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玄一站起身来,卿落便把手伸到梁易玄面前。
梁易玄接住卿落的手,打开他手腕上的链子,疼爱地抚了抚,在腕上轻轻一吻。
今晚的月色,真的是很美。
皎洁的银盘静静里似乎住了一位不知面目的仙子,仙子抛出臂上轻纱,在青黑的天幕晶莹散洒,缥缈袅娜,独自风雅了不知几万年。
梁易玄一手揽着卿落的腰,坐在高高的小土堆上,凝望着天中月色。
最平常的事物,往往也是最美的事物。可是月色得来太轻易,大多人不懂得珍惜。甚至发现不了它们的美。
只有忙中偷闲的人,才会珍惜月色,才会细细品鉴其中风味。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看么?”梁易玄让卿落靠在自己怀里,“你看它像什么?”
“像你。”卿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像我?哪里像我?”
“几天前还是缺的,今天就圆了。今天还是圆的,谁知道何时又缺了……”卿落趴在梁易玄宽阔的胸膛上,搂住他的脖子,“其实我挺怕你的。”
“我知道,我从前对你做的那些事……难怪你这样看待我。”梁易玄叹了口气,低头抚了抚卿落,笑道,“月盈了还有缺,我门的感情盈了,就永远不会缺。你信不信我?”
“玄……”卿落的手搂得更紧,抬头看着梁易玄的眼睛,没有回答。
“落儿,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决定了一辈子。中间我也做了很多错事,我怒你欺骗我,我也恼你不信任我,我为自己伤害了你很多。可是,后来我想,你凭什么信任我?凭什么对我毫无隐瞒?你瞒我,都是我对你做的不够好;你不信我,我要用我的行动证明给你看。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苦。你那冷冷的外表,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你怕受伤害;你那些手段,只是为了自保,没有人能给你安全。你不肯对我敞开心扉,我不会再生气,我等着你;你愿意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就为你背负这一切。”
“你们南方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梁易玄注视着卿落的双眼,月光在他眼中,清白得可怜。深深望着他的眼,仿佛洞穿那深不可测的深渊,对着他的心,一字一句吟道:“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一片波光荡漾开,湿了卿落眼中月色。卿落紧紧抱住梁易玄,趴在他的肩上,止不住泪如泉涌。
“落儿,我知道你心里,背负太多。哭吧,哭出来吧。”梁易玄心疼地拍拍卿落的后背,“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相信他,只有对他可以放下重重冷漠的伪装,只有对他才敢显露自己真正柔软的感情,只有对他才能痛痛快快哭出来。卿落趴在他的肩上,多年积压的愁苦愤懑,化作泪水如潮。
梁易玄把卿落搂得更紧,让自己的心跳,与他的心跳紧贴,恨不能感同身受到把自己变成他:“落儿,我们能这样坦诚相对,我很高兴。你心里有什么话,若愿意告诉我,我都听着。让我陪你一起快乐,一起忧伤,好不好?”
卿落点点头,依旧趴在他肩上哭泣。直到哭累了,方才离开他的肩膀,重新靠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我不想骗你,不想瞒你。我不告诉你你生我的气,可是我告诉你,我怕你和晋国生气。”
“不论任何事,你告诉我,我都不生气。我和你一起面对。”梁易玄低下头看着卿落,“落儿,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你是在为难父皇和我,是吗?”
卿落点点头。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梁易玄紧紧搂着卿落,望着天边的明月,“我向你保证,今后与晋国永不侵犯。蔡国若灭,我不争一寸土地,也不争一分财物,只要晋国要,就都让给它——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卿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这万籁无声之时,一字一句,比任何都真切。
他明明可以得到一切,明明有能力一统天下。可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竟然愿意对晋国这样让步!
“落儿,还有什么疑虑吗?”
卿落摇摇头。
梁易玄宠溺地抚摸着卿落柔顺的长发,笑道:“想来这场仗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和我一起回梁国,我们再去梁州平常小巷游玩,再去江上泛舟,一起品尝小吃,一起赏月,一起听琴……好不好?”
“玄!”卿落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梁易玄不住点头,久久不能放开。
心中还有一件事,必须回到晋国去完成。
不能忘记自己的母亲,在谁的手中结束了夏花一般绚烂而短暂的一生。晋国那些无情之人,卿落还要回去揭穿,卿落需要真相,卿落需要让一切不公都偿还!
完成这件事后,卿落一定回来。陪你一起看宁静夜晚的月亮,品寻常巷陌的风土。泛舟江海,不问东西……
☆、他们都是套路
第二日,清晨
“皇上!快!十分紧急!我要见皇上!”
“皇上还未醒,吕尚书小声点……”
“皇上!皇上!”
“诶你……”
天还未亮,梁易玄被外面一阵喧哗惊醒。听得出是吕尚书的声音,忙披了外衣起身,快步走到帐外。
启明星还在天幕,帐外露浓寒重。吕尚书一见披着衣服拖着鞋子匆忙赶出的梁易玄,吃了一惊,慌忙跪拜:“拜见皇上!臣有紧急之事想要和皇上禀报!”
“何事?”
“皇上,前日蔡国皇帝蔡夜驾崩,蔡疏即位称帝。又昨日蔡国西部十五州不战而降,蔡疏大为震怒,现在他似做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吕尚书道,“他命蔡国所有州县的官员皆送妻子入京,如果有不战而降,就杀其妻儿;如果全力抵抗殉国,就为其抚养妻儿;如果能……”
“能什么?”
