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进京记 作者:猪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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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正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合,见我指向他,而白羽箭晃着明显有点发晕的脑袋,已经挥着拳头转向了他。
“沃子拉,(骂人话,类似于汉语的卧槽。)”鸡爪子头人咒骂一声,接着一咬牙一狠心,“拼了!”呐喊一声扑上去,抱住白羽箭,俩人扭打在了一起。
见鸡爪子头人跟白羽箭干上了,其他那几百个鸡爪子头人一样身份的头人兵,积攒了好些日子的怨气也爆发了,纷纷叫喊着也冲进贵族兵的人群,有仇的报仇、有恨的解恨,也打在了一起。
这里打成了一锅粥一样,东嘎将军当然知道了,不过他没管,就在周围溜达着,看着打的实在不像样的就拉开来让歇会再打,别闹出人命,看打的技术含量太低的,就过去指点两下,看有些实在太差劲的,比如我这样的,就过来帮我撂倒几个。
于是在他的临场指导下,这场架越发的打得有技术,有水平,有打头了。
这一场群架打得是酣畅淋漓,打到后来全分不清什么差巴、什么头人、什么贵族了,只有满头满身的汗水,还有满腔恣意宣泄过后的畅快。
打过了之后,五千人躺倒在地,捂着流血的鼻子,还有咕咕叫的肚子,看着天。
“要是有口糌粑吃就好了。”白羽箭说道。他这辈子大概也没挨过饿,肚子咕咕叫着,觉得尤其难熬。
“这个给你。”我丢了个东西过去给他。
他接住一看,是块肉,只不过肉上沾着泥巴、草叶,还有个鞋印子,正是他踩了一脚的那块。
“这还能要?”白羽箭转手要丢掉。
“住手!”我对他吼一声,抢过来他要丢掉的那块肉。说道:“我家去年的白灾,冻死饿死了八十七头牦牛,在路上被狼吃掉的四十九头,给戎狄进贡一百头,今年开春时只剩下七十几头牦牛,平常轻易不舍得宰杀来吃,我妻子和孩子常挖些野菜混着糌粑吃,而吐蕃比我家日子还不如的,还大有人在。”
我用袖子轻轻擦掉肉上沾着的泥土,说道:“我多想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每天能吃到像我们兵营里这样的饭食。”
“呜呜……”差巴兵中听了我的话,不知几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突然手上一空,那块肉被白羽箭又拿了过去,他把肉塞进嘴里,嚼了嚼用力咽了下去。
然后对我说道,“噶尔多吉。”
“嗯?”我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名字是噶尔多吉。”白羽箭说道。
我笑了,“央金。”
一只手伸了过来,是鸡爪子头人的,他问道:“还有肉没,给我也来块肉,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江央才让。”
“哈哈。”我大笑,“有肉,走,去我家,我宰牛给你们吃。不管日子再怎么艰难,也要为朋友杀牛搬酒一醉方休。”
“央金说的对,去我家,尝尝我妻子丹珠做的血肠,那才真好吃。”强巴也说道。
我们都爬起来,去找东嘎将军征得了同意,正热热闹闹的要往我家去,次仁却突然问,“嘉措呢?嘉措怎么不见了?”
“对啊,还有嘎姆呢?”
“嘉措?嘎姆?”我们四下里寻找。不过没找多久就在河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找到了他们俩,两人背靠着背的坐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你们两个?”
“央金,我跟你说。”嘎姆看我满眼错愕的样子,对我说道:“真正的男子汉,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声的说出来。就像这样。”嘎姆看向嘉措,大声说道:“嘉措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嘉措欢喜的跳起来,连翻了两个跟头,然后把嘎姆抓起来背上自己的背,“我的女人,咱们回家咯。”
我大张着嘴巴,看着这两人,傻在了原地。
江央才让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说兄弟啊,白背了人家好几个月,还没你哥一句我的女人来的管用啊。”
噶尔多吉却对嘎姆一挑大拇指,“嘎姆真漂亮。”他脸上还带着嘎姆抓出来的红道子,可毫不在意的大声赞美着嘎姆。
是的,率真爽朗才正是我吐蕃女儿的模样。嘎姆此刻美翻了。
我心中倒也没什么失落,“我们四兄弟不分开,嘉措的女人还不一样是我老婆。”
第25章 发现个好东西
一场架打过去,差巴兵、头人兵、贵族兵都亲如兄弟了?
