惯了冷暖,也知道人心叵测。但他的骨气却不会变,两年前或是现在,他都问心无愧。
  任他尔虞我诈,自有岿然不动。
  “传太子丞蔺出尘觐见!”传令的太监一声宣。
  蔺出尘一抖袍袖,跨进那门槛里。他穿着一件墨色纱衣,上面用同色的纱线绣了山水楼台。
  殿里的人俱是伏在地上,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蔺出尘就好像一阵风,丝毫没被这沉闷的气氛影响,依旧飘逸轻灵如故。那地上碎着的瓷片,巧碧哭红的双眼,肖承祚眉宇间压不住的怒火,他皆看似未看,下跪行礼从容不迫。
  “臣太子丞蔺出尘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肖承祚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你可认得她?”
  他说的是莺儿。
  “臣与她素未谋面。”
  “主子,我替你办事,原来也不过是你手里一把用完就扔的刀!”那叫莺儿的女人挣扎起来,眼泪扑簌簌落下。
  蔺出尘知道这必定是他人的阴谋诡计,浑不在意,只向肖承祚叩首,“皇上明鉴,臣确实不知。”
  “你不知道?”肖承祚冷笑,他被蔺出尘这不紧不慢的口气彻底激怒了,“你摘星阁的星辰纸你总知道吧,你自己的笔迹你总认得出来吧!”
  蔺出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各宫笺纸是印信一样的东西,平时由专人保管,少了一张都要杖责严惩,如今又怎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在别人手里?他不敢细想,感觉从指尖脚底都窜起一股子寒冷,好像要将血液心脏都冻住。
  摘星阁里竟然有内女干?
  又是怎样写出他的笔迹?
  “此事绝非臣所为,还请皇上明察。”蔺出尘抬起眼来却正与肖承祚的目光撞上。
  肖承祚的目光寒冷如冰,那些怒火忽地熄灭了,只剩下灰烬般的失望。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那个干净的,从不会欺骗他的蔺出尘,竟然会做出这样狠辣的事。
  可是铁证如山,不由得他狡辩。
  “明察?”肖承祚冷笑,“给你找个替死鬼充数?”
  蔺出尘闻言抽一口冷气,他步入玄明宫之前所有的底气不过是认为肖承祚会相信他。此时这句话敲在耳畔,不亚于一柄巨锤,将那点镜花水月似的希冀与信任打得粉碎。
  “陛下,不相信臣?”他瞪着眼,浑身冰冷。
  “朕愿意信你,可你却利用朕的信任胡作非为!”肖承祚一拍那书案,腾地站起来,抄起手边的奏折就扔过去。
  蔺出尘也不闪,任由那奏折拍在脸上,红着眼看他,“好……好得很。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是有多轻贱。”
  “枉朕平日里夸你宽仁……”肖承祚摘下手上那羊脂玉扳指,扔到他面前,“今日才知道,是朕看走了眼!”
  蔺出尘低着头,右脸颊红肿着,头发也凌乱不堪。他自入宫以来,从未有如此狼狈之日,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被人栽赃的罪行?忽然生出一股子狠劲,字字咬牙切齿:“蔺出尘是什么样,并不是陛下说了算的!”
  这简直大逆不道!
  “滚!”肖承祚气得牙痒痒,额头上青筋突现,眼睛都红了,一声暴喝:“来人,将蔺出尘拖出宫门,打入幽宫!”
  两个侍卫上来架着蔺出尘的胳膊,蔺出尘也不挣扎,只是冷眼横着肖承祚,口中喃喃:“陛下要把事情做绝,也就休怪蔺出尘无情。”
  拖出宫门是宫里最不体面的刑罚,就是要让那人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永世受嘲笑奚落。紫金台上的宫女太监愕然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很是精彩——有惋惜,有惊诧,可更多的,是像看着一个笑话。
  蔺出尘被那些目光千刀万剐却茫然无措。他忽然又想起刚进宫时,看见宁贵人被拖出敬天门,那时候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果真应在自己身上。他心底里泛起一阵啼笑皆非,忽觉得过往和肖承祚种种都不过是一场梦。最后自己也不过是个可怜人,重蹈着前人覆辙,应了喜新厌旧的道理。他曾经以为自己和肖承祚之间或许是有感情的,或许是与别人不同的。现在看来,只不过是肖承祚玩腻了女人,想办法找新的乐子。
  蔺出尘,你的真心在他眼里半文钱都不值。
  该醒醒了,清醒了以后回首,一切都是那么荒唐。
  这一天:
  他的心,冷了,碎了,死了。
  殊不知,肖承祚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他看着蔺出尘被拖出去,明明知道这应当是死罪,却就是下不了手。
  殿上的人似乎都忘了呼吸,生怕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自己。
  “都给朕出去!”
  肖承祚靠在那龙榻上,无言看着头顶的天花。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发疯一样跳起来,蹲在地上去找那羊脂玉扳指的碎屑,小心翼翼拾了一帕子,递给喜贵。
  “拿去玉石坊修,好歹留个念想。”
  喜公公忐忑不安地出门去了,回头一看,那九五之尊竟抱着膝盖坐在偌大的宫殿里——
  那个人的眼眶是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
 
  ☆、沉浮无常事
 
  幽宫就是个大点的监牢。
  蔺出尘被推进一个荒芜的院落,他双手双脚皆是镣铐,每迈一步都是叮叮当当的响。这响声如锉刀,将他的全部尊严和脊梁磨灭殆尽。
  押他进来的两个禁军转身欲走,却被蔺出尘眼疾手快抓住了袖子。
  “看你也是禁军苑出身,有话快说!”
  蔺出尘从腰带的夹层里摸出两颗金珠,递到他们手里,“烦请通告摘星阁大侍女秀心来见我。”
  那两人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点头答应。
  蔺出尘闻言呼出口气,脑子里绷着的弦忽然就松了。他只觉浑身无力,席地而坐,靠在院里的石桌边。那扇高高的大门被关上,缠上厚重的铁链,将那外面的繁华一一隔绝。他眼看着那门缝越来越窄,心中过电般一阵疼痛和酸楚。
  多少往事如烟如梦,而今只有天地不改。
  他抬眼四望,院子里杂草丛生,空空荡荡,宛如两年前的将军府。忽然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为了几斗米去昭灵府里当护院。还依稀记得如意堂里的风景,也还依稀记得中秋月下的相逢,紫金台上金口玉言,储云湖中泛舟纵酒……
  都过去了。
  一桩桩一件件好像无数细小的针,捉不住,却把一颗心刺得支离破碎。
  他怔楞了半晌,忽然一抹面颊,手上全是眼泪。
  蔺出尘这才知道,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又硬生生被从手中夺去。想他摘星阁之主,何等的风□□派,虽是一个小小的太子丞,王爷都要让他三分。何人不羡慕他,不景仰他,不善待他?而今却是冷冷清清,无人相问。这世道便就是如此: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而他彻悟,原来这一切的灿烂辉煌都不过是那个人手上玩弄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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