“如果能打败梁国,便封侯拜将。”吕尚书皱起眉头,“如此一来,蔡国那些原本有心投靠梁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州县,岂不是都要转而全力抵抗。梁军远道而来物资供给不易,宜速战速决。而如果攻克州县需要耗费过多时力,于梁国大为不利啊!”
梁易玄听了这番话,不禁凝眉,踱步望了望天边的启明星,沉思片刻:“速去传谕:若有归附梁国者,可送妻子来梁国,朕一定亲自派兵迎接,保证他们的周全。”
“皇上圣明!皇上能如此做,定能深得人心。”吕尚书一阵欣喜,转而忧心道,“只是蔡国州县众多,就算有心归附皇上,只怕有些难调度……真假且不论,倘若州县相互间隔,有归附有不归附的。倘若有归附者夹在不归附者之中,势必受到围攻,皇上若按旨意都加以庇护,其中恐怕会困难重重。”
“朕既然说出了,就都会做到。”梁易玄言罢,低下声对吕尚书告诫道,“没有困难,何来成功。”
“皇上所言甚是,臣这就去办!。”吕尚书对梁易玄一拜,转身离去。
已经睡意全无,梁易玄看看天色尚早,便在军营中走动。一来查看各处情况,而来也舒缓一下心情。
各个账中士兵都还熟睡,不时传来沉闷的鼾声;执勤的士兵都直立着,见到梁易玄便见礼问个好;长天不时传来一阵阵野鸟寒恻恻的悲鸣——除了这些,一切都很安静,再没有其余的声音。
不觉走到军营的西面,关押战俘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几个战俘,大部分早已望风投降——除了个别人。
听闻帐中隐隐有人对话,梁易玄示意守卫不要出声,自己静静伫立在外倾听。
“你们卑鄙无耻!你们卖国求荣!你们是非不分……”
“凌将军,梁国真的比蔡国好太多了。你看那么多人都直接投降,不就是因为弃暗投明吗?”
“是啊是啊……”
“我呸你们这些卖国贼有脸说!”帐中凌非的声音不满地吼完,冷静下来,“给你们一个机会,和我一起杀了梁易玄回蔡国。你们就说干不干!”
边上的人纷纷摇头:“凌将军你好糊涂啊。”
“凌将军想回蔡国?”
听到声音,凌非一阵头皮发麻,往门口望去,梁易玄不知何时已站在帐中。
“梁易玄!”一见梁易玄,凌非咬牙切齿,虽然被绑着,但恨不得跳起来把梁易玄杀了,“你满口胡言蛊惑人心虚情假意其实都是套路!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那些没脑子的都被你骗了可是我凌非绝对不会投降你这个骗子!”
梁易玄面不改色,摇了摇头:“你觉得朕靠的都是虚情假意蛊惑人心,那你又靠什么让人心归附?”
“我……”凌非脑子一懵,“你不要来蛊惑我!我不会听的!”
“没逼你听!”梁易玄道,“自己感觉吧。真的想回蔡国?”
“当然!你又不会放我回去,但是我会想办法!我告诉你,除非你杀了我,不然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逃回去!”
“你不用想办法。”梁易玄示意人解开凌非身上的绳子,“现在就走吧。”
凌非一惊,梁易玄到底意欲何为?转念一想,管他要怎样,既然有机会走就快走吧!凌非连忙起身就往外跑。
“站住。”
身后梁易玄的声音响起,跑到门边的凌非猛然站住。这么快就反悔了?
“你出得去么?”梁易玄递出身上一块令牌,“出入是需要令牌的。拿去。”
凌非一把抓过梁易玄手中的令牌,转身就跑。
梁易玄冰冷的面孔上,依旧看不到丝毫表情。
梁易玄刚踱步回了御帐,原本熟睡的卿落蓦然睁开眼。
“这么巧,睡觉都像是知道我来了。”梁易玄坐到床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卿落的脸,笑道,“外面都在早餐了,看你懒的。”
“唔……”卿落依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红着脸憋了半天,方才开口,“我腰好酸不想起来……”
“我在外面看到他们吃一个东西,看起来真不错,就问他们要了些。”梁易玄亮了亮一个锦袋,又重新放进袖子,起身道,“算了,我自己吃。”
“是什么?”卿落忙坐起来拉住梁易玄,“让我看看。”
“当然是很好吃的东西。”梁易玄狡黠一笑,“起来洗漱,我就给你吃。”
全身□□,卿落把被子裹在身上,无奈地指了指衣架:“衣服。”
梁易玄幸灾乐祸地一笑:“自己拿。”
卿落看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虽然不远,可是要他在梁易玄面前□□地走过去穿衣服,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犹豫了一会儿,卿落还是只能抬头看看梁易玄,希冀他能拿衣服过来。
“看我做什么?”梁易玄笑道,“快穿衣服。”
“那你先出去。”卿落刚小声说出口,心里便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他断然不会答应。
梁易玄走到衣架旁,取下卿落的衣服:“那我便出去了。”
“啊你……”卿落忙从床上跳起来拉住梁易玄,“不要。”
“哈哈哈。”梁易玄得意地看着全身□□的卿落,终于还是□□地站在了面前。真是令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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