当然没有,实际上闹得更凶了。
现在三天两头的打,逮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打一架。不光是打,还什么都要比一比。比哪方的力气大,哪边的枪法好,谁个箭法高,甚至个头高、饭量大、放屁响,等等等等,五花八门,想起什么比什么。
现在差巴兵倒是放开了,没以前那么多顾虑了,反正打也打的多了,要打就打,要比就比,而且越折腾越带劲。以前都是贵族兵挑头打架,现在有时贵族兵消停两天,差巴兵还去挑衅。
今天又是因为差巴兵挑衅而引起的一场好打。挑衅的人是我和嘉措,我们拿了白羽箭,不,应该叫噶尔多吉了,我们拿了他的弓。
噶尔多吉的弓平常宝贝的不得了,他总是随身带着的,可入冬后这几天天气很冷,吉曲河都结了冻。他怕太冷的天气把他的弓冻裂了,所以就放在了帐篷里。
这天他们早起操练,我和嘉措就悄悄钻进了噶尔多吉的帐篷,去看他的弓。
说起我和嘉措能不参加早操,还是因为嘎姆。嘎姆以往每天到兵营来散步,都是我去接他,可后来他跟嘉措好上了,就叫嘉措去接,不过我为了接嘎姆时能绕一圈回家看一眼丹珠和孩子们,所以死赖着依旧跟嘉措一起去接。本来我这人操不操练的也就那样了,所以东嘎将军也懒得管我了。
昨天雪下的大,天气格外冷,嘎姆到底是女人,她又趴在别人背上不运动,所以着了点凉流鼻涕了,就说今天不来了。
因此这天早上我和嘉措就得了点闲,在我的怂恿下,我们就钻进了噶尔多吉的帐篷,去看他的弓。
噶尔多吉的弓很特别,弓壁很长,弓的长度倒是没什么特别,弓越长相应的拉锯越大,也就意味着同等材料制作的弓,弓越长箭可以射的越远,次仁的弓也很长,当然相应的拉开它所需要的臂力也越大。
特别的地方是弓梢的部分,这弓的弓梢不似一般弓的形状,而是两端向外弯曲起来。这么说吧,就是普通的弓,弓弦与弓壁碰不到,而这张弓弓弦与弓壁在弓梢的部位贴在了一起。
我拿起弓,试着去拉动它。没有我相像的难以拉动,虽然我还是不能拉满,但感觉比次仁的弓轻了不少。而且感觉整张弓极具韧性,弓弦拉动时,弓身也张开了,弓弦放开后,弓身也迅速反弹回位。
“这弓有门道!”我把弓递给嘉措,“三哥,你放一箭试试。”
嘉措接过弓,用手抚摸着贴着牛角的光滑弓身,也是兴奋不已。这弓由于用的年头久了,历经长年累月反复的握持摩擦,那弓身上的牛角已经如玉一般的润泽,入手厚重圆润,他兴奋的搓摸了又摸:“那就试一箭,就一箭。”
我们钻出帐篷,嘉措瞄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放了一箭。可这一箭就出了麻烦。
本来嘉措的箭法也不错的,虽说比不是我二哥次仁,不过远不到五十步的一棵大树,按说怎么也不至于射不到,可是白羽箭一离弦就发出一声异样的啸声,吓了我们一跳,而羽箭也失去了平衡,失去平衡的箭歪歪斜斜的,但劲道十足的擦着树身飞过,飞进了正在练兵的校场里,飞过东嘎将军的头顶,好巧不巧的就奔着噶尔多吉去了,“哆!”的一声□□了他脚前的地上。
整个校场五千双眼睛一起看了过来,正看见噶尔多吉帐篷外,拿着他弓的我们。
然后就……
“央金,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噶尔多吉追着我打。
“对,打他,所有坏事肯定都是央金挑头干的。”江央才让还在一边敲边鼓。
“所有坏事都有你搅合。”嘉措冲向江央才让。要是让那家伙一张臭嘴继续说,有一分的坏事能让他搅合成十二分。可嘉措冲向江央才让的时候,却把那张弓塞进了我手里。
哥啊,你这不是摆明了的确是我挑头的吗?好吧,也的确是我。
强巴和次仁跑前来试图救我,被其他贵族兵按住了,差巴兵又来拉扯那些贵族兵,于是又打到一起了。
我拿着噶尔多吉的弓,绕着大树兜着圈子,“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把你这张弓给摔了。”
“你敢,那是我家祖传的宝弓。快给我。”我兜着树转,噶尔多吉一时也抓不着我,脑门上青筋直跳。
“祖传宝弓?你家难道就一张这种弓?”我问道。
“废话,多了还能叫宝弓?”噶尔多吉说道。
“为什么不多做几张?”我又问。
“能随便做出来,还能叫宝弓?”噶尔多吉说道:“这是我先祖做出来的,传到我手里有四百年了。
“你先祖还不一样是人,这弓还不是人做的?”我说着,用手指抚摸着弓梢外展的弧度,“比起直臂弓,这反曲的弧度能积蓄更大的力量,使射出的箭更强劲有力。”我停住转圈圈的脚步,思索着喃喃道:“能做出来,如果弓臂再收短一点,我也能拉开放箭。”
噶尔多吉差一步就能抓住我,却也停了下来,问:“你懂得怎么做弓?”
“厚厚!”我笑着眨了眨眼睛,问噶尔多吉:“要不要试试看,做出一张跟你先祖一样的宝弓?”
“走,找地方做弓去。”噶尔多吉干脆的说道。然后我们俩就找地方做弓去了,留下几千差巴兵和贵族兵,接着打。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噶尔多吉就都躲在一处做弓。噶尔多吉是贵族中的贵族,身份不同凡响,他说一句不舒服不去操练,还要我在一旁伺候,东嘎将军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至于他想要做弓的材料,更是要多少有多少,且都是上好的。
“上一张弓弓梢弯曲的太多,射出的箭根本不受控制,这一次弧度要减小。”我将初步裁出形状的木条放在火边烤着,让它成型。
“着火了。”噶尔多吉说道。
“不着火能烤吗?”我说。
“我是说你袍子着了。”噶尔多吉指了指我绑在腰间的衣袖。它掉到火里正吱吱冒烟。
“哎呦!”我连忙跳起来一通拍打。
“就没见过笨成你这样的差巴。”噶尔多吉夺过我手上的东西,“我来,我来,你一边看着。”
我于是就在一旁看着,外加指手画脚,其实也没什么可指、画的,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天才,不是我这种天上的柴火,而是真正的天才。噶尔多吉无疑就是这种人,打架很好,箭术很高超,就连手艺活做起来也是有板有眼。我看着他将木条规整成型,看着他往上面一圈圈的捆绑牛皮条子,那有力的、经常年练武磨砺出来的有点粗糙,却灵巧的一双手,看着他在火光明灭中专注的眼神,突然,我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心中涌起一种涩涩的感觉。
……
雷丰瑜此刻也在做手艺活,他将上好的桦木,钻、刨、雕琢。
给他打下手的是月儿。
一边递着工具,月儿一边问:“我爹还是没有消息?”要不是为了打听龙跃的消息,月儿才懒得来雷丰瑜这。
“马鞍要用桦木做才最好,我一直说给你爹做个马鞍,总是抽不出时间来,最近几天总算没什么事,这木材也干透了,正好可以开始做了。”雷丰瑜细细打磨着,务求让它连一点毛刺也没有。
“你尽弄这些虚的。哼。”月儿冷哼一声。
“什么才是实在的呢?我是帝王,你爹他是大将军,我们两个,你为我添杯茶,我为你披件衣,这样寻常百姓的幸福对我们俩也是难有的。”雷丰瑜说道。
月儿张了张嘴,想要再挖苦雷丰瑜几句,但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两个人风风雨雨走过,一个心系天下殚精竭虑,一个戎马颠簸鞠躬尽瘁,说是恩爱,却又有多少在一起恩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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